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二百五十章:手心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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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罪論戰·團體戰】比賽專用地圖,鏡像空間s71271363
    遊戲時間15:19
    打不過的……
    在思緒的盡頭,除了混沌之外一無所有的空白之處,依然以‘墨檀’這個名字自居的意識做出了如上判斷。
    這並不是什麽精彩的推定,畢竟就算那個名叫醒龍的職業玩家失去了一條手臂,而這具已經被抵消掉了包括失去半龍人特征在內所有副作用的軀體正在高速恢複,不但還有相當一段時間能夠以完全解放【逆鱗】的姿態戰鬥,而且無論是骨骼還是肌肉都能在幾個呼吸間恢複大半,也無法彌補兩人之間那宛若鴻溝般的差距。
    這很正常,真的再正常不過了。
    歸根結底,能夠僅憑尋常玩家四分之一左右的遊戲時間走到這種程度,甚至讓這位站在職業圈的人失去了左臂,對墨檀來說已經可以說是一個‘壯舉’了,任何不滿的情緒都可以直接與‘狂妄’二字劃上等號。
    在這場切磋中,對方沒有輸的理由,自己也沒有贏的理由,一切都是那麽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非常好的結果,自己得到了提升,醒龍勉強打了個過癮,赤色星座在幾乎沒有給出任何多餘情報的基礎上晉級,而對自己、鹿醬與季曉鴿來說,這場問罪論戰也能被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沒有任何不好的事,更沒有半點自己所不願看到的意外。
    很好的結果。
    完滿的結果。
    墨檀毫無疑問是這樣想的,所以他才不明白,為何醒龍眼中湧動著毫不掩飾的失望,為何自己心底那抹刺骨的憤怒並未得到半點消解。
    他不理解。
    他真的不理解。
    他一點都不想理解。
    但很顯然,他其實是理解的。
    因為想贏。
    因為不服氣。
    因為某人在看。
    因為並不想退場。
    因為那股無名火正愈演愈烈。
    墨檀當然理解,因為事實已經擺在了他的眼前,盡管疲憊得連抬手都懶得抬,但‘自己’依然重新握緊了【曉】,活動著那恢複速度堪稱恐怖的身體,緩緩從身下的人形溝壑中站了起來,抬頭看向那個不可一世的身影。
    不得不承認,醒龍太強了。
    如果不是他運氣不好早早地碰到了科爾多瓦,他或許能走得更遠也說不定,拿到冠軍也絕非不可能。
    誠然,墨檀已經把自詡為風景黨的某人與個人戰力排行榜第三順位那個【匿名】畫上了等號,但或許是因為跟對方交手過一次的關係,他認為如果讓季曉島與醒龍正麵交鋒,不知出於何種顧慮似乎很難用出全力的前者未必能夠輕鬆贏得勝利。
    還是那句話,醒龍太強了。
    當包括但不限於天賦、努力、自律、熱愛等無數因素都集中到同一個人身上時,他所能爆發出的上限已經無法被量化了,遇強則強、遇強勝強才是主旋律。
    而無論是與某位【匿名】交手時,亦或是現在同醒龍‘切磋’時,在墨檀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始終流轉著一抹隱藏在平和底下的,鋒利而炙熱的憤怒。
    那是最無力、最唯心、最卑微的,對命運的憤慨,亦是對一切妥協的哀怨與抗爭。
    隻不過這一切的一切,很久以來始終被鎮壓在其內心深處某個靜謐、深邃、滿是塵埃的角落罷了。
    最終,在幾乎將一切都從自己身上‘剝離’過後,當前人格下墨檀最後的堅持,就是那虛無縹緲,半個銅板都不值的守護意誌,以及……
    對力量的渴望。
    誠然,無罪之界中的‘默’是一個深受大家的尊敬愛戴,性格彬彬有禮、謙和善良、永遠都在為別人著想的男人,但這並不代表他應該被打上‘迂腐’與‘公式化’的標簽,事實上,與那些腦袋裏裝滿了短淺幻想的人群不同,墨檀始終都在實打實地踐行著自己的正義,而非歇斯底裏地逼迫或哀求別人認同自己的正義。
    而踐行正義的基礎,就是‘實力’二字。
    而他在‘夾縫中’能夠勉強兼顧得過來的,同時也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同樣是‘實力’二字。
    但他偏偏不夠強……
    這又怎能不叫人感到憤怒?!
    而此時此刻,正在支配著‘默’的,正是二十幾年來都被他刻意忽視,假裝沒看見的瘡痍。
    有憎恨並仇視著包括自己另一麵在內所有被主觀認定為不義的事物,將對公義的愛護歪曲並擅自詮釋,無法容忍一切多餘解讀的【暴怒】。
    有病態地背負其目之所及的一切,卻並不願意將哪怕一秒鍾用在自己身上,未能全心珍愛自己的【懶惰】。
    有無關於‘性’,但卻忽略自己的心聲,對某種執念盲目追求,最終導致蒙蔽住自己視野的【色欲】。
    有追求著並不存在的完美,並想憑自己向世人展現這份極致,進而尋求某種空洞優越的【貪婪】。
    有沉溺在自己的正義中,卻偏偏忘記自己同樣需要公正的照顧,永遠不知道滿足的【暴食】。
    有堅定自己的正確且不顧一切去執行,哪怕自己受盡折磨也在所不惜的【傲慢】。
    以及對並未被上述瘡痍與裂痕支配者的【嫉妒】。
    這些都是被當前人格下的墨檀,又或者說是‘默’死死地鎖在內心深處的負麵情感。
    有俗語說過,老實人生氣起來最可怕,如果從理性層麵上究其根本,那份所謂的‘可怕’,僅僅隻是所謂的‘老實人’並不善於宣泄自己的負麵情感,卻又沒辦法憑借自己的努力將其消化,最終導致那些負麵情感在累積到一定程度後突破閾值,進而造成難以言喻的後果。
    原本隻是隔三差五的壞脾氣,但如果把那三天五天的壓抑變成一星期、一個月、乃至一年,那些本來無足輕重的小脾氣、小任性、小口角,就可能演變成包括但不限於凶殺在內的極端後果。
    那墨檀呢?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從沒有忍耐過哪怕一秒鍾。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隻是在普通且認真地活著。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已經壓抑克製了二十幾年。
    幾曾何時,墨檀在注意到這個問題後第一時間想到了答案,那就是盡管自己的某一麵有些壓抑,但卻會被另一麵的放肆強製平衡,最後達成心態上的穩定。
    然而,此時此刻已經意識到那個名為‘墨檀’的、被壓垮的駱駝打從懂事起就並不存在,‘自己’也從未給‘自己’平衡過後,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二十幾年來被深深鎮壓在內心深處的情緒沸騰了,伴隨著名為理性的大壩決堤,它們直接裹挾著名為潛意識的心智由內而外衝垮了墨檀,完成了第一次釋放。
    而醒龍,正是這份潛意識用來宣泄這無盡負麵情緒的靶子。
    隻可惜,這靶子的實力著實有些強,結果不但合格地完成被宣泄的任務,甚至還把本就有‘懶惰’混雜其中的潛意識給打煩了。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給此時此刻的墨檀換個對手,哪怕是沐雪劍,在前者主動封印‘無情劍’這把武器的情況下,也很難扛住在無所顧忌下不斷將任何自己所見到的招式複刻,宛若風暴般一刻都不停歇的墨檀,畢竟在【律者的決意】與【逆鱗】全解放仍在持續的情況下,其恢複能力已經強到骨折都能靠喘氣治了。
    但醒龍不是沐雪劍,盡管失去了自己的左臂與蒼帝青龍意,但不再保留的他依然要穩壓墨檀一檔,不僅如此,在習慣了後者那常人根本看不出有什麽節奏的戰鬥節奏後,他甚至感到了一抹失望之情,因為在他認知中的‘默’,並不是這種毫無創造力的,在實力不足的情況下一點壓力都給不了自己的人。
    於是,哪怕麵前的對手重新站了起來,醒龍也有些厭了。
    不僅是他,就連默那份正在支配身體的潛意識,因也為懶惰與疲憊逐漸占據了上風,顯得有些乏了。
    在那之後,醒龍保持著鎮壓,最終拖到了墨檀的【逆鱗】持續時間結束。
    鑒於【律者的決意】抵消掉了【逆鱗】全解放的副作用,所以墨檀並沒有失去半龍人的特征,隻是喪失了【逆鱗】所帶來的力量,回到了正常狀態。
    而在意識到對方的狀態大幅度下滑後,醒龍也沒有多做耽擱,毫不猶豫地用一記【炎煌拳】結果了墨檀,將其淘汰出局。
    按照約定,季曉鴿和鹿醬也乖乖退出比賽,至此,【動物園】被淘汰,【赤色星座】晉級八強,本場比賽圓滿結束。
    至於那份難以宣泄的負麵情感,自然也在比賽結束後被墨檀重新鎮壓回潛意識深處,並在【問罪論戰】結束,係統收回了那份特殊優待後再無機會重見天日。
    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
    ……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以上應該就是這場比賽之後的走向了。
    盡管並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但這種程度的預判,墨檀還是能輕鬆做到的,畢竟憑他的智力,早在自己‘出事’的瞬間就猜到這恐怕跟‘血氣解放’、‘修羅戟’和‘係統給開的後門’有關。
    徜徉在混沌中的表意識試圖放棄思考。
    然後他失敗了。
    原因很簡單,所謂的表意識也好,潛意識也罷,歸根結底其實是一碼事。
    手心也好,手背也好,其實都是‘手’。
    什麽潛意識在控製身體,表意識在精神深處,隻是一種高端的自欺欺人罷了。
    這種自欺欺人或許能騙過黑梵、朵拉、盧娜、伊冬這些人,但卻無法欺騙無罪之界中的‘默’。
    畢竟他長久以來,都處於一種撒謊成本過高的狀態下。
    “唉。”
    於是,在不可避免地意識到這一點後,默終究還是睜開了雙眼,疲憊地歎了口氣。
    然後——
    那雙滿是疲憊與憤怒的豎瞳裏,便開始有神采閃爍。
    值得一提的是,無論是那疲憊、憤怒,亦或是其它什麽負麵情緒,並未伴隨著那抹神采從墨檀眼中褪去,隻是與其一起構成了那雙眸子的一部分。
    “抱歉。”
    重新‘統一’了自己,卻又並不同於往常那溫潤平和狀態的墨檀抬頭看向醒龍,淡淡地說道:“剛才走神了。”
    “嗯?”
    原本麵露不耐之色的醒龍先是一愣,緊接著便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你沒事了?”
    “倒也不能說是沒事。”
    墨檀隨手將【曉】化成無情劍形態,平靜地說道:“我現在這個狀態還能維持一小段時間,但願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醒龍咧嘴一笑,附著在右拳上的丹紅色幻炎迎風暴漲:“我有預感,現在的你隻會帶給我驚喜。”
    “或許吧……”
    墨檀將自己左手食指輕輕搭在無情劍的刃鋒上,一邊借助那冰冷的觸感持續平複著情緒,一邊喃喃道:“總之,你最好全力以赴。”
    下一瞬,毫無征兆的,醒龍的身形猛地向左歪去,背後那對火翼竟是被一道無形的劍光裁去了近四分之一,不僅如此,就在他試圖回避的瞬間,數道手持劍影、背生雙翼的輪廓竟然憑空出現在其周圍,並以眼花繚亂的速度以他為中心交錯而過。
    背後的雙翼頃刻間便化作一團飛焰散去,重新落到地麵的醒龍悶哼了一聲,身上竟然多了數道縱橫交錯的劍痕,而在他麵前不到兩米處,墨檀依然保持著輕撫刃鋒的姿勢,自始至終沒有移動過半步。
    然後——
    嘭!嘭!
    伴隨著兩蓬火焰光閃過,丹紅色的火翼重新在醒龍背後舒展開來,而他身上那大量劍痕也在一道道火光的炙灼下飛快消息,竟是在轉眼間就完成了愈合,生命值也在同一時間重新恢複到了100。
    “剛剛那是什麽?”
    醒龍向墨檀投以探尋的目光,很是好奇地問了一句。
    “感覺可能會給你造成麻煩的東西。”
    墨檀歎了口氣,有氣無力地俯下身子,上身與地麵平行,左手與右手分別置於【曉·無情劍】的劍鐔與劍柄處,語氣平和到失真:“別著急,驚喜還有很多呢。”
    【利劍·風月】
    【■劍·風■】?
    【■■·■月】??
    【■■展開·■■】
    【■■·■■■■】
    【戾劍·風月無邊】
    ……
    遊戲時間15:22
    【問罪論戰·團體戰】比賽專用地圖,鏡像空間s71271363
    西北大陸,洛斯特蘭公國北部,戈洛普環形山,赤色星座臨時駐地
    默,剩餘生命值:100
    醒龍,剩餘生命值:67
    第兩千二百五十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