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上公堂對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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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包世興被捆成粽子,嘴巴裏也塞了布團,說不了話,一雙眼睛卻是不停地在杜曉瑜和程錦繡二人身上來回逡巡,裏麵布滿了凶光。
杜曉瑜親自捆的繩子,打結的方式又是獨家的,她絲毫不擔心包世興能掙脫,而今比較擔心的是程錦繡後背上的傷。
若是包世興不在,她還能直接讓程錦繡脫了衣裳幫她處理一下,可包世興在,那便什麽都做不了。
“錦繡姐姐。”杜曉瑜擔憂地看著她,“你要不要緊?”
一麵說一麵伸手托住程錦繡,不讓她因為無力而往後靠碰到傷口。
程錦繡臉色發白,眼神飄忽,但還是盡量扯出一絲微笑來,虛弱地說道:“我沒事,咱們再堅持一下就能到縣衙了。”
杜曉瑜心中不忍,“要不,我讓橘白停車,咱們先下去處理一下傷口再走,好不好?”
“不。”程錦繡堅持,“我這個傷口是證據,不能處理。”
“可是這一路流血到縣衙,你會撐不住的。”
“我能撐,我能撐的……”程錦繡眼皮開始往下垂,她心一橫,直接咬破舌尖,想借著疼痛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那你一定要堅持住。”杜曉瑜不敢碰她,怕一不小心碰到哪裏的傷口讓她更痛,順手倒了半杯水喂她喝下。
程錦繡喝了水,嘴裏的血腥味終於衝淡了一些,她舔舔唇,用帶著滅頂之恨的眼神瞪向包世興,突然慘笑,“真是沒想到啊,我還能有給自己報仇的一天。”
包世興說不了話,隻是看著兩個女人冷哼一聲,想著果然是兩個蠢貨,不知道鎮長和縣令是一家人麽?還敢將他這個鎮長公子送到縣衙去,簡直是找死!
想到這裏,包世興十分不甘心地看了程錦繡一眼。
當初要不是這小賤蹄子留了一手,他早就上了她,哪裏會放她跑,自己還得扯個謊出來,然後帶著人滿大街找她,明明就生了一張娼婦臉,偏偏還要學人裝純潔,啊呸!而今那副人嫌鬼不要的醜樣子,送上門他也不要。
包世興再看杜曉瑜,這位倒是新鮮,清秀水靈,靠近了還能聞到處子幽香,瞧那水靈靈的臉蛋兒,手感不知道有多好,等到了縣城,他一定要想辦法帶回去玩兩天再弄死她!
杜曉瑜小心避開程錦繡的傷口,讓她依偎在自己懷裏睡,她則是隨時保持著高度集中的精神,害怕路途中突生變故。
——
杜曉瑜每次單獨出門,傅涼梟都會讓芸娘暗中跟著保護,隻不過沒什麽特別嚴重的事情,芸娘是不會輕易現身的,今天芸娘也照例跟著杜曉瑜來了鎮上,杜曉瑜和包世興鬧起來的那一幕,她也從頭看到了尾,眼瞅著杜曉瑜他們要去縣衙,芸娘買了一匹腳程好的馬兒,抄了小路,先他們一步到縣衙。
芸娘沒有直接擊鼓鳴冤,而是花銀子請衙差進去通報。
林縣令聽到通報的衙差說外頭有個婦人求見,忙於公事的他正準備推拒,就見那婦人不知從什麽地方翻進來了,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林縣令頓時覺得這笑容讓人毛骨悚然脊背生涼,揮手屏退左右以後問婦人,“你到底是什麽人?來縣衙做什麽?”
芸娘不答反問,“青天大老爺,倘若民婦要告一個人欺辱良家婦女,還妖言惑眾煽動百姓,這事兒你管不管?”
林縣令頓時沉下臉來,“隻要在漁陽縣的範圍內,本官自然要管到底,還人姑娘一個清白。”
芸娘挑眉,“青天大老爺就不問問,民婦要告的人是誰?”
林縣令義正言辭地說道:“管他是誰,本官一律秉公處理!”
芸娘莞爾,衝他蹲了蹲身,“那麽,民婦要狀告桃源鎮包鎮長的兒子包世興。”
林縣令臉色僵了一下,“你說誰?”
芸娘很有耐心地再重複一遍,“桃源鎮鎮長的親生兒子,包世興。”
“這……”林縣令皺皺眉,“不大可能吧,我雖然沒見過世興這孩子幾麵,但我對他的印象還是挺不錯的,他既然是鎮長的兒子,自然會以身作則,怎麽可能欺負良家婦女,還妖言惑眾,你說這話,可得有證據,否則本官便治你個汙蔑之罪。”
芸娘反問:“青天大老爺剛才還說甭管是誰犯了罪,都一律秉公處理,這話還作數嗎?”
“自然是作數的。”林縣令從牙縫裏硬邦邦地擠出一句話來。
“作數就好。”芸娘滿意地點點頭,“一會兒會有兩個姑娘來擊鼓鳴冤,到時候,還望青天大老爺公事公斷,不偏不袒,還人姑娘清白。”
林縣令鐵青著臉,倘若包世興當真做了那等齷齪之事,他當然會秉公處理以正官威,但是被這麽一個婦人要挾,林縣令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嚴重的侮辱,當下看向芸娘的眼神便是各種不善,“你到底是誰?”
縣衙外麵有那麽多人守衛,倘若這隻是個普通婦人,那她是萬萬進不來的,可通傳的衙役都還沒出去,婦人就自己進來了,那隻能說明她要麽翻牆,要麽用別的法子,總而言之,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在不確定對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林縣令也不好隨意發作,隻能先探探底。
芸娘輕描淡寫地說道:“這事兒你要辦漂亮了,我自會在楚王殿下跟前記你一功,要辦不好,趕明兒你就收拾收拾東西回家頤養天年去,這漁陽縣縣令的位置,自有能辦事兒的人來頂替。”
芸娘還沒說完,剛才還怒氣橫生的林縣令頓時就麵癱了,說話磕磕巴巴,“楚……楚王殿下?你說告狀的那位姑娘她……她是……”
芸娘淡笑,笑容裏卻滿是諷刺,“你那大侄子好本事,王爺的女人也敢碰,這事兒,青天大老爺就自個掂量著辦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縣令嚇得雙腿發軟,心中把包世興八輩兒祖宗都給罵了個遍。
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了楚王,這一個個的,不是存心找死嗎?
“縣太爺這是怎麽了?”師爺進來見到林縣令如喪考妣的樣子,不由得驚了驚。
林縣令慢慢從地上坐起來,沉聲吩咐,“你傳令下去,讓人迅速去桃源鎮把包鎮長的兒子包世興給緝拿歸案。”
師爺有些摸不著頭腦,惶恐道:“那可是縣太爺的妻侄,一家人,隨便把人給抓了,怕是不妥吧!再說,也沒聽說包世興犯了什麽事兒啊?”
不抓,難道等著楚王親自抓來給他處置嗎?林縣令一雙眼睛要吃人似的,眼刀子嗖嗖往師爺身上戳,“讓你去你就去,費什麽話!”
師爺冷不丁打了個哆嗦,轉身去外頭吩咐了。
不多會兒,外麵傳來擊鼓鳴冤的聲音,師爺也跌跌撞撞跑了回來,嘴裏大聲說道:“縣太爺,那包世興被兩個女子五花大綁,正在外頭擊鼓呢,說有冤屈要讓縣太爺做主。”
“這麽快?”林縣令全身皮一緊,霍然站起來,“快去準備升堂!”
杜曉瑜擊鼓的力道很大,鼓聲震天,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波縣城的百姓過來圍觀,見到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綁的包世興以及滿身是傷虛弱無力靠在一旁的程錦繡,所有人都在指指點點。
“何人在擊鼓?”有衙役走出來,高聲問。
杜曉瑜停下擊鼓的動作,轉身對著衙役蹲了蹲身,“小女子桃源鎮白頭村人氏,狀告桃源鎮鎮長兒子包世興綁架並意圖奸汙小女子的姐姐錦繡,姐姐不從,他便用極其殘忍的手段鞭打淩虐,致使小女子的姐姐身受重傷,容顏盡毀。”
本來這種案子很多,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了,但以前的那些案子,被害人都沒有程錦繡這麽慘的,因此見到她滿身是血臉上有疤,百姓們頓時憤憤不平起來,直罵包世興畜生不如。
甚至有膽子大的直接往他身上吐痰。
包世興被捆了手腳,嘴巴也堵住了,躲不開,更罵不回去,一雙眼睛怒得都快從眼眶裏掉下來。
衙役很快進去稟報。
師爺和林縣令已經準備好升堂了。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後,杜曉瑜幾人被請到了公堂上。
林縣令見到包世興那副五花大綁的模樣,皺皺眉,讓人給他鬆綁。
終於能說話,包世興第一件事就是往杜曉瑜衣服上吐了一口濃痰,一邊揉著被綁得又酸又麻的手腳,一邊大罵,“小娼婦,你長能耐了是吧,敢綁架爺,爺今兒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
包世興抬起腳,正打算一腳踹下去,林縣令嚇得臉色大變,狠狠拍了下驚堂木,怒喝,“嫌犯包世興,公堂之上你還敢放肆,來呀,先拖下去打十大板子!”
包世興難以置信地仰起脖子看向林縣令,“姑父,這小賤人她汙蔑我,什麽意圖奸汙良家婦女,什麽動手淩虐人,我全都沒做過,姑父你要替我做主啊!”
杜曉瑜筆直地跪在地上,一隻手扶著隨時都能倒下去的程錦繡,另外一隻手掏出帕子把衣服上的濃痰給擦掉,臉色說不出的森冷陰沉。
林縣令看向一旁不敢動手的衙役們,大聲罵道:“讓你們把人拖下去打,一個個都聾了嗎?”
衙役們齊齊一驚,馬上手忙腳亂地把包世興拖下去,包世興一邊掙紮一邊大喊,“姑父,姑父,是她汙蔑我,侄兒沒罪,我是冤枉的啊!”
林縣令冷哼,“公堂之上,誰是你姑父?”
包世興馬上反應過來,換了稱呼,“縣令大人,縣太爺,我真的是冤枉的,草民冤枉啊!”
衙役們已經把包世興摁在春凳上了,一個個等著林縣令發號施令,畢竟是林縣令的妻侄,誰都不敢隨便處置。
包世興咬著牙抬起頭,“縣太爺,您不能僅憑一麵之詞就判了我的刑,我不服,我要找訟師!”
林縣令陰沉道:“公堂之上,你無視本官,吐了原告一口痰,還言辭不當辱罵原告,這是不是罪,是不是本官冤枉你?”
“我……”包世興噎住。
“行刑!”林縣令扔了一個紅簽下來。
那簽筒裏的白黑紅三種簽子,白簽打一板,黑簽打五板,紅簽打十板子。
衙役們不敢忤逆縣太爺的意思,很快揚起板子打了下去。
包世興的痛喊聲不斷傳來,杜曉瑜看了一眼旁邊的程錦繡,鼓勵地點點頭,“再撐一會兒,隻要打贏了這場官司,咱們今後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程錦繡嘴巴都泛白了,但還是硬撐著,眼眶含淚地點點頭。
以前她總覺得老天不公,明明她什麽都沒有做,也從來沒害過任何人,偏偏所有人都覺得她有罪她該死,爹娘的漠視,村婦的嫉妒,婆婆的偏聽偏信,導致她活成了見不得光的“鬼魃”,連找口吃的都得偷偷摸摸東躲西藏。
可是這一刻,程錦繡覺得自己是如此幸運,在大災大難之後遇到了這樣一位有情有義心性堅韌還正直勇敢的好姐妹。
若沒有杜曉瑜,她早就被包世興讓人活活給燒死了。
若沒有杜曉瑜,她不會明白這世間不僅有惡,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的善。
若沒有杜曉瑜,她體會不到原來卸下一切做個正常人是那麽的輕鬆快活。
若沒有杜曉瑜,程錦繡是誰?
想到這些,程錦繡的眼淚慢慢模糊了雙眼。
杜曉瑜掏出帕子給她擦眼淚,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原本救下程錦繡,她隻是順便,因為來自法治社會,她見不得被封建迷信荼毒的百姓就那麽燒死一個活生生的人,可是越知道程錦繡的過往,她就越發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些年的原主,心中總會多一分不忍,所以才會出手一幫再幫。
程錦繡或許當她是姐妹,但對她而言,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在彌補受了十一年苦痛的原主。
杜曉瑜要對付包鎮長和包世興,是準備設局的,在沒有絕對能壓製對方的權勢之前,她喜歡取巧,因為很多時候略施巧計就能讓對方一敗塗地,沒必要硬碰硬,這樣隻會讓自己頭破血流。
然而今天竟然在鎮上遇到了包世興,這絕對是個意外,也是這個意外打破了杜曉瑜所有的計劃,現如今隻有硬著頭皮把這場官司打到底才行,否則一旦輸了官司,包鎮長絕不可能輕易放過她,到時候,別說一個程錦繡,就連她和白頭村所有村民都得遭殃。
不過讓杜曉瑜意外的是,這個林縣令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正直不阿,聽說他跟包家是有親戚關係的,杜曉瑜在來的路上就一直擔心林縣令會不會因為這層關係而包庇包家,如今看來,自己的擔心都成多餘的了。
趁著杜曉瑜和程錦繡不注意,林縣令悄悄抬起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見到杜曉瑜的第一眼,他就認出來了,這位正是當初在桃源鎮私塾跟那些學生家長打架的小姑娘。
當時他就被活閻王警告過,敢判錯了案,不僅摘他烏紗,還摘他腦袋。
沒想到如今又讓他撞見這小姑奶奶了。
外麵包世興的十大板子已經打完了,屁股上出了血,連站都站不起來,自小嬌生慣養的他哪裏吃過這種苦頭,當下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被人抬著進來的。
包世興艱難地跪在地上,對上杜曉瑜的冷眼,他恨不能扒了她的皮,“賤婦,你等著老子回了桃源鎮,我弄不死你我!”
杜曉瑜臉上的表情一點起伏都沒有,眼底倒是多了幾分譏誚,“那也得包公子你有命活著回去再說。”
“你!”包世興揚起巴掌來,還沒往下打,就被一旁的衙役給拉開。
林縣令氣得臉色發青,再次狠狠拍了一下驚堂木,“肅靜!現在開始審案,原告何人,報上名姓,陳述案情。”
杜曉瑜抬起頭,麵無表情地說道:“小女子桃源鎮白頭村人氏,名叫杜曉瑜,狀告包世興綁架我姐姐錦繡,並意圖奸汙,我姐姐不從,包世興就肆意鞭打淩虐,毀其容貌,姐姐自衛逃脫,包世興為了不讓姐姐把他做下的醜事傳揚出去,妖言惑眾,蠱惑鎮民說今年天上不下雨全是因為我姐姐,還說我姐姐是鬼魃,帶著鎮民成天搜捕我姐姐,要將她活活燒死。
大人要是不信,可以看看我姐姐臉上的傷,這是包世興得不到我姐姐而做下的孽,至於我姐姐後背崩裂開的傷口,是包世興今天在鎮上故意縱馬踢的,當時所有鎮民都看見了。”
杜曉瑜說完,深深叩了個頭,“還請縣太爺為我們做主。”
“你胡說!”包世興目眥欲裂,高聲嚷嚷,“我什麽時候鞭打過她,什麽時候劃花過她的臉,杜曉瑜,你要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老子撕爛你那張賤嘴?”
杜曉瑜冷冷回望著他,“縣太爺要我陳述案情,我便照實了說,你若真沒做過,自然有的是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怎麽,包公子這是狗急跳牆?”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包世興氣得不行,好幾次想對杜曉瑜動手,卻都被衙役們給攔住了。
“肅靜!”林縣令厲喝一聲,包世興再不敢造次,消停下來。
林縣令問他,“嫌犯包世興,原告說的案情,可跟你有關?”
“沒有,草民沒做過!”包世興高聲否認,“倒是杜曉瑜當街殺了我的馬還毆打我,所有人都看見了的。”
程錦繡虛弱地道:“青天大老爺,包世興在說謊,分明是他在大街上縱容馬車狂奔,撞傷了人,我妹妹幫他把馬車停下來,他便趁機調戲我妹妹,我妹妹才會為了自保而將他五花大綁的。”
林縣令額頭上青筋鼓了鼓,“包世興,你還有什麽話說?”
包世興抵死不認,“大人,我冤枉!”指著程錦繡,怒道:“她們倆是一夥的,她們說的話,不能作為證詞定下草民的罪。”
林縣令道:“原告說了,整個桃源鎮的鎮民都是證人,而被害人臉上和身上的傷也不假,那你作何解釋?”
包世興含恨看向杜曉瑜,說道:“一定是這個女人花錢收買了鎮民。”
杜曉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花錢?別說我沒錢,就算我真有錢,我花多少錢讓人為我作偽證,也比不上包公子的一句‘燒死鬼魃能下雨’管用啊!”
包世興看著杜曉瑜那雙冷冰冰的眼睛,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寒顫。
如果鞭打程錦繡毀程錦繡容貌他還有底氣說自己沒做過的話,那麽“鬼魃”這一條,他是無論如何都摘不幹淨的,因為當初是他自己放出話說他走夜路遇到豔鬼,而那鬼是導致今年不下雨的原因。
在大魏朝,妖言惑眾鼓動民心是大罪,他是鎮長的兒子,當然明白這一點,可要是不這麽說,一旦讓程錦繡那個賤婦把他們父子的惡行捅漏出去,他們父子倆就得玩完。
杜曉瑜收回目光,看向林縣令,“還請縣令大人明察,包世興擄走我姐姐是真,鞭打虐待她是真,妖言惑眾更是真。”
“杜曉瑜!”包世興怒火直冒,“你憑什麽汙蔑我?”
杜曉瑜不理會她,依舊隻看向林縣令,“民女還是那句話,倘若縣令大人不信,大可以去桃源鎮隨便抓個鎮民來都可以證明民女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林縣令大手一揮,吩咐衙役,“去通知李捕頭,帶著捕快去桃源鎮請幾個證人回來。”
包世興一聽真要去請證人,頓時慌亂起來。
傳話的衙役還沒走出去,外麵就又急匆匆跑了一個衙役進來,“啟稟大人,包鎮長在大堂外求見。”
林縣令皺皺眉,“請進來!”
包鎮長也來了?
杜曉瑜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她剛才強行把鞭打程錦繡和程錦繡毀容的罪過嫁禍給包世興,就是為了逼迫包世興供出他爹包鎮長來,沒想到包鎮長還真來了。
這對父子做過虧心事,這倆人要是當麵對質,說辭肯定漏洞百出,到時候就不信林縣令還看不出端倪來。
正遊神間,杜曉瑜便聽到包鎮長走進來的聲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蒼老的聲音響起,“大人明鑒啊,我兒世興平日裏光明磊落,不同流俗,怎麽可能會做出調戲良家婦女的事來,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包鎮長說完,冷銳的眼神死死盯了杜曉瑜一眼,一張老臉表現得十分複雜。
杜曉瑜買下了大半個白頭村的地改造成藥田,這一年多以來到現在給白頭村帶來的收益增長明顯是往年的幾個倍,他也因此得了林縣令的誇獎,說要是再多做出點政績來,就向上舉薦他來縣衙,剛好縣丞一職還空缺,給他留著。
包鎮長一直想往上爬,所以幫杜曉瑜辦土地過戶手續是一次比一次積極。
雖然因著杜曉瑜在白頭村沒有戶口的緣故,那些土地都是以丁家名義過戶的,但包鎮長認定了杜曉瑜是個能助他政績高升的福星,所以平日裏見著她說話都客客氣氣的,哪曾想自己一時貪花,惹上的人竟然跟杜曉瑜有關。
這種時候,包鎮長也不管會不會得罪杜曉瑜這個小地主了,麵子和政績,自然是麵子更重要。
既然是杜曉瑜先撕破的臉,那麽也別怪他不講情麵。
“包鎮長為什麽會覺得是我陷害你兒子?”杜曉瑜問。
“我兒今天腹痛不止,急著去醫館看診,所以讓小廝把馬車趕得急了一些,你殺了他的馬兒阻礙我兒醫治不說,還強行將他帶到縣衙來,我兒要是因為救治不及時丟了命,你就是蓄意殺人!”
林縣令一個頭兩個大,這怎麽還扯上蓄意殺人了?
杜曉瑜涼涼一笑,“鎮長大人,您剛來,怕是不知道吧,我們剛才說的是你兒子妖言惑眾,告訴鎮民我姐姐是鬼魃,要活活燒死她的事呢!”
包鎮長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裏。
杜曉瑜道:“你告訴我,這件事我是怎麽汙蔑你兒子的?”
包鎮長臉色乍青乍白。
杜曉瑜繼續說:“我很好奇啊,我姐姐明明是個大活人,你們為什麽非要顛倒黑白,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說成鬼呢?莫非,這裏麵還另有隱情?”
包鎮長看向包世興。
包世興被打得精神恍惚,“爹,你救救我。”
杜曉瑜輕哼,“大人,民女要求把這對父子分開審問。”
林縣令點頭,“本官應允了,來人,帶下去審。”
包世興先被拖了下去。
杜曉瑜看了一眼被架起來的包鎮長,挑眉小聲道:“包鎮長,你兒子先前可什麽都交代清楚了,你若是撒了謊讓證詞不一樣,那麽鎮衙的主人明天就該換了。”
包鎮長頓時一個哆嗦。
鎮長不屬於朝廷在編的官員,而是由宗族選舉任命,他這個鎮長是因為有個縣令妹夫撿了大便宜得來的,若是有背景的那些鄉紳,譬如地主,譬如讀書人家不同意,聯合起來將他擼下去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更何況丁家有個去年考中案首直接去了國子監的讀書人丁文誌,人家代表的可是整個汾州的榮耀,又是知府十分器重的人。
丁家要是真動了怒想扳倒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裏,包鎮長臉上的肌肉跳了跳。
杜曉瑜看著他就覺得惡心,快速移回目光。
衙役們很快把包鎮長也帶下去審問。
一盞茶的功夫後,審問結果出來了,負責審問的衙役把兩人的供詞呈給林縣令看。
林縣令大致掃了一眼。
包世興一口咬死自己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更沒有妖言惑眾,一切全是杜曉瑜誣陷。
包鎮長卻說程錦繡是主動上他們家勾引他們父子才會被打出來的,怪她自己不要臉,怨不得別人。
林縣令念出包鎮長供詞的時候,程錦繡急忙辯解道:“不是這樣的,縣令大人,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勾引任何人,我在山上住得好好的,是鎮長和他的兒子把我騙到他們家去。”
包鎮長怒道:“你住的那是荒山野嶺,平日裏沒事兒,誰會無故進山,明明是你下山來找吃食,沒有人願意施舍,這才想到去鎮衙找我這個一鎮之長。
哼!我倒還看你可憐給你一口吃的,你卻如此不知廉恥,有意無意地撩撥勾引我們父子,你分明是因為那不要臉的行徑才會被打出門的,到頭來卻反咬我們父子一口說我們欺辱你。
程錦繡,你敢摸著自己的良心說當初不是你自願去的我們家?你敢說你沒吃過我們家的飯?你敢說老夫沒在你餓得隻剩一口氣的時候救了你一命?”
程錦繡聽完,整個人都呆了,她怎麽都想不到,包鎮長口齒竟然這般伶俐,他說的這些話,她完全沒辦法反駁,因為的確是她自願去的包家,包鎮長也的確是在她餓得快要死了的時候給過她一碗吃的,若沒有那碗吃的,她程錦繡早就被活活餓死了。
這些是事實,可意思卻被扭曲了。
明明是包家父子把她騙下山來,讓人做了一桌飯菜給她吃,之後告訴她,她這條命是他們父子給的,她就該當牛做馬報答他們,不過他們舍不得她當牛做馬,讓她脫了衣服伺候他們,她不願意,才會惹怒這倆父子,趁亂逃跑的。
杜曉瑜趁機捏了捏程錦繡的掌心,示意她寬心。
程錦繡心頭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因為杜曉瑜這個舉動而突然變得無關緊要,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相信隻要有杜曉瑜在,她們今天就一定能贏了官司。
安撫好程錦繡,杜曉瑜才看向包鎮長,“你說,我姐姐是自願去的你們家,對嗎?”
“那是當然,難道你以為老夫一把年紀還會撒謊不成?”
“你還說,是你們父子看我姐姐可憐,給了她一口吃的渡活了她的命,是這樣嗎?”
“是!”包鎮長想也不想,回答得幹脆。
“可是我姐姐卻在吃飽後蓄意勾引你們父子,而你們父子高風亮節,見不得這種行為,就將她趕出門,自始至終都沒碰過我姐姐,是嗎?”
“那是她不知廉恥!如此肮髒的女人,老夫看著都惡心,怎麽可能對她做什麽?”包鎮長一邊說,一邊呸了一口。
“真的是這樣嗎?”杜曉瑜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包鎮長有些心虛地別過腦袋,嘴裏的說法卻不變,“大人明鑒,小民說的都是事實。”
杜曉瑜淡笑,“那就奇了怪了,我有一件事,想請包鎮長幫忙解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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