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久了，墳頭上長了一茬又一茬的草，綠了黃，黃了死，來年又綠了黃，黃了死。奶奶始終沒有再發出聲音來，蘭明也就清醒了，她又盼著奶奶能什麽時候到自己的夢中來，但是奶奶沒有出現過。

    蘭明初中開始就不再依靠政府救濟。她依靠著自己以最少的錢和最短的時間完成自己的學業，終於在別人20歲上大學的時候，她卻畢業開始自己正式第一份工作。

    在同事眼裏，蘭明是個人長得漂亮，工作勤奮，生活勤儉節約，性格脾氣好，人善良的無缺點女孩，但總是有點若即若離，似乎她隨時都會消失一樣。有次同事開玩笑：蘭明，你是不是家裏有個管得嚴格的丈夫，不讓你跟我們一起出去耍啊？蘭明很奇怪自己給同事這種感覺，但她也透露了重大消息她沒有男朋友。這讓一直注意她的阿姨和單身男同事們活絡了。但也有女同事嘀咕：長這樣的女孩，大學沒談男朋友，也就哪些單身狗們相信。

    蘭明還真沒處過男朋友，她覺得她應該在大學談朋友，但那段時光自己忙於生計，說起來都是一大憾事錯過了最美的時光。同宿舍的女孩子不止一次跟蘭明說過：明天那誰班的誰要請我們吃飯，蘭明你一定要去。最後都是要麽男生受傷，要麽男生找了別的女生……這讓蘭明的期待都落了空。

    夜燈已上，蘭明從孤兒院做義工回來自己的住處，輕輕拿出來一張紙，鋪開桌麵上，悠悠的燈光照在她臉上，還有些稚嫩的嬌憨，飛揚的嘴角讓她很快在紙麵上留下一行行娟秀的字跡。因為明天即將開始放清明假，蘭明已經準備好回老家，她把自己又一年的家書都清好了，回家一起燒給奶奶，信裏麵她告訴奶奶她明年要談一場戀愛。

    半夜裏，蘭明又驚醒了。

    蘭明自嘲，人家夢裏都是帥哥美女，自己的夢裏卻都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被奇奇怪怪的人追趕，每晚每晚都忙於逃命，真希望哪天能有個英雄出現在自己的夢裏，來幫自己對付哪些可怕的人。

    蘭明起床喝水，端著水杯站在窗前，看著遠處閃閃的燈光點綴這漆黑的夜空，蘭明還是覺得夜—深不可測。佇立在窗前的蘭明顯得與這世界格格不入，如果細看會發現她站立的前後左右都沒有找到她的影子。

    第二天，蘭明早早就拖著沉重的箱子坐車出發。

    郭家村，這個坐落在山腳下的村莊隨著農村包圍城市的年代，早已經沒有幾戶人家。

    村裏有座椅子山，山腰上有座郭家祠堂。如今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隻有牆壁上頭一點點斑駁的顏色能看出這座祠堂曾經也昌盛過。

    在祠堂邊上有一所倆間的房子，這裏以前是村裏人給郭奶奶住的，後來蘭明去外地上學了，這個房子就空著。

    去年村裏幹部就特意跟蘭明商量把房子讓出來。因為郭氏一位老爺爺，從外地流浪回去的，指明要住這間房子。蘭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現在蘭明拖著箱子站在這所房子前，想起奶奶以前在門前忙前忙後的樣子，強忍著眼淚沒下來。她此行隻是來給奶奶燒點冥幣和家書，下一分鍾她轉頭拉著箱子繼續上山。

    卻忽略站在陰暗角落裏那弓著的駝背老頭子，老頭子便是現在的房主。他目視著郭蘭明的一舉一動，看著她獨自一個人往山上去，他靜靜劃亮一根柴火，那點光跟外麵的太陽比顯得那麽微小暗淡，映在老人臉上卻顯猙獰，如果蘭明親眼看到，一定能聯係到她夢中的哪些奇怪的人。

    蘭明拖著箱子掙紮在剛下過雨的崎嶇山路上，她有點怪自己笨，開始應該把自己的東西放下，輕裝上來，現在不得不拽著箱子往上爬。蘭明又想起郭奶奶的樣子，想起她邊撫摸著自己的頭邊說：這椅子山最好的地方——最高的地方，我死後一定要葬那裏，能看得到你，看著你結婚生子夫妻到老……而今，奶奶是看不到這一切了，換她來看奶奶。蘭明頓了頓，接著又往上走。

    好不容易到奶奶墓前，已經是夕陽快落山了。

    蘭明把奶奶墳前的雜草清理了一番。

    點香蠟燭紙，蘭明一一做完。看著下麵山腳下掃墓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蘭明也動身下山，因為還得趕下午最後一班車去縣城。

    蘭明收拾好東西，轉身晃眼看到一個披發散發，身著紅裙子的女人呆立在樹林。

    蘭明以為自己眼花了，又盯著剛那女人的位置仔細看了看。

    她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了，這女人不知道怎麽動的，離她隻有五六尺遠！

    她都沒看清楚她是怎麽動的，但卻看清楚她的麵目了。

    那不是什麽紅衣服，是古代出嫁女子穿的喜服，那女子倆眼突出，臉色蒼白無血絲，嘴角流著不明液體。蘭明第一反應就是：鬼！跑！

    她拔腿都往山下衝，顧不上自己的東西，顧不上一路上啪啪打在自己身上的樹枝，東一腳西一腳，不分高低，使勁跑。

    後麵那女子像飄著的幽靈一樣不緊不慢地緊追不放。

    蘭明突然想起山腰上還有個人，那邊也許可以有點幫助。

    她心裏有了目的地勁道就更足，狂奔去半山腰的那所房子。

    一路上她逮著空間就喊：郭爺爺，郭爺爺，郭叔叔，郭叔叔。

    一開始她喊一聲，那女鬼停頓下，後來大概是注意到周圍沒人，她就不再停頓，隻管追。

    這相蘭明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得裝自己有人在山腰，已經聲嘶力竭。

    好不容易到祠堂，蘭明祈禱郭家祠堂的諸神能保佑下自己。她看到一堆木柴，隨手抄起一根手腕粗細的棒子——這根有分量！

    蘭明拿著棒子，看著那女鬼還是立在一棵樹下，並沒靠近，她有些疑惑為什麽不直接撲向自己。這時又一個羸弱的人影出現，蘭明心裏放鬆了下，她猜到估計是那所房子裏的老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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