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丹塵，你又說錯不是。根據命運的安排，弘陽子那個老東西，現在是應該睡覺的，如果我去送了這信，豈不就是改變了他的命運？”

    丹塵白了弘陽子一眼，“那這信你到底是送還是不送？”

    弘陽子頭一歪，往床上一倒，“這個不好說，那要看弘陽子這個老東西，什麽時候睡醒了。”說罷，已是打起了呼嚕來。

    丹塵一見，知道這老頭子又要弄玄乎了，隻好就地而坐，練起氣來，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隻聽得一個響屁突然炸出。

    丹塵睜眼一看，已是東方發白，金黃的陽光撒進寮房之中，把弘陽子照鶴發童顏，像是神仙下凡一般，當然前提是神仙也要放屁。

    “丹塵，走吧！”

    “去哪裏？”

    “你不是早就想去勾漏山看看了嗎，今天為師就帶你去看看。”

    “你昨天不還說了嗎，這勾漏山有惡龍盤踞，濁氣太盛，像我這種修為淺的去了，就是茅房裏打火把-找死嗎？怎麽今兒又讓我去了呢？”

    弘陽子嗬嗬笑道：“那是因為就在半月前那天晚上，東方天際突有一道金光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斷了這惡龍的尾巴。”

    “如今這畜牲雖有一條殘命在，可已是秋後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今日你去了，正好斬了他，得點道行。”

    丹塵當然不信他這一套，又問：“師父還有，你曾經說過，金光為伐惡之光，其若現世，必有能臣猛將出生，那這人如今在哪兒呢？”

    弘陽子這會已經出了寮房，他望了望北方，摸了摸一把大白胡子，神秘一笑，“天機不可泄漏。”

    “切！”丹塵說罷，提了弘陽子手中的褡褳，大步往外走去，師徒二人一路出了小巷，上了大街，見著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波兒人，都在往縣衙方向的走。

    幾個身著差服的皂隸，則帶著十幾個白役民壯，以及黃天賜的家奴護院，正在過場子似的來回巡邏，見了師徒二人，急忙問早問安。

    二人一一回了，倒也不多說，直奔東門而來，見著一身青衫的程典史，這會正打著扇子，吆喝著眾人修塔樓，也許是錢的原因，那些人跟瘋了似的，這會正幹的熱火朝天，連尿來了都舍不得去撒。

    弘陽子見了，忙提高聲音喊道：“程道友，你這個不修道的，怎麽比我這個道士還起得早呀，這麽急哄哄的幹什麽呢？”

    程典史把手中扇子一合，大聲問道：“來人可是許真君祠的弘陽子道長呀？”

    “正是貧道！”

    程典史聽了這話，急忙坐城牆上跑了下來，“道長，你老怎麽來了呀，我成天都在跟我那婆娘說，有空來拜訪你老，可自從前兒回來後，就一直官務纏身，今兒可趕巧了，就把你老給遇上了。”

    說著，從懷裏摸出一塊銀子，塞在弘陽子手中，“道長，這點香油錢，你收著，也幫我點一盞長明燈。

    弘陽子掂了掂，大概有三兩多，忙笑道：“程典史，縣丞大人一年給祠裏的香油錢才二兩銀呢，你給這麽多，是想點多大的燈呀？”

    程典史嗬嗬笑道：“這不是你來的時候，小吏正好回老家丁憂嗎，這銀子裏，有一兩是補去年那半年的，就給小吏點個比縣丞大人小一點的燈就行了。”

    弘陽子作揖道：“無量壽佛！程道友有這份心，許老祖定會保佑你官運亨通的，老道在這兒再送你一句偈語：登高須望遠。”

    “登高須望遠？道長，這—。”程典史被這一句偈語，說得莫名其妙，雲裏霧裏，正想問個明白呢，已見著弘陽子往遠處走去。

    程圭隻好姍姍地上了城牆，又把那句話在心中默了一遍，四下裏望了望，隻見著圭西二江，如兩條神龍，盤繞在縣城周圍，護衛著這所近百年的古城。

    在這兩條神龍中間，便是西門，一條平坦大道，直通鬱林州而去，他正對麵則是圭河，一條大道跨過登龍橋，直往容縣而去。

    看到這裏，程典史腦袋瓜子突然一閃，不由浮現出個念頭：難道這幾天，山上的山賊要來攻打縣城？

    他被自已這個突然的念頭給嚇得一驚，急忙喝了口水，喊道：“都給我快一點幹，那些個什麽頂子梁子，都不要忙著弄，先把牆給我砌好了。”

    又對著那工頭道：“你在這邊給本官盯好了，我去其它幾個地方看看，另外，今天中午不休息了，加抹沙將邊打水，爭取把這牆修好了。”

    那工頭撓了撓頭，看著程典史遠去的背影喊道：“大人，那得加錢才行！”

    程典史頭也不回地道：“這次你們這些龜孫，能把這箭樓修好了，那便是大功一件，想要錢多的是。”

    “好呢，大夥們!都加把勁，縣太爺又要加錢了！”他說著又朝城牆下喊了一聲，“還有你們幾個拉大鋸的，都別拉了，上來幫忙遞磚。”

    正說著呢，便見杜川領著一隊人，有拿錘子的，有拿釺子的，共有二十幾個人，風風火火而來，隻聽杜川開口喊道。

    “程大人可在？”

    這工頭正要回話呢，卻聽程圭在旁邊應了一聲，“杜捕頭這麽早來，可是要幫著老程我修這東門的箭樓？”

    杜川喊道：“傳大人命令，東門暫時不修，一應民工雜役，速速趕走西、南二門，抓緊時間修這兩門的箭樓。”

    程圭聽了這令，心中一奇，想問又不好問，愣了一會方道：“那杜捕頭現在要去何處？”

    “小人奉大人之命，帶著眾人去拆登龍橋！”

    “啊？這，這大人唱的是哪一出呀？”他心中雖是如此想，可口中卻不敢怠慢，忙喊：“都聽見了吧，快跟本大人去西、南二門。”

    “是！大人！”

    這一群人有二十幾個，聽了這話，急忙沿著城牆，往另外兩個門趕，杜川則帶著眾人往登龍橋方向走，見著弘陽子這會正站在橋上問丹塵。

    “丹塵呀，你說說看，登龍橋這名取得好不好？”

    丹塵撓撓腦袋瓜子，想了一會道：“這個不好說。”

    “為何？”

    “要看這龍是什麽龍，如果是好龍，登了上去，便可禦龍飛天，一覽天下奇觀；可如果是許老祖斬的那條惡龍，那就隻有一命嗚呼了。那師父你老家也說說，這橋的名字取得好不好？”

    弘陽子笑笑道：“依貧道來看，卻不盡然。”

    “為何？”

    “善龍也罷，惡龍也罷，皆為仙靈之物，能登其頂者，無不是天師大仙，得道高人，豈容世人通過一小小石橋，隨意登上其頂？”

    丹塵好似明白了，笑道：“如此說來，這橋的名，還真是沒取好。”

    弘陽子摸摸胡須，看著那滾滾江水道：“豈止沒取好，這橋既是觸了龍之逆鱗，是以龍必會前來毀之。”

    “那師父你說說看，這龍何時能來？”

    弘陽子掐了掐手指，“就在這兩日。”

    杜川聽見這師徒二人一口流利的四川話，倍感親切，上前拱手笑道：“老道長，今日怕是你要算錯了。來毀橋的龍沒有，人倒是有一群。”

    弘陽子上下打量一番杜川，摸著白花胡子，笑笑道：“杜捕頭從四川瀘州遠道而來，不正是過江龍嗎？”

    杜川見他日白厲害，有心跟他來幾句，想想道：“老道長，你又錯了，今日不是老杜我要來毀這橋，而是大人要毀這座橋。”

    弘陽子臉上神秘一笑，把那沒幾根毛的拂塵那麽一打，“杜捕頭，那誰又能說，大人就不是一條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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