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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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紹銘沒有去醫院,也沒有回公司,而是回到了家,他自己做事最忌諱在衝動的時候做出什麽決定來,他去到書房,把門關上,一個人靜靜的做在書桌後麵。那瓶酒在那地窖待了那麽久,按照楊管事的說法,那地窖因為麵積小的關係,根本沒有使用,並且還是楊管事無意中發現,也就不存在著誰故意放在那裏,而他現在這樣,也沒有誰會來設計他。他把別人人為讓他發現那瓶酒的可能排除掉,隻是他在發現那瓶酒的時候,正好就出現了一名名叫宋語薇的女子,這算是湊巧還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他心裏把剛才司機的話回憶了一遍。

    宋語薇住院後,沒有一個人來看望她,她似乎都是自己一個人。

    她有母親,但上了年紀,她不讓通知那個老人,害怕對方擔心。

    宋語薇住院的時候多半時間很沉默,似乎在一個小工廠上班,工資很低,沒有無理取鬧。

    在司機去看她的時候,她曾很隱晦的打探過他的事,問的時候,表情很沉重,讓人覺得她有心事。

    ……

    江紹銘默默的把這些信息全都匯集起來,腦海裏朦朦朧朧的有了和輪廓,卻看不分明。他的雙手擱在桌子上,手指微微卷曲,想要做什麽決定前最後的糾結掙紮。很多東西也在這一刻快要破土而出,他不討厭那樣的感覺,還有那麽點期待。

    他抬頭看了眼這肅靜的書房,越看越覺得陌生,是啊,他這樣一點記憶力的沒有,怎麽會不感到陌生。他緩緩看向自己的手指,問著自己,他有記得什麽呢?他的一切,全都由別人告訴,是真是假,他全都無法進行判斷。

    他閉上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是在內心確定了什麽一樣。睜開眼睛的同時,他站起身,走出書房,把門關上。

    他從書房剛走出來,路之盼就迎了上去,她的表情有些擔憂,眉宇之間盡是憂愁,“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你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你臉色不好。”

    她焦急的詢問著,她的擔憂如此真實,甚至他還能夠讀出她沒有表現出來的內容,他從回來開始,她就擔心了,隻是他去了書房,她又擔心又不敢打擾,在他出了書房後,這才來詢問。

    他看著她,有些地方忍不住心軟,隻是他一向是堅定的人,這並不能改變他想做的事。

    他還來不及說話,小旭已經拿起作業本過來了,“爸爸,我作業做完了,你檢查。”

    小旭歡快的笑著,眼睛眯成一條月牙,剛剛媽媽不讓他打擾爸爸,說爸爸在書房思考重要的是,現在爸爸出來了,應該可以打擾了吧?

    江紹銘在兒子期待的眼神下接過作業本,認真檢查完兒子的作業,這才露出笑來,伸手摸摸小旭的頭,“不錯,完成得很好。”

    小旭被誇了,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隨即笑眯眯的看著他,問他今天講什麽故事。江紹銘笑笑,並未回答,隻是讓小旭自己去玩耍。

    小旭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終於轉身走開,自己去玩去了。

    路之盼從頭到尾看著這一幕,她不是小孩子,能感覺出他今天很不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她也說不出來,隻能猜想著他在工作方麵遇到了很棘手的事。

    小旭已經走開,兩個大人就站在走廊上,江紹銘慢慢的看著她,他的神色極為認真,淺淡的目光卻向是要將她從外到裏完全看穿,多了無形的壓迫感,周圍的氣壓頓時變強,“我不想別人欺騙我。”他看著她,眼神從未有過的認真,“以前的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他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和反應讓她暫時未能消化,“你怎麽了?”

    她的聲音很輕,配上她的眼神和臉,顯得那麽溫柔,如同他一直以為的那樣。

    “我真的隻是普通的出車禍?”他眼睛猛的一縮,顯然對他們以前給予的信息表示出了懷疑。

    路之盼頓了兩秒,“你怎麽了?為什麽會問這麽奇怪的問題?你就是出了車禍啊,很嚴重,還在醫院躺了五年……你到底怎麽了?”

    他移開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我是怎麽出車禍的?在哪一條道路?又是為何去那條道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當時的我們是什麽關係?我們是怎麽認識又是如何開始戀愛的?”

    路之盼皺著眉頭看他,“你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問我這麽奇怪的問題?”

    “你隻需要回答我就好。”

    “你是在去辦公事的路上出的車禍……”她停下的話,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你在懷疑什麽?覺得我們會傷害你?如果你這樣想,爸爸媽媽會很難過,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江紹銘這才看向她,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那她呢,她又是如何想的?

    為什麽他們都絕口不提過去發生的那些事,還讓所有能知道過去事的人都遠離,他的過去究竟是什麽樣子?

    他對上她的目光,她一如既往的溫柔,形象就和他心裏那個她一樣,為何這一刻,他覺得她隻是一個朦朦朧朧的影子,讓他感受不到任何實質。甚至他不想問她任何,因為她無論說出什麽樣的回答來,他都懷疑她話中的真假。

    他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路之盼看了他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歎了歎,“是不是最近壓力大了,才這麽胡思亂想?”她本能的把那句“或者是聽到了什麽”刪除了,而他沒有說任何話,“我去做飯了。”

    她穿過走廊,去樓下的廚房去。剛剛那一刻的害怕還殘留在他體內,她擦了下額頭上冒出的淺淺汗漬,想到江紹銘剛才的眼神,莫名的有些心慌,從他聽到江紹銘說姓宋的朋友開始,這種心慌就圍繞著她了,江紹銘如今的態度,印證了她的心慌。一定發生了什麽事讓他開始懷疑如今的生活了。

    她拿出手機,給溫可雲打去電話,溫可雲很快就接了,告訴路之盼他們正在哪裏,玩得非常開心。聽著溫可雲的話,路之盼心中的擔心,一句都沒有和溫可雲說出口,溫可雲難得和江仲達這樣出去一次,如果聽到她的話,說不定第二天就會回來。

    路之盼的心裏,還是有那麽點僥幸的心思,希望江紹銘隻是隨便問問,而不是如同她想的那麽糟糕。她一邊做飯一邊想著江紹銘口中的那個姓宋的朋友,隻是這個世界上姓宋的朋友那麽多,有什麽奇怪的?

    她做好了飯,把飯菜端上桌,讓小旭去叫江紹銘下來吃飯。經過剛才的那般對話,她心裏還有點怕江紹銘,總覺得他的眼神讓人倍感壓力同時還無處遁形。

    江紹銘下來吃飯時,沒有任何特別的樣子,和小旭說著話,現在小旭很喜歡和爸爸交流,說著學校裏的一些事,路之盼默默的聽著父子兩的交談。

    吃過飯,江紹銘帶小旭出去走走,路之盼整理著廚房。她琢磨不清他的心思,隻能靜觀其變。

    隻是在洗碗時,她摔碎了一個碗。溫可雲為了讓他們一家人關係更好,在離開的時候也放了阿姨和工人的家,如今別墅裏就剩下他們自己了。她把摔碎的碎片處理了,又將廚房處理好。

    江紹銘帶著小旭回來後,她帶小旭洗澡,小旭指定讓爸爸幫自己洗。這並不是小旭第一次這樣要求,卻是路之盼看到那對父子手牽手背影時最難受的一次,這感覺來得很莫名其妙。

    路之盼窩在床上看書,隻是什麽都看不進去,那些文字都變得十分陌生和生硬。她揉了揉額頭,想著這會兒江紹銘應該正在給小旭講故事,這個念頭剛升起,房間的門就被推開了。她看了過去,江紹銘也看向她,誰都沒有說話。

    她坐在床上,神色自然,心裏卻很緊張,而江紹銘在洗完澡後就在床上躺下了,沒有說任何話,路之盼麵對這樣的他,竟然有逃過一劫的感覺,她真不想他會問自己什麽,因為她不想說謊。

    而她不知道,他原本是真要繼續問的,隻是看著她這樣子,他竟然不忍心起來。她是表現得很淡定,但他見過太多人了,一眼就知道她這是在逞強,同時還在看到他後露出如臨大敵的謹慎來。不用問什麽了,他很清楚她瞞了他很多事,隻是不清楚為何要瞞他,又是什麽事會讓所有人都選擇不告訴他。

    其實真相的吸引力並沒有那麽大,能讓他不顧一切的去查自己當年究竟經曆了什麽,讓他會想了解一切的原因隻有那種不確定和懷疑。隻要他一天不記得所有的事,任何人都能夠扮演那個“知情者”去告訴他過去的事,他連真假都無法判斷,這種感覺讓他很飄忽,甚至偶爾會懷疑別人所說的全部,不敢相信任何。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不希望自己的人生一輩子都是這樣,還有那些他曾忘記過的人,他是否曾對不起他們?那瓶寫著他和宋語薇的酒,代表的含義是否就是他猜測的那樣?如果他真和宋語薇那麽相愛,他為了宋語薇建了葡萄園,他們又是為何分離?他與路之盼又是怎麽回事兒,小旭又是如何出生?

    懷疑的種子一旦被種下,所有的東西都變得不確定起來了,每一個信息都變得不真實起來,他覺得自己什麽都不信了,這種感覺很糟糕,因為他推翻了自己現在的所有。

    這一晚上詭異的很平常,甚至在第二天,江紹銘吃過飯還送了小旭去幼兒園,路之盼總感覺他有什麽地方變得不一樣了,隻是他什麽都不說,她更不會去打破如今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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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紹銘送小旭去了幼兒園,囑咐了小旭幾句話,便去到了公司,他主持召開了一個會議,看了幾個項目的進度,就要去一個項目現場,他一向重視這幾個項目,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對。他開著車出了公司,去的卻不是項目現場,而是醫院。

    他是個小心的人,即使知道公司裏江仲達的人隻會把公司裏的大事匯報給江仲達,還是小心的不讓人懷疑,他這樣做,避免了自己父親懷疑什麽,如果是他自己想錯了方向,也不會帶來什麽壞的結果,他做事從來如此,不會把自己逼向絕境。

    醫院不大,隻是一個很普通的醫院,人倒是很多,可以看到護士忙碌的身影。

    江紹銘根據司機說的病房,去到了住院部,坐上電梯。電梯裏很多人,大概是他身上的疏離氣息太重,電梯裏的人本能的離他遠了一些。

    到了樓層,他走下電梯,直接去找那間病房。這住院樓有些陳舊了,不少牆麵的白灰都已經脫落了,光線也不是很好。

    江紹銘站在門口,門沒有關,有很大一個縫隙,他能看到病房裏的一切,單人房,一張狹窄的床,床對麵的牆上放著一台略顯老式的電視機,讓人懷疑它是否完好。

    病床上的人沒有睡,而是枕頭用來墊著背,正半靠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紹銘把門完全推開,推門的聲音讓床上的人看了過來,她先是驚喜,隨即又像是顧慮到什麽斂了臉上的笑,她長得也可以算是漂亮,臉很幹淨,毫無雜質的感覺。

    她一直看著他,而江紹銘也打量著她。

    “傷好些了嗎?”他表現得像個很久沒見沒話找話的老朋友。

    “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隻是需要修養。”她看了看他,“我……我會盡快出院的。”

    江紹銘皺了下眉,沒有理會她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你上次說認識我?”

    她愣愣的看他半響,雙手交纏在一起,十分糾結的模樣,許久後她才抬起頭來看著他,“你真的忘記了所有的一切,也不知道我是誰?”

    “我以為我上次說得很明顯了。”

    她看著他,目光似乎還有著不解,“那他們呢?他們都沒有說過關於我的事?還有相片呢,你都沒有從相片中看到我?”

    她似乎很疑惑,也很不解。江紹銘覺得自己有些病態了,別人的每一句話,他都會探究一番,確定真實性,“沒有,什麽都沒有,過去的一切對於我來全都是空白。”

    她似乎有些懂了,卻又很疑惑,懂了他的意思,疑惑的是為何會是這樣,“所以,你也不知道我?”

    “是。”

    她又糾結了,不僅是糾結,還很緊張,“宋語薇,這個名字呢你有沒有印象?他們有沒有提過?”

    “沒有,我說過,我過去的一切都是空白。”

    她死死的咬住唇,臉上的掙紮顯而易見,好像在做什麽艱難的決定。

    江紹銘沒有打攪她,她沉默她就跟著沉默,現在她是她連接那些空白的契機。

    她臉上冒出細小的汗,眼神恍惚,在思考著很多東西,最終趨於平靜,“我是……宋語薇。”她專注的看著他,似乎想讓他也記住自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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