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傑還是原

    申傑還是原來那麽白，隻是如今更是少了許多血色，更顯得蒼白。他就那麽靜靜地躺著，這個病房裏隻有機器嘟嘟的聲音，讓人知道這個躺在床上的少年，還具有生命體征。

    這是z省最有名的醫院，住著醫院裏最好的病房，卻也不能讓他醒過來。當時，車禍發生後，雖然後麵的卡車司機迅速調轉了方向，同時後退，但是後座的九爺還是當場死亡了。坐在前麵的申傑也是渾身是血，送去醫院之前就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警察的鑒定結果是，車子在撞上卡車的前一秒，申傑是踩過刹車的，但是刹車卻失靈了。沒人知道這是申傑故意的，還是最後那一刹那，他後悔了。

    隻是，這卻間接地洗脫了他蓄意謀殺的嫌疑。加上，在外人看來，申傑相當於是九爺的養子，誰都不會相信，這個少年能與死去的那個老板有什麽仇，讓他搭上自己的性命製造這場車禍。

    沒有證據，也不合情理，這件事就被判定成了一個意外。更可笑的是，九爺在死前，把最大公司的股份轉移到了申傑的名下，所以，申傑沒想到，自己在變成一個植物人後，還受著那個人的恩惠，能用錢來延續自己的生命。

    在申傑出事的那一天，不知道是時候到了，還是怎麽了，申傑的那個父親，在知道這個消息後的第三天夜裏，喝酒喝死了，就躺在自家的床上，床頭放著申傑的病危通知書。

    有人說，這是申傑他爸良心發現，知道心疼兒子，傷心過度了，有人又說，搞不好是因為突然得了一大筆錢，開心的。死去的人，無論別人怎麽揣測，都是沒有根據了，得不到應有的答案。隻是，已經被醫院判定成植物人的申傑，對這一切毫不知情。

    法院為了處理九爺的遺產，也曾嚐試聯係遠在海外的申舒茗，發出去的通知函卻像是石沉大海，沒有回音，也沒有確切的聯係方式。至此，申傑就真的成了一個，沒有任何親人的可憐人。醫院收了法院判下來的錢，有專門的人員照顧申傑，卻沒有一個人羨慕過這個據說很有錢的少年，隻會偶爾投來同情的目光，沒有意識，也沒有關心他的人，在這個世界上，他何嚐不是一件多餘的擺設呢？

    顧曉在離開前，時常回到這裏來看望他。隻是，她能做的，也隻不過是看望而已。她不知道何小北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叫吉祥老大的好人，她隻是單純地想，何小北應該會願意為了申傑回來。如果她知道，何小北身邊已經有了那麽一個人，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說，會不會為了朋友的幸福，自私地選擇沉默。

    何小北已經就這樣守在申傑身邊整整一個星期了，一周以前，收到顧曉的回信，她就知道，自己的宿命該是怎麽樣的。

    如果可以，何小北真的想要跪在吉祥老大麵前狠狠磕幾個頭，再抽自己幾巴掌，隻要他心裏能稍微好過一點，也不想看著吉祥老大用那麽哀求的眼神看著她。

    “小海不見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再對它好一點，等它走的時候會不會就能猶豫一下，重新回到我身邊。隻是我沒來得及。現在，算是我求你，能不能不要走，留在我身邊，我答應你，一定會盡我所有的努力對你好的。”

    何小北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裂掉了，她能做的卻隻有嘩嘩地掉眼淚。隻是，一想到，現在申傑一個人躺在醫院了，沒有一個人陪在他身邊，她就隻能讓自己的心腸更硬一點。她不想讓自己又一個很在乎的人，永遠留在醫院那個地方了。

    “吉祥，你就當我是你的噩夢吧，塞普班我去不了了，有一個人，他現在很需要我。”

    “我也需要你啊！”吉祥老大大聲吼道，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跟何小北說話。他想要再挽留什麽，但看著何小北同樣痛苦的臉，他最終還是絕望了，從終究自己不是那個對的人。他的手無力地從何小北的手腕上鬆開，垂在身邊。

    “你走吧。”仿佛力氣都從身體裏流走，整個人沒有了生氣。

    何小北抿了抿嘴，卻說不出話來，隻是掏出房門的鑰匙，輕輕擱在了櫃台，發出輕微的聲響。這聲音，讓吉祥紙片似得身體跟著顫抖了一下，他沒攔著她，他讓她走了。

    顧曉在離開前，時常回到這裏來看望他。隻是，她能做的，也隻不過是看望而已。她不知道何小北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叫吉祥老大的好人，她隻是單純地想，何小北應該會願意為了申傑回來，不再逃避，那也許是一件好事。如果她知道，何小北身邊已經有了那麽一個人，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說，會不會為了朋友的幸福，自私地選擇沉默。

    但何小北是慶幸的，如果她有選擇的機會，她會毫不猶豫地讓顧曉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她。當初，看著李果在醫院裏永遠地離開了她，那份無能無力到現在還會令她驚悸。所以，在醫院再一次見到申傑，還能握住他的手的時候，她的內心，有的隻是慶幸，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時間已經過去一周，這一周的時間，大多是何小北靜靜坐在一邊，隻是在她估計申傑已經睡醒的時候，給他念微博上搞笑的段子，跟他一起看綜藝節目，也會跟他反複念叨，曾經，自己與他為數不多的一點回憶。對於這一切，申傑從來都不會回應，何小北也學會了減少期待，隻要眼前的人還有呼吸，她就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是沒有意義的。

    何小北的父母看見女兒願意回家，已經很欣慰，現在，他們也理解了女兒的決定，幫著照顧申傑。隻是，何媽媽看見自己的女兒有時候魂不守舍，還是會心疼。她不知道小北出去的這段時間遇到了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太心疼她，現在守著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的人，這輩子，還會有幸福的可能嗎？

    何小北不是後悔，也沒有覺得苦，隻是偶爾，她會想起，在世界上的一處美如仙境的地方，那裏會不會已經開了一家青旅，然後有那麽一個，愛穿馬褂的年輕人，帶著三隻貓遛彎。她時常，會把賽普班島的圖片找出來，呆呆地看，還會指著上麵的風景，說給申傑聽。她隻不過有時候還會對那個人心懷愧疚，和一些抑製不住的想念。

    顧曉的家裏已經沒人了，就在何小北收到回信之後，顧曉就已經離開了南潯這個地方。顧媽媽也收拾好了一切，跟著女兒去了那個陌生的帝都。顧曉在信裏告訴她，每一個人，最後都會找到自己的歸宿，隻是，在這中途，可能會錯過一整個世界。

    何小北不知道自己是錯過了自己的全世界，還是得到了。顧曉沒在信中留下聯係方式，也沒說她在帝都的住址，可能是在學校，或者是別的地方吧。

    何小北沒想過，顧曉和夏天那樣般配的人竟然也會分開，隻是這世間變化無常，誰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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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後，何小北通過自主考試，在三年的大專之後，在這個暑假，獲得了教師資格證。顧曉在這後兩年，跟她聯係上了，就在在前不久，還給她打了一個電話，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很是開心。“小北，真替你感到高興。”

    “曉曉，你是不是也畢業了？有什麽打算嗎？”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半晌才有聲音，“－－我提交了美國的留學申請，還有幾天，就要去了－－”

    “是因為－－”何小北沒敢問出口。

    “我想，我不能一直活在遺憾裏，總要有一個結果的－－不論好壞。”

    算算日子，曉曉應該已經到了紐約了，也不知道她的結果有沒有找到。何小北回過神，用棉簽沾了沾水，細細塗抹在申傑的嘴唇上，好讓它不那麽幹涸。就在她準備收回手的時候，申傑的嘴唇明顯輕微地動了一動，讓何小北徹底呆住了。

    下一秒，她開始發狂一般地跑出去，大聲叫著一聲，生怕這一切轉瞬即逝。就在她帶著醫生進來的那一刻，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麵。

    申傑微睜著眼睛，靜靜地看向她，嘴巴動了動，雖然發不出聲音，但何小北確定自己看懂了。他說：

    “我回來了。”

    眼淚混在嘴裏，苦苦澀澀，但她心裏卻全都是甜。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哭還是在笑，隻是，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全世界都跟著回來了。

    -本章完結-(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