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四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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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妙華可不是初次來京城。

    自周家得罪了朝廷,把生意撤離京城一帶向外域發展,他們留在京城的部分生意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被水榭給接管了。

    珠寶玉器的生意在京城那都是紅火買賣,田妙華這個水榭大總管每年都會來查看幾次。

    這京城,她熟著呢

    待奉上茶寒暄幾句,孩子們也已經在隔壁被糕點吸引了注意力,掌櫃才道:“昨日總管進京時尾隨在後和在將軍府外窺探的人都已經綁了,拷問過是國舅府的人,但隻是底下聽候差遣的護院,要監視姑爺做什麽他們也不知道。”

    “國舅?皇後的娘家?”

    難得田妙華都有些愕然,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心道程馳應該沒這麽大膽子給皇帝戴綠帽子吧?

    掌櫃繼續說道:“國舅在朝中的權勢很大,萬一姑爺真的跟國舅有什麽過節,隻怕處理不好會有麻煩。”

    田妙華已經打消了剛才荒誕的念頭,要是真的給皇帝戴了綠帽子,皇帝還不第一個滅了他,哪裏還會保他呢。

    “有多棘手?”

    “當今皇上登基的時候,靠的是國舅的支持。”

    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說明情況了,皇上當年是因為鄢王橫死才得到了坐上皇位的機會,但他本身並沒有那麽強大的根基來穩固朝綱,想要坐穩皇位,沒有人支持是辦不到的。

    國舅就是皇上的靠山,這樣的人物在朝中早已經結黨多年,可謂權傾朝野,就連皇上怕也不敢跟他翻臉。難怪程馳這個屢奪戰功的將軍都隻能忍氣吞聲,最終辭官回鄉了事。

    可是國舅一麵是皇上的靠山,另一麵又何嚐不是拿捏著皇上,看起來這個皇帝當的還真是艱難。

    田妙華輕笑一聲,知道皇帝的江山坐得不怎麽舒坦,她也就放心了。

    她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沒事,大不了就走遠些。國舅再怎麽權傾朝野,手又能伸得了多遠。”

    “那抓來的那幾個人……?”

    “關著吧,再派人來就繼續抓。派來的人接連沒了音信,對方遲早坐不住要出麵的。”

    她沒有在店鋪裏待太久,交代好事情,簡單地看了看生意便帶著孩子們回將軍府。

    然而遠遠就瞧見大門口停著兩頂陌生的轎子,玲瓏一直在門口焦急地張望,看見田妙華就慌慌張張地迎過來,“夫,夫人,不好了!宮裏的公公來了,皇後娘娘要召夫人進宮,夫人您快找地方躲起來!”

    這麽快就出現了?

    皇後娘娘親自召見?

    這事兒有點很不得了啊……

    田妙華嫣然一笑,“躲什麽?皇後娘娘召見那就去,難不成還要抗命嗎?宮裏來的公公是在裏麵嗎?”

    她說著就要往裏走,卻被玲瓏一把拉住死拖著手不放,拚命搖頭道:“夫人,不能去!”

    她的臉色一片灰白,驚慌失措的模樣看得田妙華都要心疼起來了。可她沒有去安慰玲瓏,隻問:“為什麽不能去?到了這個時候你可以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了吧?”

    玲瓏繼續用力地搖頭,“夫人,奴婢知道的都說了,真的不知道更多了!可是這宮您真的不能進,前夫人就是被皇後娘娘召進宮的,回來還沒進家門就——”

    不知是不是想起前夫人突然早產時那血淋淋的場麵,玲瓏的臉色變得更白了。

    田妙華隻知道前夫人是早產死的,雖然猜到這裏麵還有別的枝節,但真沒想到是被皇後娘娘召進宮。

    這人死了,卻又是在回家的路上而不是在宮裏出的事,程馳還真是吃了個悶虧求告無門。

    田妙華這才拍拍玲瓏的手,看一眼站在將軍府大門口的侍衛——“就是躲,現在也躲不掉啊。”

    她回來人家可都看到了,現在要跑那真是抗旨不尊了。

    玲瓏這才發覺自己是急糊塗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但要眼睜睜地看著夫人被帶進宮裏……

    “這怎麽辦啊,程文剛走,將軍一時又不會回來……夫人你功夫再好,那可是皇宮大內,要出點什麽事飛都飛不出來……您要真的不得不進宮,那玲瓏也要跟您一起進!”

    她話剛說完,一聲陰陽怪氣的嗤笑就從將軍府大門裏傳來,一位華服的公公從裏麵走出來,輕蔑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以為皇宮大內是想進就能進的嗎?娘娘召的是將軍夫人一個人——這皇後娘娘的召見,也不是想不去,就能不去的。”

    他大約聽見了玲瓏最後說的那句話,但沒聽見前麵的,不然早就該斥責玲瓏的大不敬了。

    所以他隻當這位將軍夫人回來了卻在門外磨唧半天不進去,是她自己不想進宮,在他眼裏這就是一對鄉下地方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主仆。

    在公公麵前玲瓏不敢再多說話,隻抓著田妙華的衣服不願鬆手。

    公公催促道:“將軍夫人,走吧?雜家可等了你不少時候,總不能叫娘娘在宮裏一直候著吧?”

    田妙華應下了,轉頭對玲瓏道:“沒事的,我很快就回來了。”

    她猜自己不會比程馳回來得更晚,害死別人老婆這種事,可以猝不及防的發生一次,可以讓程馳打落牙齒咽下悶虧一次,但不可能有第二次。

    這與皇上對程馳的承諾無關,而與皇上的顏麵有關。

    田妙華清楚皇上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上了宮裏備好的轎子,沿路雖然暗中有水榭的人盯著,但轎子一進了宮門她與外界就被隔絕起來了。

    看來對方比她想的還要沉不住氣,在外麵奈何不了她,就直接召進宮裏來。她現在就想知道,對方到底是不是皇後娘娘?皇帝是怎麽忍下這麽一大頂綠帽子的?

    一路直入後宮沒有多做耽擱,老太監看起來十分沉穩,但急匆匆的腳步卻有些泄露了他的緊迫。皇後娘娘必然是要在程馳見到皇帝之前見到她的,否則,她也就沒有機會留田妙華“一敘”了。

    田妙華被帶到一棟華麗宮閣,雕廊砌玉紗帳重重,彌漫在空氣中的香透著一股適當的典雅。一切似乎與想象中的皇宮並無不同,典雅華貴中規中矩。

    老太監才剛剛進去通報,便有一個急不可耐的腳步聲匆匆從裏麵出來,簾子一掀,一個二十七八圓目挑眉的紅衣美人便出現在田妙華麵前。

    她打量著田妙華,田妙華也打量著她,紅衣華服金釵步搖,臉蛋兒是美的,但高挑的眉和盛氣淩人的目光顯出一種令人不喜的不可一世。

    她揚起下巴冷哼一聲,“鄉下仆婦一點都不懂禮數!這裏是什麽地方,由得你這樣無理的打量?”

    田妙華輕輕笑笑微微欠身,“但你不是皇後娘娘,當朝也沒有這麽大年紀的公主,不知道怎麽稱呼這位……小姐?”

    她稱她為小姐,因為這一位雖然年紀看起來已經二十七八,但衣著發型還是未出閣的打扮。雖說京城裏的官宦女子十八歲未出閣都算奇聞了,但鑒於自己三十才出嫁,她也就波瀾不驚一下好了。

    然而紅衣女子卻為這一聲“小姐”惱羞成怒,抬起手就要向她摑掌下去。這樣衝動的舉動田妙華隻需稍稍一側便可以避過,但在女子的巴掌落下來之前簾子後麵一個聲音阻止道:“芙歡,不得無禮。”

    聲音不高不低,柔和中又帶著幾分威嚴。

    隨即從簾子後麵走出來的女人一身宮裝足以表明身份,她身後隻跟了一個宮女,還有方才的老太監隨侍,其他人都早已經被清場了。

    在宮裏自然不能失了禮儀,田妙華恭恭敬敬地低眉福身,“民婦見過皇後娘娘。”

    紅衣美人的手擎在半空,不甘地隨著田妙華的福身而移動,然而皇後娘娘又提醒她一聲:“芙歡。”她才憤憤地攥緊了拳頭放下手,憤然轉身走到皇後身邊。

    “將軍夫人不必多禮,突然召你進宮想必有些唐突,隻是本宮實在好奇程將軍新娶的夫人是個什麽模樣。”

    皇後的語氣裏雖然透著些許傲慢,但端莊仍在,說話也就還算客氣。

    兩個人的態度騙不了人,皇後雖然有種不待見她的傲慢,但並沒有紅衣女子眼中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個洞的憎惡。

    田妙華很慶幸程馳沒有跟有婦之夫有什麽糾纏不清。

    當然,跟二十七八還未出閣的大姑娘糾纏不清,也沒什麽好開心的。何況還是皇後的胞妹,權勢滔天的國舅的小女兒。

    ……

    閻修站在禦書房外的小花園,看著屬於他的皇宮裏寒冬漸去開始凋零的紅梅,嘴角帶笑地對身後的程馳道:“想見程將軍一麵還真不容易。”

    “皇上說笑了,皇上一聲口諭,末將哪怕赴湯蹈火也要趕赴京城。”

    程馳說得一板一眼聲音毫無波瀾起伏,但話裏的弦外之音倒是清楚得不得了。

    皇上似乎輕笑了一聲,笑聲微微沙啞,絲毫沒有被觸怒,轉回身來看著恭恭敬敬彎腰低頭的程馳。

    他有一雙仿佛刻刀刻出來的細長眉眼,鼻梁高挺皮膚白淨,輪廓隱約有些陰鷙,卻被一身的貴氣衝淡了不少。

    “你是在埋怨朕嗎?”

    “末將不敢。”

    嘴上說不敢,臉倒是臭的很。

    皇上將目光移向遠處,狀似深沉地說道:“芙歡畢竟也老大不小了,這麽多年她一直等著你堅持不肯嫁人,皇後和國舅都甚為憂心。不過既然你已經再娶,芙歡答應隻要再見你最後一麵就肯死心,安心嫁人。就算是體諒皇後愛妹心切,你就勉為其難見她一麵——你也不想看著她就此孤獨終老吧?”

    想起那個貌美卻心毒的女人,程馳一點也不關心她會不會孤獨終老。

    她就這樣不嫁人,不去禍害別人更好。

    可是隻要想到她若是不嫁人,怕也不會讓他好過,遲早又跑來禍害他,程馳還是咬牙點了頭。

    皇上轉頭微笑,他的笑容一直恰到好處,卻仿佛從來都沒有到達眼底。

    “你放心吧,芙歡答應過,見你一麵之後就讓你離京不再糾纏。皇後也對朕保證會看好她,這一次絕對不會讓她胡鬧。”

    但皇上有一句話沒有告訴程馳——燕芙歡要見的不止程馳,還有他的續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