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的風帶著涼意，特別是現在已經快到淩晨了。

    路上並沒有行人，京都城內雖未實行宵禁，但夜間敢在外麵的混的人也不多。

    兩人一路上並沒有說什麽話，竹葉青的步子有些緩，青晏神色依舊有些倉惶，握著竹葉青的手稍微有些緊。

    回到家後，青晏不安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一些。

    待竹葉青燒好水，青晏洗完澡之後，神色才徹底的鎮定了下來。

    與半年前差不多的場景，竹葉青抵著門口吹著頭發，青晏坐在她身邊。

    “青姑娘，你說要是你視為知己的人，從頭到尾都是在騙你的話，你會怎麽辦？”青晏的聲音有些飄忽，目光虛浮在半空中。

    “知己？”竹葉青嘴間含著這句話，臉上的笑意有些淺淡，這種生物怎麽可能會在她的生命中出現呢。

    青晏並沒有等著竹葉青的回答，反倒是講起了自己以前的故事。

    “我從小便在青樓長大，江南那邊的青樓比這京都的青樓要自由得多。”說起這個的時候，青晏臉上閃過一絲懷念。

    “那個人是第一個聽出我琴聲中的含義的，也是第一個不因為我是青樓的人而低看我的。”

    “我來這京都，便是因為她。她說她在這京都建了一座青樓，而她缺一個琴師。”

    “而今天她告訴我，她去江南，是特意接近我的，就是想要我一直呆在青樓，一直老死在青樓。”

    “還叫我絕了出青樓的夢。”

    三言兩語，青晏便將這件事給說了出來。

    許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休息，他已經沒有最初那種心髒鈍痛的感覺，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心情倒是平複了許多。

    “哢嚓！”一聲，竹葉青將椅子的扶手給掰斷了。

    “你的賣身契在她那裏嗎？”從青晏的幾句話中，竹葉青想到了一種可能。

    “嗯。”青晏並不知道竹葉青是如何知道他的賣身契在樓主手上的，但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隱瞞。

    他都將這件事這件事告訴了她，賣身契的事情自然也不是什麽大事了。

    幾年前在江南的時候，他原本可以用自己的錢來贖身的，但樓主說是她想要招攬他去她的樓裏，自然贖身的錢有她來出。

    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想那麽多，至於他的賣身契他當時以為被她撕毀了，畢竟在以前他們閑聊的時候，她便提過這件事。

    要不是今天她將那賣身契拿出來，他都不知道他的賣身契依舊在她手上握著。

    “那個人是樓主嗎？”竹葉青的目光放在青晏的側臉上，嘴角的弧度放緩了，眼底閃過一絲幽光。

    前段時間她查出樓主之所以沒有從良的原因，是因為齊王繼妃從中作梗。

    原本以為他們的手被沒有伸那麽長，沒想到他們想要將他徹底困在青樓。

    也許還不僅如此，青樓是個怎麽樣的地方，沒有比死在那裏的小青清楚了。

    青樓不僅僅是個尋歡作樂的場所，更是一個藏汙納垢的地方。

    小青之所以能逃過那麽一劫，除了她長的難看外，還有就是因為她力大無窮的原因。

    哪怕餓她個幾天，她依然比普通男人的力氣大。

    這種可能得罪客人的事情，怡紅樓的主子肯定是不願意做的。

    但青晏就不一樣了。

    青晏長得好看，身形纖弱，自會是一些有這特殊癖好的客人的獵物。

    她當時讓人調查的時候，就有發現某些人對青晏有過覬覦，但不知為何沒有動手，估計是有所顧忌。

    而她調查出來便是樓主在背後護著他。

    原本她以為怡紅院的樓主之所以會攔住那些人，是想給齊王繼妃添堵，沒想到並不是這樣的。

    要是真想給那個女人添堵，讓青晏重新回到齊王府不是更能添堵嗎？

    竹葉青腦海裏麵閃過各種思緒，她很清楚，今天青晏可以說是與樓主撕破臉了，要是在待下去，指不定出什麽事情。

    “恩，是她。”青晏的目光閃過一絲紅光，他那麽相信的人都會背叛他，那麽她呢？是不是也是有目的的來接近他？

    聽到青晏肯定的回答，竹葉青知道現在的情況有些緊急了。

    他們必須今晚離開，不然明天就走不了。

    “公子，我們現在離開，好嗎？”沒等青晏回答，竹葉青站了起來，拉住青晏的手，言辭懇切，“今天你與樓主撕破了臉皮，她明天肯定會帶人過來捉你，我們要趕緊離開。”

    甩開了竹葉青拉著他的手，青晏的神色宛如霜雪，聲音帶著冷意，“樓主因為那個人來接近我，你是不是也是那個人派來的？”

    “你說，你接近我到底是什麽目的？”揮開竹葉青的手後，青晏的手背在身後，手指握成拳，微微有些顫抖。

    沒防備被甩開的人臉色並不好看，以往掛在臉上的笑意也沉了下去，聲音有些暗啞，“我接近你有什麽目的，你看不出來嗎？”

    微低著頭，飄下來的發絲遮住了竹葉青的臉，夜間的風吹著發絲，飄飄蕩蕩的，與旁邊微微泛著黃意的柳條相得益彰。

    聽到竹葉青這話，青晏的神色一怔，握緊的拳頭微微鬆了鬆，不過片刻又緊了起來，“青姑娘，抱歉，我暫時走不了了。”

    說完這話，青晏轉身回了房間，將門關上，而竹葉青就這樣被關在了門外。

    窗外的影子映照在窗戶上，青晏看著竹葉青映照的窗戶上的影子，眉頭微微蹙起，神色晦暗。

    但沒一會兒，窗戶上的影子便拉長，最後消失。

    看著影子消失，青晏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感覺，很複雜，悶悶的，澀澀的，同時還有些酸酸的。

    他這是有一次拒絕了她嗎？

    這肯定沒有下次了。

    就在他坐著等著天亮的時候，看著放在椅子上的琴，不知道想到什麽，抱起琴，一根一根將琴弦給拔斷。

    而在竹葉青將賣身契給拿回來的時候，隻聽見他說了一句話，“弦斷音絕，世間已無知己了。”

    隨即便是摔琴的聲音。

    天空微亮，竹葉青靠在牆上，聽見裏麵的呢喃，微微透過雲層的光灑在她臉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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