嗖嗖嗖……

    無數的水箭激射而來，大部分都被淡銀色的光圈擋住。隻有一小部分是從水若痕的後背射來，而且射出的角度刁鑽，專門奔著他抱顧菲柔的左手而去。這些水箭，擊在了淡銀色光圈最薄弱的位置，雖然暫時還不能穿透，卻鑽開一個極小的洞。

    水若痕心道：不好！對方的水箭隻是用來鋪路的，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麵。

    他還沒來得及想出補救的辦法，一串赤紅色的小火球，帶著無盡的毀滅氣息仿佛得到召喚一樣蜂擁過來，穿過水箭鑽出的小洞，直奔他懷中顧菲柔的後心。

    一聲巨響，腳下的石塊都被掀翻起來，迸出數十米遠。長情劍在最關鍵的時候，擋在了顧菲柔的後心處，卻被這一連串的小火球焚燒得灼熱。

    “寒雨心！”水若痕吐出了一口血，道：“‘水魂’裏隻有寒雨心，是水係與火係雙係魔法師。”

    寒雨心見被水若痕識出了身份，也不再隱藏，從破損的石壁後鑽出，口念法咒，無數的水箭再次形成。

    但是她的周圍，藤蔓突然騰地飛出，直直刺向她！

    她慌忙終止法咒，閃轉騰挪，避開藤蔓，心道：可惜了！

    寒雨心是六級雙係魔法師，水若痕是七級精靈，真要是單打獨鬥，寒雨心不是水若痕的對手。隻不過寒雨心躲在暗處，突下殺招，才占得先機。否則，她怎麽可能傷得了水若痕？

    但現在，她的水係法咒被藤蔓打斷，那無數在地下暗河中形成的水箭，又全都跌落下去，化成了水花。

    她剛才連續施展兩個六級魔法，一個是水係的“千浪箭”，一個是火係的“真火怒”，這耗費了她一半以上的精神力，她必須休息至少一個小時，才能再次施展這種連環絕殺。

    可是對方會給她這樣的機會嗎？

    她看向藤蔓，顯然那是召喚師的傑作。

    一個七級的精靈，一個召喚師，就這兩人，就足以拿住她了。

    事已不可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她想到了撤離。

    但是召喚師美美，不會給寒雨心任何逃跑的機會。

    數道藤蔓衝天而起，尾隨寒雨心而去。

    寒雨心為了節省精神力，隻施用了很簡單的火球術。

    在燃燒的黑煙之中，寒雨心飛向遠方，想要引導其他的追兵過來。

    墮天使之笛出手，徑直向寒雨心奔逃的前方飛去，速度快得驚人，還未等寒雨心看清楚，隻聽“當”的一聲，身軀撞到了墮天使之笛上，巨大的撞擊力讓她的身體頓了一頓，而後急速下墜。

    寒雨心還未來得及讓身體停住，藤蔓四起，將她全身緊緊纏繞，重重地摔到地上。

    下一刻，水若痕的長情劍已經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顧菲柔走到她的麵前，深深的呼吸，看似盡量讓自己平靜，但給人的感覺她內心翻江倒海，她用急促而略帶顫抖的聲音問道：“您是老師，您為何要殺您的學生呢？”

    “哼，”寒雨心聲音有些沙啞，目光從頭到腳打量著顧菲柔，“你和水若痕半夜殺出‘水魂’，心裏可曾還有我這個老師？”

    “老師……”顧菲柔咬了咬牙，拚命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老師，我那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就該殺人嗎？”寒雨心唇無血色，麵如鐵青，眼裏是抑製不住的怒火，“你知不知道，你和水若痕那一夜的舉動，把整個‘水魂’攪了個天翻地覆？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你們，我們所有給你上過課的老師，都要受到院長的責罰？”

    “藍楚漓向你們要的，隻是一個責罰，可他向顧菲柔要的，是顧菲柔的命！”水若痕道：“寒老師，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寒雨心歎了口氣，“現在我落到你們手上，沒什麽好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不會殺您的，老師。”顧菲柔深深地給寒雨心鞠了一個躬，“剛才學生出手打傷了老師，實在是罪過。隻不過若放任老師離去，召來其他的追兵，那我們三人，一個也跑不了。現在……”

    美美看出了顧菲柔的意思，急道：“菲柔姐，你就要這樣放她走嗎，萬一……”

    “沒有什麽萬一的，”顧菲柔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況且寒老師雖是女子，卻是女中豪傑，相信等我們放了她之後，她不會再引追兵來的。”

    美美懇切的目光看向水若痕，希望他可以阻止顧菲柔。

    “我相信菲柔，”水若痕的聲音柔和得像醇厚的美酒，“無論菲柔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她。”

    這麽溫暖的話，用如此真誠的語氣說出，讓顧菲柔很感動。

    美美聳聳肩，無奈地解開纏在寒雨心身上的藤蔓，說道：“寒老師，我呢，雖然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菲柔姐。無論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我都會陪著菲柔姐。如果寒老師想要菲柔姐的命，那就從我的屍體上麵踩過去。”

    恢複自由的寒雨心，注視著顧菲柔，錯愕，困擾，難過，憂傷，“顧菲柔，你……你到底是善良還是邪惡，你究竟是美麗還是殘忍？”千言萬語堵在寒雨心的胸口，卻隻說出這麽一句話。

    顧菲柔傷感地說道：“老師，您想過沒有，您的學生在‘水魂’裏待得好好的，為什麽非要逃走，為什麽非得殺人？”

    從進入神梵世界起，顧菲柔就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無論是辰月兒、新月夫人、藍楚漓……都是她的敵人，都給她帶來難以忍受的劫難。那藍心鎖，至今還在冰冷著她的心她的魂。當發現是寒老師親手來殺自己時，她心中思潮起伏，想了許許多多事情。也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該認識寒老師。如果她不是利用“鑽地術”去偷聽寒老師的課，也許她現在就不用這麽痛苦！

    寒雨心看著顧菲柔，哪怕隻上過一堂課，顧菲柔也是她的學生。對一個老師來說，她最盼望的，就是自己的學生們成才，即便是成不了大才，也至少做一個對‘水魂’有益的人，畢竟‘水魂’是學生們的母校。顧菲柔倒是和水若痕一起東躲西藏，可知道‘水魂’的招牌都讓她顧菲柔給砸爛了！外麵盛傳‘水魂’裏出了個叛逆的魔法學徒，這個魔法學徒還是她寒雨心的學生，這讓她情何以堪？

    寒雨心是貪財，也做過一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情，但是她自己沒有隨便殺人啊，她也沒有教導她的學生隨便殺人啊，可為什麽她的學生中，就非要出顧菲柔這樣的人呢？她本來是要拉著蕭石逸一起來的，但是蕭石逸比她還要痛苦，畢竟是蕭石逸用“鑽地術”幫顧菲柔聽的課。極端自責的蕭石逸，已經把他自己關在了黑屋子裏，麵壁思過。

    寒雨心麵無表情，對著顧菲柔，冷冷地說道：“從今往後，你我兩不相欠，你不再是我的學生，我也不再是你的老師。我不會引其他的追兵前來，但如果你被他們發現了，那也是你的劫數。”說罷，轉身離去。

    望著寒雨心消失的背影，顧菲柔淚眼模糊，無盡的話語隻化作苦苦一笑。也許，也許從她踏進‘水魂’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與寒雨心隻有短暫的緣分。畢竟，畢竟她不是新月夫人，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和寒雨心的兩行腳印，隻是偶爾的重合，隨著她假新月夫人身份的暴露，她們就再無交集的可能。隻是，隻是她真的很喜歡這位寒老師，很喜歡聽她講的課……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裏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水若痕吟誦出了現實世界中的《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這首詩，也隻有顧菲柔能聽得懂。

    顧菲柔看向水若痕。

    水若痕微微點頭，像是在告訴她——

    不用難過，我會永遠陪著你。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