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像少女溫暖的玉手，撫摸著人們的臉龐，女扮男裝的英姑剛從縣衙出來，還沒走多遠，便有一個蒙麵女子跟了上來。

    “大當家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英姑，從懷中摸出一把扇子，嘩一下展開，她從小便跟父親學武，加之廣西女子多彪悍，她這一舉動，竟有幾分男子的灑脫。

    “陳伯說的沒錯，這個新來的縣令的確有些不一樣，他竟然接受了。”

    “接受了？”女子顯得很是詫異，“黃八女這個混蛋，這些年來，把這寶通錢莊經營得像個山莊一般，守衛是裏三層的外三層，他不會想著直接去寶通錢莊搜查吧？”

    英姑搖了搖頭，“他具體會怎麽做，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看他的樣子，很是自信，說不定他有更好的法子，能找出黃八女製假銀的證據。”

    “更好的法子？什麽法子？這三個月以來，大當家的你派出了那麽多探子，連一個能進錢莊的人都沒有，更不說找出黃八女製假銀的證據，他一個新來的縣令，人生地不熟，能有什麽好法子？”

    英姑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歎了口氣道：“是呀，這黃八女警覺性高得很，想要找到他製假銀的證據，的確不太可能。有可能，有可能這人隻是有勇無謀罷了。”

    少女望望縣衙那邊，“我倒希望他有勇無謀，早早離開這裏，要不然遲早會打草驚蛇，壞了大當家你的計劃。”

    英姑愣了一下，丹鳳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計劃？其實說到底，我也沒有什麽計劃。”

    女子好奇地看著她，“那大當家的讓陳伯換銀子，不是你計劃的一部分嗎？”

    “小玉，你不知道，官場上的事，遠比你想像的要難許多，想要憑一錠假銀子，就扳倒一個寶通錢莊，是完全不可能的事，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是有很多人一起上告。可我調查過了，這黃八女的做事手段非常高明，十錠銀子中，隻有一錠是假的，這個數量一旦進入市場流通，那就更少了。”

    “可這是官銀呀，上麵有標記。”

    “正因為是官銀，這事就更難辦了。一則這銀子沒有他寶通錢莊的名字；二則廣西連年暴亂，朝廷為了鎮壓亂民，連年派銀派兵，這市麵上的官銀何止數萬兩，去哪裏找這些假銀子。”

    小玉愣了一下，她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困難，“難不怪這黃八女什麽不好造，偏要去造假銀子，原來是因為這假官銀，要比一般的私銀要難追查的多。“

    英姑不由皺起了眉頭，“所以關鍵的問題，就是怎麽證明這些銀子是寶通錢莊流出來的，還有就是，如何證明這些銀子是假的。他寶能錢莊兩千兩的庫存銀子，不可能一錠一錠地鑽，就算是鑽了，這其中的損失，也夠他這個縣令大人受的了。”

    小玉轉臉看了看英姑，摸了摸麥黃色的下巴，“大當家的，你這是在為他擔心嗎？”

    不知為何，英姑突然咳嗽了幾聲，臉上泛起一道女兒家才有的羞紅，陽光下顯得異常美麗，“你胡說什麽呢？我怎麽會為他擔心，我憑什麽為他擔心。”

    小玉笑笑道：“大當家的，我覃小玉從小便跟著你，如今已有十三個年頭了，有些事情，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

    “什麽事？”

    “嘻嘻，大當家的，你不是經常說，你這一輩子要嫁，就要嫁有正氣的大男人，我看這縣令大人雖然笨，倒還有幾分正氣，我猜大當家的一定是動春心了。”

    說著小玉便是一躲，以防英姑敲她的頭，可英姑這次沒有，隻臉上猛地一紅，旋即又是一白，摸了摸胸口，好像那裏很痛似的，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

    “我受了那般侮辱，那還敢有人娶我，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我是不會再想的了。”

    她秀美的臉上，又突然泛起道道怒氣，嚇得小玉低下了頭，“現在我隻想為我韋家十八口，報那血海深仇。”

    小玉低著頭沉思良久，半響才問：“那大當家的，你為什麽要去找這縣令，要說報仇，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沒我的勁大，能出個什麽力？”

    太陽這會沒了，整個北流縣上空，突然刮起一道風，像是要下雨了，可英姑一點都不急，隻是把脖子上的布巾壓住，好像生怕人看見她脖子上有什麽似的。

    “我之所以找他，一來是因為是陳伯。當年我被扮作官兵的山賊追殺，差點沒了命，他們還慌稱我是山賊，明目張膽地在城中四處搜捕我。可陳伯一眼就看出來我是個好人，把我藏在了他家的地窖裏，所以我覺得他看人準，這次應該也不會錯。”

    “二來，想必你也聽說了，黃金彪那夥人，對他百般淩辱，他卻沒有走，毅然留了下來當縣令，足可以見他意誌的堅定，那麽高的山崖，他掉下去沒死，足可見上天對他的眷顧，所以想賭一把。”

    “三來，我想看看他到底有幾斤幾兩，是不是可以合作的人，若是，我便助他一臂之力，以此為條件讓他替我報仇；若不是，我便除了他，就算是祭父親的在天之靈。”

    小玉歎了一口氣，“官字兩個口，就算他現在是個好人，未必將來是個好人，依我來看，老爺的仇，還是得咱們自已來報。”

    英姑看著天，久久不願說話，隻是捏著拳頭，半響才道：“我恨不能現在就手刃那個出賣父親，私通山賊的狗官。可這都兩年過去了，我連他的一點線索都沒有。”

    “怕是依我現在的戴罪之身，想要查出他的行蹤來，比登天都難，這便是我不得不找官家人合作的理由，而他根基未穩，正是我的首選。”

    小玉突然流下淚，嚶嚶地哭了起來，“隻是難為大當家的了，心裏明明恨著這些當官的，可還要和他們為伍，查出害死老爺的狗官。”

    英姑淡淡一笑，卻顯得很是悲涼，“這比起我心中的痛，簡直要好太多了。好了，我回山寨去了，那裏還有很多事等我處理。你盯緊一點，每天黃昏時派人來報。”

    她說著頓了一下，臉上泛起一道少有的賢淑，“還有，讓陳伯小心一點，他老人家要是出了事，我英姑就沒臉當這大當家的了。”

    “是！大當家的！”

    小玉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拱了拱手，轉身便往縣衙走來，還沒走到呢，便見著一臉高興的王老二和滿臉橫肉的杜川走了出來，急忙低了頭，跟上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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