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高考完後的一個月之久了，顧曉坐在左婆婆家的院子裏，給她剝著剛摘的玉米。｀｀夏日炎炎，知了就在頭頂的樹枝上一聲接一聲地叫著，好像是噪音不斷，但是對於已經很熟悉的人們來說，這並不能打斷人的思緒。

    “婆婆，夏天，他－－沒跟您說什麽時候回來嗎？”顧曉試探著問，上一次夏天給她發短信，說這幾天要靜一靜，好像是家裏出了什麽事，他也沒怎麽說。已經有一周的時間沒有主動給她打電話了，顧曉也不好打過去問，萬一惹他煩了怎麽辦？

    左婆婆抿著嘴，輕笑道，“夏天那小子也是好福氣，還有你這麽個好丫頭惦記著他。”

    “婆婆，我們－－？”顧曉有些驚訝和不好意思，婆婆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曉丫頭，我雖然是個老人家，但是思想還沒那麽封建－－”左婆婆笑嗬嗬地說著，隨之又陷入了一種愁思。

    “夏天的爸爸工作上出了一點問題，也不知道現在家裏到底是什麽情況。”左婆婆垂著手，連聲歎氣。雖然她嘴上說著跟兒子斷了關係，但是，她還是會通過各種親戚那裏，打聽夏家的事。

    兒子升遷了，她也忍不住跟著高興。兒子工作不順了，她好幾次都想回去看看，後來還是作罷了。說到底，打斷骨頭連著筋，畢竟是自己一手培養大的驕傲，怎麽能不去關心呢。

    “問題嚴重麽？”顧曉停下了手中得到動作，有些擔心。怪不得，夏天前幾天說話的語氣都很不對勁。

    “官場上就是如此，不是勾心鬥角，就是背後使詐，特別是不正直的人，怎麽可能瞞得過國家呢！”左婆婆說著，明顯有些激動了。

    “婆婆你－－”

    “唉，老了老了，兒子卻不爭氣了。”左婆婆看著有些難過，顧曉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知道，這是提起老人家的傷心事了。夏天跟她說過一些，婆婆為什麽跟夏天爸爸鬧掰的，她多少知道一點。

    “曉丫頭，我一見你，就感覺喜歡，你知道是為什麽？”

    “我不知道，婆婆－－”顧曉搖搖頭，不知道婆婆想說什麽。

    “知道麽，你和夏天的媽媽太像了。夏天的親身母親－－”左婆婆慈愛地看著顧曉，像是回憶起了另一個，善良的女孩子。

    “薇薇也是個很好的孩子。那時候，對我也是很好的。性子安安靜靜，像水一樣柔和。但是很正直，是個有骨氣的人。”左婆婆自顧自地說著，也不像是希望顧曉能聽進去，或許隻是一種傾訴。

    “立生原來也是一個好孩子，從小就很給我爭氣，我一手把他帶大，雖然辛苦但好在他很懂事。門門課都是第一，還幫著做家務。多好的孩子呀－－”她收斂了笑容，言語間都是惋惜，“薇薇他們是大學同學，脾氣誌向什麽的比較合得來，在一起我們大人也都是很支持的。就是薇薇家經濟條件比較好，可能立生心裏就一直有疙瘩，最後才落得個分開的下場。”

    “叔叔他，為什麽會有那麽大轉變的？”因為太過好奇，顧曉猶豫著，還是問出了口。從婆婆的口中，她覺得夏天的父母應該是相愛才在一起的，又怎麽會在夏天還小的時候就分開了呢？在夏天和婆婆的口中，好像是夏天父親的過錯。

    “有一次，我需要做手術，醫院的病房都滿了，隻能預約著排隊。結果等了好久也沒等上，立生的一個同學，一個小手術，在我們後麵去的，立馬給安排了床位，就因為那個同學的爸爸是省辦公廳的。立生為了我，求著他同學給通個關係，可能是受了不少白眼，總之是至那以後，立生和薇薇就經常吵架了。因為薇薇爸退休的事，他們又大吵了一架，最後也沒能堅持下來。主要是，立生他認識了，現在這個妻子－－唉，一言難盡啊－－”左婆婆說到這，眼睛都有些濕潤，看樣子是不想再接著說了，顧曉扶著她，也不再問。

    顧曉這時候才知道，感情原來也是很脆弱的。會有太多的you惑和分歧，讓一個人的心發生改變。隻是，她慶幸，自己有那個自信會一直堅持到最後。

    申傑坐在店裏的沙發上，靜靜地等著，時不時低頭看著地麵，鋪著柔軟的，鵝黃色的地毯。周圍掛滿了白色的，米分色的，各種顏色的婚紗，還有親切的銷售員，站在一邊陪著他。這樣的場景讓他不禁有點恍惚，自己與這裏是這麽格格不入。

    試衣間，那個試著婚紗的女孩，她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她痛苦嗎？答案無疑是肯定的。但是，他卻有些享受此時此刻的靜謐，，這種氛圍下，他很想放下心裏的秘密，假裝自己是一個普通人。

    他已經對現實生活不抱有任何幻想了，本來，他曾因為何小北，想要為自己活一次。但是，現實還是給了他重重一擊。何小北走了，走得那麽突然，甚至沒留一個信息給他。還好，申傑並沒有失落，反而可恥地鬆了一口氣。他本來就是想去告訴她，自己先前的承諾都兌現不了了。她的離開，倒是讓他省去了好多的借口。

    但是，心裏還是空洞的。何小北可能是唯一一個，願意無條件愛自己的人。他也由一開始的嫌棄，到後來的接受，甚至是最後的感激。感激她願意陪在自己身邊，感激她給了自己想要好好生活的念頭。

    她跟顧曉也不太一樣，如果說，顧曉對自己像是遙不可及的月亮，純潔美好，是一種精神的向往。每次看見顧曉，他都不自覺地想要靠近，淨化自己充滿汙垢的靈魂。那麽何小北就是一直陪在身邊的白熾燈，不起眼，卻照亮了他，溫暖了他。待在一起，他就會習慣她，依賴她。

    如今，這唯一的燈光也離自己而去了，不知道會在哪裏，不知道為誰難過？

    －－那麽，舒茗對自己意味著什麽呢？

    這個問題，在試衣間的房門打開之後，一切都有了答案－－她是自己的命！穿著大紅色婚紗的舒茗就好像罌粟，那麽美，又那麽讓人欲罷不能。明知道為了她會失去所有，但是，那竟也是心甘情願？

    一瞬間的慌神怎麽逃得過周圍人的眼睛，申舒茗心裏微微一動，沒有說話。一旁的售貨員馬上機靈地誇讚起來：

    “這位小姐這樣穿真美，沒人比她穿的更好看了，先生你真是好福氣啊！”

    申傑沒有理會她的話，也不想解釋，真是走上前，慢慢給申舒茗整理著頭發上的配飾。他心裏竟也渴望著，會成為帶著舒茗走上紅毯的那個人，哪怕隻是以哥哥的身份，隻要紅毯的另一頭，是她真心所愛。隻是，這個小小的願望，現在都變成一種奢望。

    “很好看。”他聲音有些澀，不自覺地哽住了。除了這一句，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記得，小時候，我和媽媽一起，完過家家的遊戲。媽媽是皇後，我是公主，我就非要纏著你，做我的王子－－記得嗎？”申舒茗眼睛有些晶瑩，直直地看著申傑。

    申傑的眼神有些躲閃，沒有回答。

    “那時候，你也是這樣，給我整理，頭發上的紗巾。你知道麽，我一直想要跟你永遠生活在一起，以這樣的方式。”說著，申舒茗拉起申傑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微笑著閉上了眼睛。這樣，她就可以幻想，眼前的這個人，是真的穿著禮服，要娶她。

    申傑有些艱難地抽開了手，他拚命想讓自己狠下心，別心軟，他想要的，是舒茗的恨。舒茗隻有恨他，才能毫無顧忌地走。

    舒茗以前就和他說過，不要挾夏天，隻是為了留著夏天的愧疚感，利用這最後的繩索，拉自己一把，離開這個地方。而她到現在也沒再聯係夏天，就是怕自己會受到九爺的報複。隻能說，九爺警示他們的做法很奏效，申舒茗不敢走，她走了，申傑怎麽辦？前兩天，他已經看到舒茗看著手機，卻遲遲沒有把撥好的號碼打出去。

    他知道，自己終究隻能是她的牽絆。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親手斬斷這牽絆的繩子，還要為她解決一切後顧之憂。

    “九爺太忙，沒時間過來，他吩咐了，你看著什麽好，隻管訂就好。要是沒有好看的，就定做。”申傑讓自己冷著臉，他確實做到了心如鐵石。

    申舒茗牙齒緊咬著下唇，眼睛折射出仇恨的光，默然不語。但申傑知道，她的心，在這一刻，也該是死了吧。果然，申舒茗一瞬間冷靜下來，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申傑，為你，我就到這裏為止了。”

    在店員目瞪口呆的時候，申舒茗換下了衣服，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好好地一對新人，怎麽就鬧了別扭，衣服也不看了。

    申舒茗走後，申傑滿足地笑了。這笑容，更不被店員理解，當然，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