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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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值得所有人的愛。
蕭洌手上不自覺地用力, 緊緊地將葉清溪抱在自己懷裏不願鬆開。他想清溪一定隻是在安慰他, 可隻要她覺得他還值得人愛就夠了,隻要如此便足夠了。
不遠處突然傳來鑼鼓敲響的聲音,幾乎響徹整個禦花園, 葉清溪一怔, 隨即意識到這是時間到了的提示。
終於記起最開始蕭洌說的話,葉清溪出聲問道:“表哥,你……抓到另兩人了嗎?”
蕭洌搖了搖頭,麵頰蹭著葉清溪的,讓她覺得有點癢。
“都怪清溪,若非你, 我也不會錯失抓住他們的時機。”蕭洌抱怨道。
葉清溪:“……”這也怪她?又不是她非要扯著他聊天的!
蕭洌稍稍鬆開葉清溪,直起身低頭望著她, 昏暗的光線中他嘴角一勾:“所以表妹必須補償我。”
不等葉清溪回應什麽, 他便傾身下壓, 吻住了她。
不過掙紮了片刻, 葉清溪便放棄了抵抗。
她有點懊惱,之前被他抓住時她怎麽就慶幸是他呢?一定是因為他這段時間實在是太過乖巧,讓她喪失了該有的警惕心。
等蕭洌鬆開葉清溪時, 她麵頰已泛了紅,眸中水光瀲灩, 整個人無力地靠在蕭洌懷裏。
她咬咬牙, 羞愧又鬱悶地想, 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麽啊!
她推開蕭洌, 站直了身體,故做若無其事地衝他笑道:“表哥,我們快出去吧!”
蕭洌想去牽葉清溪的手,然而她走得飛快,他撈了個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他追了上去。
按照遊戲規則,被抓住了的葉清溪是輸家,而項恒和陶修二人卻是贏家,可以向蕭洌提一個要求。
結果可想而知,那兩人表示不敢提要求。
蕭洌冷哼一聲:“你們可是看不起朕?”
他話這麽說出來,二人自然不好再推脫。不過雖說看似沒有什麽限製條件的要求,真要他們提也不敢提什麽太過分的,最後陶修說想要一幅前朝書畫大家的作品,而項恒要了一把珍藏的寶劍。
葉清溪看著有點羨慕,她要是剛才沒被蕭洌抓到,那就提出先把這要求緩緩,將來再兌現,相當於為自己續一條命了。
蕭洌雖然帶上了宮人一起逃課,然而紙包不住火,孟太傅到了上書房沒見到人,自然會進行詢問,這事逃不過太後的耳目。就在蕭洌剛答應了那二人的要求後,太後便領著人一起過來了。
葉清溪羞愧得躲在蕭洌身後,不敢跟太後對上視線。想她一個好學生,竟然也有被逮到逃課的這一天……
幾人見禮過後,太後似乎也沒把這事看得太重,語氣平靜地說:“孟太傅在上書房等著你們,快回去上課吧。”像是一點也沒有追究的意思。
然而蕭洌卻道:“母後,今日我不想上課。”
太後極有耐心地說:“學業不可荒廢一日,洌兒莫要任性。”
“就這半日,望母後成全。”蕭洌固執地說。
葉清溪悄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相當擔心這對母子會當場掐起來。
太後終於皺了皺眉道:“皇上,你忘記曾經與哀家說的那些話了?”
蕭洌道:“朕記得。但今日朕不想上課。”
這就是沒得商量的意思了。
太後沉默地望著蕭洌,後者漠然地看著地麵。
葉清溪清楚地察覺到一種無形的較量。如今的皇宮是太後說了算,但未來,這一切終於是蕭洌的,前後兩代掌權者都展現了他們的固執與權力欲,似乎誰也不願意退讓。
葉清溪原本不大願意摻和進來,可太後卻偏在二人對峙時看了她一眼,還正好對上了她的視線。
她隻得咬咬牙,小小地扯了扯蕭洌的衣袖,低聲道:“表哥,孟太傅年紀大了,總讓他生氣不大好,我們不如回去吧?”
蕭洌回頭看她,目光深邃得似乎要將她吞沒。
葉清溪心底泛上些許涼意。
蕭洌盯著她許久,才回頭對太後道:“表妹說的是,朕這便回去瞧瞧孟太傅。”
他望著太後,卻像是示威似的牽起了葉清溪的手,越過太後往上書房行去。
項恒和陶修見狀,向太後行禮後也匆匆跟上。
蕭洌拉著葉清溪走在前方,一路沉默,好一會兒後他忽然說道:“清溪,從前你跟我說過,讓母後看到我的成長,將權力交還給我後,她便再也不能阻止我做想做的事。可……”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有時候我總覺得,你還是站在母後那邊的。”
葉清溪心中一緊,她根本誰都沒站啊,說到底她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表哥你誤會了,我隻是不想你和表姑母起衝突。”葉清溪道。
“那為何,每次你都隻讓我後退妥協?”蕭洌追問。
葉清溪沉默了會兒才說:“因為如今掌權者還是表姑母啊。”
蕭洌麵上的陰沉被葉清溪的話擊碎,他驀地抱住她,在她耳邊喃喃道:“你說得對,我如今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聽母後的。”
葉清溪想著後頭還跟著項恒和陶修,隻得稍微掙了下道:“表哥你明白就好,我們快回去吧。”
蕭洌鬆開葉清溪,麵上已恢複了平靜。他拉著葉清溪往前走,低聲道:“清溪,我向你保證,那一天很快會到來的。”他真正掌權的那一天。
葉清溪沒再掙紮,跟著蕭洌往前走去。她已經越來越不能肯定,蕭洌真正掌權的那一天,對她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了。然而她如今不過是廣袤大海上的一葉扁舟,除了隨波逐流,別無他法。
這世界,從來不是她說了算。
孟太傅一直在上書房等著,見蕭洌四人回來,他也沒說什麽,隻沒事人似的繼續上課。
而葉清溪則還得煩惱她該送什麽樣的禮物。之前本想問蕭洌的喜好,結果竟然導致了他的翹課,害得她都不敢再問了。同輩女性送男性東西,不管送什麽都顯得曖昧,大概也就送個鍾不會讓人誤會了吧……因此在將自己腦子裏的存活都挖出來過一遍後,葉清溪決定送個自己繡的荷包算了。她的繡工也就是十字繡的水平,但勉強夠用了,還有十日左右,完全來得及。
可能是萬壽節漸近,每日的晚飯時太後也終於開始談及了此事。準備工作早就開始做起來了,都有固定的一套流程,那日想必不會出什麽差池。
這日晚飯後,葉清溪正想回去做她那做了一半的荷包,就被太後叫住了。前幾日的逃課事件後,太後並沒有專程留她談話,想來並不覺得那是件多麽不可饒恕的大事,蕭洌已經認真了那麽多日,偶爾放鬆一日不算什麽,她那日去將他找回上課,也隻是做個姿態而已。
這回太後還留了個翠微,翠微拿過來一個托盤放到葉清溪眼前。
太後道:“過幾日是洌兒的生辰,這是我替你準備的禮物。”
葉清溪掀開綢布,隻見下方是一個古樸的硯台。
嗯,送人硯台還真是……毫無曖昧之意,倒有點像是送別人家的孩子《一課一練》之類的吧。太後考慮到底周到,知道她根本沒錢也沒什麽東西好送,還記得替她準備禮物。
“清溪,你莫非已經想好送什麽了?”太後見葉清溪盯著硯台不說話,不由得問道。
葉清溪忙回神,仰頭對太後展顏一笑:“不是,多謝太後,我正煩惱該送什麽合適呢。”
可是送這個硯台,真的合適麽?蕭洌一看這個就會明白這不是她準備的,想當然會意識到這禮物來自他的母後。按照她和蕭洌的約定,他們二人都會在表麵上屈服於太後的安排,可那次逃課後,他明明還是對她傾向於太後一事很不滿。那麽在知道她並沒有用心準備禮物,隻是將太後準備的禮物轉送給他後,他會不會生氣呢?
大概……會的吧。
葉清溪接了硯台回到自己屋子,拿出那半成品荷包盯了許久,另一隻手裏握住了剪子。
片刻後,她新拿了塊大點的布,在硯台上比劃。她不做荷包,她給硯台做個套總行吧?禮物總要有禮物的樣子,怎麽能沒有包裝袋呢?!
曾經揚言“拿回去喂豬都比給你吃好”的馬萍兒在萬壽節前三日又來找了葉清溪一回,這回她依然拿著食盒,不過卻故意擺在石桌上,自己吃著香噴噴的糕點,遙遙望著被她叫開了門的葉清溪。
葉清溪看她那故意吃得炫耀的樣子,不由得無語。她承認,馬萍兒做的糕點是挺好吃的,可她又不缺這一口吃的,用得著炫耀給她看麽?
在葉清溪打算關門前,馬萍兒麵帶得意地說:“太後娘娘已同意帶我去禦苑。”
原來她想炫耀的是這個啊。
葉清溪隻不過頓了頓,便一聲未吭地關上了門。
馬萍兒氣得差點跳起來,好不容易克製住情緒,她快步走到葉清溪房門前,抱著胸故作不在意地說:“我都還沒去跟太後說呢,她老人家便主動尋了我去。”
葉清溪並不意外,或許是見蕭洌這段日子真的好了很多,太後的心思又活了吧。
“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在皇上麵前作壞,不讓我跟去!”馬萍兒道。
葉清溪扶額,這麽害怕她從中作梗的話,那就不要提前跟她說啊!
“放心,我會當不知道的,你回去吧。”葉清溪道。
得了葉清溪保證的馬萍兒卻不滿地拍了拍門:“你什麽意思?看不起我麽?覺得我不配當你的對手?”
“……那你想要怎樣?”葉清溪已經不知道馬萍兒究竟是來做什麽的了。
“你要怎樣,我怎麽知道?”馬萍兒理直氣壯地反問,又道,“你若害怕我跟著去會搶了皇上的歡心而跟皇上說不讓我去,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同我比,你還是差了些,皇上對你不過是一時的新鮮,吃慣了大魚大肉,總想吃些清粥小菜,可清粥畢竟是清粥,吃多了嘴裏寡淡得很,總還是要多吃些肉的。”
葉清溪聽了會兒,忽然打開門。
馬萍兒說得起勁,冷不防葉清溪開了門,嚇得麵色一變,差點沒站穩。
“你怎麽突然開門?嚇死我了!”馬萍兒抱怨道。
葉清溪目光詭異地看著她,忽然問道:“一個人待在永和宮,是不是很無聊?”
馬萍兒一愣。
葉清溪穿越而來後,從沒有討厭過什麽人,即便是跟她有過點糾葛的馬萍兒。馬萍兒並不是多麽惡毒的人,而她自己做的事也並不都是高大全的好事,她跟馬萍兒之間若說是誰欠誰,也說不好。即便馬萍兒曾經來跟她宣戰過,後來討好她失敗放過狠話,抑或今日來“耀武揚威”,葉清溪都沒有因此而多討厭馬萍兒一分。她之前還隻是覺得,馬萍兒這樣的挑釁手段實在是有些低幼了,放在普通宮鬥文裏活不到一章。可如今,她忽然意識到,或許馬萍兒隻是……太無聊了。
整個皇宮裏隻有馬萍兒一個有位份的,可蕭洌從不會去找她,太後也不讓她去蕭洌麵前亂晃,一個人待在永和宮,每日裏大概真的是相當寂寞了。
……然而這不是馬萍兒理所應當地纏著她不放的理由啊!
“抱歉……我挺忙的,沒時間陪你玩。”葉清溪無奈道。
馬萍兒漲紅了臉道:“誰、誰要你陪我玩了?你我之間又不是無話不談的姐妹,哪來的玩鬧情誼?”
她說著整了整臉色,冷笑道:“你我是敵人,不與你鬥個你死我活,我是不會罷休的!”
“我認輸。”葉清溪飛快道。
馬萍兒死死盯著葉清溪,瞪圓了眼睛恨聲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遲早會後悔的!”
她說完,又冷哼了一聲,轉頭便去收拾了石桌上的東西,憤憤然離開了。
葉清溪望著馬萍兒離去的背影,長長地歎了口氣。要是能跟馬萍兒換個位置,每天無聊得發黴,而不是要操心自己的小命,那她就真是做夢都要笑出聲來了。
萬壽節前一天,葉清溪在下課後將自己的禮物送給了蕭洌。
她拿出自己做的一個大布袋子,裏頭裝了太後給她的新硯台,遞給蕭洌。
蕭洌開心地接過布袋子,打開之後盯著硯台看了會兒,抬頭看她時神情有些莫測。
“母後給的?”
葉清溪早有準備,點點頭,又指著布袋子道:“裏麵還有個贈品……是我自己做的荷包。”
蕭洌掏出葉清溪所說的荷包,做工不大精致,可他卻霎時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表哥,這個做得不大好,隻是一個小小的心意……你可別用它。”葉清溪忙道。
蕭洌將荷包拿在手中,愛不釋手地翻來覆去地看,聞言隨口道:“怕被母後看到?”
“……有點怕。”葉清溪沒法否認。她又有些後悔了,作為一個治療師,自己做個荷包送給病人算怎麽回事啊!
她心裏充滿憂愁地歎息著,真的隻是怕蕭洌生氣麽?
蕭洌將荷包貼身放好,望著葉清溪笑得眉眼彎彎:“我不會讓母後看到的,這是你我之間的小秘密。”
他說著握住葉清溪的手,低頭在她纖細的指尖輕吻,低笑道:“表妹辛苦了。”
葉清溪隻覺得手上被他吻的皮膚似有一陣難言的顫栗傳來,她想縮回手,卻被蕭洌按住而不得。
他將她的手翻過來,盯著她的指腹細細地看,又一根根親吻過去,雙眼卻盯著她看,眼裏的光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吞下去。
葉清溪別開視線,身子不由得僵硬。心髒跳得飛快,連呼吸都不禁急促了幾分,她滿心憂懼,下意識想逃離他的目光。
大概,太後擔心的事,果真有了失控的跡象吧。
六月二十五,萬壽節,普天同慶。
葉清溪沒資格出席萬壽宴,也成功勸阻了蕭洌非要為她爭取一事。
結果這天中午,一個人在自己屋子裏吃飯時的她迎來了一臉憐憫的馬萍兒。
“看來皇上也沒有多寵愛你嘛,這樣大的日子,還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兒吃飯?”馬萍兒麵上故帶憐憫,實則挑釁道。
葉清溪看了眼馬萍兒,沒理會她的挑釁,隻問道:“要坐下一起吃麽?”
馬萍兒一愣:“誰要跟你一起吃啊!我可是吃過了來的!別將我跟你混為一談!”
葉清溪道:“那就算了。”她自顧自地吃飯。
馬萍兒站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終氣惱地坐了下來:“我就在這兒看著你吃,看你有多淒涼!”
葉清溪:“……請便。”
馬萍兒果然說到做到,盯著葉清溪吃完了飯,隨後又跟著她出去走路消食,邊走邊不忘諷刺她:“說不定這時候皇上身邊已經有佳人相伴了呢!今日可是會有官員帶家中女眷出席的!
“皇上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以為你看得住他麽?皇上遲早會左擁右抱,而你?就會被忘到不知哪個角落了!
“你也就隻能囂張那麽一會兒了,今後這宮裏的主子,還不知是誰!你猜猜皇上今後的皇後會是怎樣的女子?說不定根本容不得你的存在呢!
“你真以為太後將來會護著你麽?你未免想得太美了些……”
馬萍兒絮絮叨叨說了許久,葉清溪偶爾應一聲,實則頗有些心不在焉,最後見馬萍兒似乎說累了,她遞過去一杯茶水。
馬萍兒正好渴了,根本沒想到這是葉清溪遞過來的茶水,接過一口氣喝了下去。
葉清溪道:“我在茶裏下藥了,你今後再也無法說話了。”
馬萍兒一愣,差點跳起來,忙想要將茶水都吐出來,可嘔了半天,什麽都沒能吐出來。她惡狠狠地指著葉清溪道:“你真狠毒!我就知道你的不爭不搶,你的所謂雲淡風輕都是裝出來的!你早把我看做眼中釘肉中刺,想害我想了很久了吧?之前你都是為了降低我的戒心……你真是好毒的心!”
葉清溪隻是看著她微笑。
馬萍兒罵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己還能說話,再看葉清溪的笑容,便明白自己是被耍了,她漲紅了臉,丟下句沒什麽力量的狠話便跑了:“你給我等著!”
或許是在萬壽宴上多喝了幾杯,下午蕭洌並沒來找葉清溪。等到了相當於“家宴”的晚飯時,葉清溪被太後叫了過去,算是家裏人為蕭洌慶生。
一年一次的好日子,沒人提掃興的事,大家其樂融融,連葉清溪也不免喝了幾杯酒。
太後喝了些酒有些微醺,散了後便自顧自去歇著了。蕭洌趁機送葉清溪回去,沒讓人跟著。路途不長,蕭洌說了些萬壽宴上的趣事,便到了葉清溪屋子門口。
“今後的萬壽宴,我都要你坐在我身邊。”蕭洌麵帶紅光,低頭在葉清溪耳邊呢喃。
萬壽宴上有資格與他同坐的女人,隻有皇後。
以往蕭洌說這種話,葉清溪隻會覺得無奈,覺得煩惱,可如今聽他這樣說,隱約明白自己心思的她心裏不由得生出一絲難過。
不可能的呀。
她輕輕推開蕭洌,對他淺笑,又催促他道:“夜深了,快回去歇著吧。”
蕭洌並未察覺什麽,隻是仗著酒意,飛快地在她唇上親了親,又低聲說了句:“我說到做到,等我。”才暢笑著離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