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程靈兒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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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叫消失了?”一個六歲左右小孩子,舔著小湯匙,守著缺了一個口子的一隻破碗,問講故事的爺爺。曾妄生爺爺永遠的破舊襤褸的衣衫,永遠雪白盛雪雜亂生長的胡須,永遠的虞城山之顛山神廟裏,給孩子擦擦像龍須麵胡了一臉的口水。

    “靈兒,毎一次都問同樣的問題?”曾妄生爺爺也是無語了。山門之外罟風呼嘯。為了抵抗饑餓寒冷凍瘡噬魂,他隻能用用同樣的答案回答同樣的問題:“嘶…靈兒,好像隻能用這一個詞,消失就是都不見了——”

    “什麽叫都不見了……就像去年春天來的時候,我腳上的凍瘡不見了那樣不見了嗎?”同樣衣衫不整,卻麵色粉嫩總著兩個角髻的靈兒問。

    爺爺說:“遍地血跡和人的屍體都不見了!”

    靈兒更加驚奇:“怎麽都不見了呢?”

    爺爺說:“確實都不見了。地上該是花是花,該是樹是樹,該是石頭是石頭。爺爺說該是啥就是啥。比如這紅疔子瘡不見了,靈兒就腿該是腿,腳該是腳了……”鼻涕流個不停,但靈兒仍然不停地問:“那壞人們呢?就算是收屍,也不應該給壞人收呀。當好人多吃虧呀!”

    妄生爺爺沉吟不答,良久才?了一句:“爺爺當時就一乞丐虞城山廟裏躱風,那一役之前。你娘親——一個白紗遮麵肩上總有鴿子在飛的清奇女子——把三歲的你包著交給我,就消失了……繈袍之中隻有一支隕……還有一把梳子……從此再沒人見過她……”

    “三天後,這群鴿子就返回來了。落在門口的石像上!”爺爺說。

    出得廟門,街頭之上了無人煙,幾個乞丐圍著一個柴堆烤火,見兩個出來,就一起圍過來。靈兒被抱著,手裏仍然舉著那隻碗。她的肩膀後麵跟著的那兩隻鴿子,見地上有食,一起飛下去啄食。

    ……

    “羊怪,你嚐過老婆的味道嗎?”有個花白胡須,少了一隻胳膊的乞丐問。曾妄生又號羊怪法師,該個名號好久沒有人叫過了,曾妄生不禁愣了一下。

    “有過!而且還不隻一個……”老怪奪過獨臂丐的火棍子,往裏麵猛戳,火堆裏黑漆漆地滾出來幾個黑球子。

    “有老婆,聽這裏的乞兒說你還不隻有一處宅院……哈!”獨臂丐滿臉戲謔,其餘兩個眉宇之間,一片模糊,地上團成一團,跟著起起伏伏大笑。

    羊怪爺爺沒有再吱聲,隻是低眉順眉拎了酒胡蘆喝了一口。獨臂丐一個眼色,三個一起蹲在地上,形似猛虎龍庭一躍,獨臂丐單手俯臥撐落地,另兩個直接雙腿著力往上一蹲,雙手就撲到了羊怪身上。

    “靈兒,乖!”羊怪自始自終沒有看那三人一眼。隻是惦量著怕靈兒受傷,一個箭步衝出重圍,把孫女兒架在脖子上,一路狂奔。

    “爺爺。我想吃烤土豆子……土豆子……”靈兒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地上火裏蹦出來的黑球子,在爺爺腦袋上勺子敲著碗。

    “咱們三個,劫了這老東西——魔帝那兒,他的人頭可是值五十萬大錢呢!”獨臂丐笑道。比比畫畫,口中念叨著,在雪地上劃了一個長方形,說:“五十萬大錢!這麽多,這麽多……好多呀!”

    “嘶——”“噢——”那兩個猿行淺山,一個腳印沒落下,直接掛樹上,一個倒擦黑乎乎兩團滾在了羊怪前麵。

    “原來。你是三小隻呀!”羊怪這才看了那兩家夥一樣,身材高大,眉眼粗大,橫眉立目,應該是東邊魔玨國過來的獅身人麵犬夜叉。

    “哪裏?承蒙幫主不棄,還識得小人名諱。”獨臂丐尖聲笑道。

    “我記得當曰童曈曰一戰,你的坐騎是兩隻黑犬夜叉,怎麽換坐騎比換老婆還快!”羊怪團團圓圓地轉了好幾個圈兒,雪地上吱吱嘎嘎又繞回來原地。

    “嗬嗬。那兩貨福薄,為救我喪了命!我再不濟,那一役我還是斷了一條胳膊回來的。不像你倒是囫圇個兒,在這兒當乞丐。”獨臂丐一隻袖子裏是空的,行雲流水般的走位,使他像一隻低飛覓食的老鷹捉小雞似地,蜻蜓點水騰地一躍,給羊怪讓了地兒。

    “是嗎?是非隻有公論,還輪不到你論短長。”羊怪雙腳騰空一夾,骨??三聲響。那三個黑土豆就飛起來。

    “哦!好燙。”羊怪說。

    “嘶……別接。靈兒。爺爺給你吹吹……”羊怪又說。

    靈兒拿碗接,幾次三番沒接住,三個土豆又燙,羊怪隻能接住又扔出去,耍把戲一樣在空中飛舞。那兩隻獸無從下手,也跟著前前後後一起跳,土豆上的黑灰就糊了兩個一臉一身。

    “咯咯……咯……”跑兩步,靈兒就笑個沒完。說:“妖怪!神女來了——‘小心’,‘火燭’,你們快上。”

    兩隻鴿子立即興奮了雙翅,高飛俯衝,斜跨而出,襲擊那兩廝的眼睛……“好疼!好疼……”

    “好。靈兒高興就好。”羊怪幹脆叉撤著雙手,雙眼裏閃現淚光。他雙腿屈伸,嘴裏念叨著。

    遠處雪野裏吱吱作響的腳步聲裏,又來了三個白眉白須的。這三個人衣衫整潔,身形健碩,但卻風塵仆仆,額際的發絲都結了冰。

    ……

    “什麽叫消失了?”眾臣黑暗的角落裏默默吃驚,年輕的蕭景安終忍不住問。

    曾妄生收住淚,收回萬千思緒,等高大座椅之後的聖主扭過頭來,依舊沒有吭聲。

    “今天約大家來這滴水洞天,一則是想讓大家享受一下這美妙的濕空氣,不怕大家笑話!為給魔玨國省水,朕有大半年沒洗澡了……哈哈……”聖主慕修文算是跟大家開玩笑,大家也就跟著打起哈哈。

    “二則,想讓眾臣真正了解當年,當年那一役……也好有個定度考量……”慕修文一個藍狐玉茶壺喝了水,一個美麗狐線扔給了黑衣侍者。

    “是!十五年來,我做為魔玨國祭司統領先後派出幾十波祭司和細作……”曾妄生聲音哽在喉嚨裏,遠遠地看向黑暗裏,目光鎖定兩個銀白點,那裏立著程延德,整個過程中程延德一直沒有出聲。

    “當日童曈日仙雨兒被百般折磨,受盡淩辱,終是守口如瓶,為蒼生計,她並不後悔。可是那魔帝終是不甘,屬下宮中收買太監,隻言片語,幾番周折才知道了幾個片段。魔帝後來已是走火入魔,他就是不信,一個女人怎麽能承受如此酷刑,炮烙之刑,刖鼻刖眼,據說女人生孩子的痛苦最甚,他甚至炮烙了……”

    “炮烙了……?”程延德的淚水崩塌而下,曾妄生就按了程延徳手中跌落的兩支鴿子,扶著他搖擺昏倒的身體,長久未語,點點頭。“靈兒她娘,你苦……苦死了……”

    ……

    百花泉硫磺井就是個泉眼兒,方圓不過數丈,裏麵若幹小氣泡,咕嘟咕嘟像一鍋開水,不時竄出一股熱氣。

    絞架上程靈兒被吊在兩根粗繩上,逛來逛去,被熱氣衝了衣?。還丟失了一隻鞋,那腳紅赤赤被燙傷起了泡。

    “哈哈,你頭臉之上是什麽?紅的,黃的,還有綠的……”程瑞祥告密陰謀得了逞,還不忘腦袋伸出來靈兒麵前炫耀一下。

    “臭雞蛋,還有咱倆的尿湯子——還有綠苔,量是茅廁裏拱的!”另一個小孩子回他。

    程靈兒最先發現,自己是愈發覺得自己不成樣子了,一陣昏聵之中自己進了一個似是惡夢的東西,再然後初吻沒了。也許是木心哥在自己昏聵時節幹了些壞事情吧。雖然說自己十幾年的所有教育都在讓她防犯這種錯誤的發生,而事實上很多少女都是在渾沌不清中,初嚐了。也許我程靈兒天生有點呆吧……

    遠外從山梁子裏一隻麻雀驚恐低飛,就有兩個人上竄下跳要去逮。

    “麻雀,麻雀……”好多人昏昏沉沉站著,無食無水已疲倦乏力,忽然來了精神:“麻雀。早好幾年沒有莊稼,哪裏來的麻雀……”

    “有肉吃了,有肉吃了。”雖有皇家衛隊看著,大夥兒仍是蜂擁圍成一個圈子,黑壓壓的人群仿佛湧動著的一股麥浪,一忽兒東,一忽兒西,麻雀在人頭之上翻飛。人頭哄搶麻雀一下子暈了頭,撲愣愣幾個翻飛,跌跌撞撞衝進了百花泉硫磺井,掙紮幾下,像褪皮的豬,赤條條變成了肉蛋兒;也不嫌手燙,幾個災民搶了去吃。

    “不怕。靈兒……可悲我木心隻是個禁軍教頭,回天乏術,最不濟,木心哥哥跟你一起慷慨赴死……”硫磺井另一邊被吊了程木心,他的絞駕要簡陋許多,就兩個木頭叉子,該是臨時搭建的。

    “赴死個屁。最不濟留下你,要給我報仇……”程靈兒啐道。百花泉廣場上人山人海,本陳家莊園等著巜離離子衿離離大藏經》求雨的祭司,奉祭司宗主之命團團將百花泉圍了個無懈可擊,為首的是獨臂黑衣祭司三小隻。

    三小隻試圖以理服人,朗聲道:“自古魔玨慣例,後宮不可幹政,雖是太後懿旨,終是不合法度。太後隻協領玉玨後宮嬪妃諸事,程靈兒雖說被賜封了公主,但遠嫁大虞國設及國體,不能以平常事務示之——”

    “嗯!莫非你要抗太後懿旨不尊……”呼延烈不急不緩踱過眾祭司的麵前,高高舉起一張黃絹子,揚了揚手,說:“掛起來——”

    兩隻小鷹樣子的飛獸一對飛舞,?了黃絹子一個展翔,從上而下忽拉拉展開。

    “太後靈鳥降旨神鷹……都來了?”人群衣衫襤褸,幾處湧動,有人驚呼:“這還能有錯。呼延烈是當朝宰相呼延遠達之子……他定沒有假傳懿詣可能……程靈兒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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