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側妃看似虛弱的躺在榻上, 麵色比之前卻要好上許多, 太醫來診脈, 她倒也沒有推脫, 在宮裏待久了，自是知曉太醫求的不過是一個穩字。她身體不舒服, 哪怕查不出病情來，太醫也會開一貼安神的湯劑。

    更何況, 她並沒有生病。

    寫下藥方之後，太醫便拱手告退, 吳側妃輕輕的咳嗽了兩聲, 身邊伺候的宮女碧空忙給她墊上了軟墊, 令外一個宮女晴天則是匆匆去熬藥。

    她擰著眉頭, 先前太子發作東宮，自己身邊好不容易□□出來的得力宮女都被遣散了，新調來的到底不夠機靈。若是平日她少不得要□□一二，今天卻全然沒有了心思。

    吳側妃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偶遇了兩次的戾王，瞧著他正眼都不看自己，心中溢滿了酸楚, 整個心肝都浸滿了酸汁，澀澀的叫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瘦了, 曾經不可一世的神采也被磨滅的隻剩下苦苦支撐的驕傲，她不敢打聽不敢關注, 隻當他還是記憶中的意氣風發的少年。

    “都出去, 我要靜一靜。”吳側妃聲音嘶啞的叫宮女離開, 碧空忙將小宮女轟了出去，自己最後一個退出屋子，將門關上。

    這麽多年，也隻今天見了這麽兩麵……這般想著，吳側妃的眼淚突然控製不住的流淌下來，腦海中不停的閃現著，今天見麵時候，戾王冷冰冰的眼神，好像要吃了她一般。

    也就隻有這個眼神，還能叫她找出一點兒戾王曾經熟悉的樣子。

    渾渾噩噩的默默哭了許久，直到日頭偏西了，才止住了眼淚，吳側妃躺在床上，手捂著胸口，才發覺自己的心一直都噗通噗通跳的厲害，劇烈的簡直要跳出胸腔。

    她既然知道戾王的處境……就不能這樣什麽都不做……太子已經不是自己的依靠了，原先是自己不知道，現在見到了戾王，她也……舍不得他落魄成這樣。

    吳側妃使勁的按了按胸口，用袖子擦幹淨了淚痕，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她首先要想法子能聯係上戾王才行。

    替吳側妃診脈的太醫才剛剛回到太醫院，便又被小太監急匆匆的宣到了東宮，原以為是太子抑或太子妃生病了，想不到太子妃開口問的卻是吳側妃的身體。

    “側妃娘娘情緒激蕩，大悲大喜之下擾了神智，使得肺氣抑鬱，臣已經開了安心寧神的藥方，隻需靜養幾日，使得心情平穩下來便無礙了。”太醫束手而立，隻覺得這太子妃倒是會關心人的，還特地叫來自己詢問病情，大約還是年紀稚嫩了些，若是遇到旁的主子，怕是該借此機會將吳側妃禁足了。

    明珠聽完太醫的話，淺淺的笑了起來，賞了太醫之後，就命人將他客客氣氣的送出了東宮。

    大悲大喜，這個診斷結果倒是有些意思了，若隻是對戾王心懷懼怕，又怎麽會有喜悅之情呢，吳側妃與戾王的過往值得琢磨了。

    太子捏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粼粼波光，明媚的樣子，叫他覺得真是十分的美麗：“怎麽？想起什麽了？”

    他自然是聽出了太醫的話語，也聯想到了吳側妃的反常，從吳側妃進入東宮到現在，幾乎從不出宮，自然也無從見到戾王，太子秉著兒時的情誼，也不可能叫吳側妃見戾王的。

    “司容，你曾經說過，戾王經常欺負吳側妃，是怎麽欺負的？有沒有動手打她？還是用別的方式罰她？”明珠仰著白淨的小臉，滿是好奇的問。

    太子瞧著她滿臉的好奇，眸子裏溢出的都是快說呀快手呀的催促，隻心裏頭一動，慢條斯理的說道：“這些前塵往事啊，孤好像有點兒記不清楚了。”

    明珠一聽他自稱孤，隻輕輕眨了眨眼睛，湊了過去，啾將紅唇印在了太子的臉頰上，落下了一個響亮的親吻，撒嬌一樣軟綿綿的聲音：“殿下好好想想嘛……”

    “小狐狸。”太子笑著捏著她嬌柔的下巴，真是個聰明的小壞蛋，將人摟在懷裏，嬌嬌小小的坐在自己的腿上，慢慢的回想著以前的事情。

    “我其實並沒有見過戾王怎麽欺負吳氏。”當時宣元帝的地位岌岌可危，儷夫人一家獨大，戾王便是宮裏頭橫著走的小霸王，誰都不敢得罪他。吳氏是怎麽與戾王有的交集，太子還真的不知道原因，突然之間，戾王就看自己不順眼了，連帶著時常都會把吳氏叫到自己的宮殿，至於發生了什麽，除了戾王和吳氏誰也不知道。

    每次吳氏回來都眼淚汪汪，要哭不哭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的樣子，太子便以為是戾王欺負了她。然而現在回想起來，吳氏回來都好好的，發髻不亂，衣服整齊。

    “那怎麽奶娘會求著叫吳氏出宮呢？那時候你們都年紀很小的吧。”明珠愈發覺得好奇了，心中有個特別詭異的猜測，難道當時的戾王是因為喜歡吳氏，才欺負吳氏的嗎？

    喜歡你所以欺負你，多幼稚的手段。

    “六歲，吳氏出宮的時候，我六歲。”太子很肯定的說，雙眸略過了一絲陰鬱，想起了叫自己很不愉快的事情。

    明珠見他記得牢牢的，悶悶的用小腦袋撞了太子的胸口，力氣不重，隻是太子的胸口硬邦邦的，反而撞得自己的額頭有些疼。

    “哼，殿下記性真好。”明珠的語氣不複方才的清脆，反而顯得有些低，這樣的語氣仿佛樂章一樣流淌進太子的耳朵裏，叫他耳朵癢癢的，小醋缸。

    伸手動作輕輕的揉了揉明珠的發旋，將她整整齊齊的發髻揉散了，幾縷發絲垂落在臉頰邊，才繼續說：“吳氏被送出宮之後，戾王來尋她，沒有找到，便怪罪在我頭上，以為是我將吳氏藏了起來，我當時才六歲，吳氏出宮我便沒有了玩伴，心裏也很氣。我倆吵了起來，戾王將我推進了湖裏，幸好父皇及時趕到才將我撈了上來。”

    太子現在都不怎麽喜歡水，哪怕過了這麽多年，他還記得被水淹沒，掙紮無果之後瀕臨死亡的恐懼。後來他掩藏起自己的恐懼，學會的鳧水，卻還是不怎麽喜歡到湖邊去。

    那一次若不是實在喜歡這個丫頭，他也不會登上畫舫，這個秘密，連宣元帝都不知道。

    明珠一怔，難怪他記得這般清楚，是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嗎？他說的這樣輕描淡寫，當年的情況肯定十分的危急，也叫他難以忘懷，不然不會記得這樣的牢固，年幼時候受到的傷害總是會從微小的細節裏偷出來。

    她仿佛看到了那個年幼的孩童在湖水裏苦苦掙紮卻無人施救，沉入湖底的情形，臉上帶了點心疼和後悔，抬手輕輕的摸著太子的手，透著濃濃的憐惜：“我不問了，都是沒意思的事情。”

    除了父皇，這麽些年來，倒是她敢對自己露出心疼的樣子，十分憐惜的樣子。若是旁人敢露出這樣的表情，怕是會被太子教她重新做人。

    而明珠這樣說卻叫太子仿佛大夏天得吃到了乳糖真雪，涼冰冰甜滋滋的，整個人帶著甜蜜的味道，忍不住的在明珠臉頰上親了又親，才繼續說：“孤又不是那般脆弱的人，如今孤貴為太子，而他，不過是仰仗父皇一點仁慈之心才能活下去的失敗之人罷了。”

    明珠呆了呆，心中依然有著對太子的憐愛之情，伸手環住了太子勁瘦的腰身，兩人緊緊的貼在一起，太子倒是很享受這樣溫香暖玉在懷的滋味，明明這樣的天氣熱得很，他卻舍不得鬆開手。

    “我懷疑，戾王可能喜歡吳氏。”明珠便繼續說道，按照戾王當時在皇宮時候的囂張勁兒，吳氏不過是一個奶娘的女兒，真的得罪了戾王，就算不丟掉性命，也早被狠狠的收拾一頓，教導她規矩。戾王哪裏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親自“欺負”吳氏呢。

    “我之前，從沒有往這上麵想過。”太子沉默了片刻，摟得明珠越發的緊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滿滿都是明珠身上馨香的味道，帶著少女清雅的氣息。

    那樣的年紀，誰會想得到戾王就對那麽一個小丫頭看上了眼呢，若是奶娘沒有將吳氏送出宮去，再等戾王年紀大些，知曉人事，定會將吳氏收在身邊。

    戾王後來怕也是對吳氏念念不忘的，否則的話又怎麽就再見吳氏之後，將她輕薄了，毀了她的清白，怕是抱著寧願毀了她也不教她嫁人的心思吧。

    “戾王既然對吳氏有意思，後來沒有派人尋找她嗎？”明珠琢磨了片刻，又覺得有些說不通，儷貴妃衝冠後宮，自己的兒子想要找個京城裏的丫頭，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太子搖搖頭：“戾王找儷夫人鬧過幾次，後來似乎是覺得那吳氏是我身邊的下人，覺得丟了麵子，便從宮外尋找了好幾個貌美可愛的小丫頭給戾王做玩伴，戾王就沒有在鬧騰。”

    明珠仍然覺得很不對勁，隻抬起頭對太子說，口氣很堅決：“吳氏知不知道戾王喜歡她？我想叫人盯著些吳氏，她心裏想什麽我不用知道，但是不能危害到司容你。”

    太子捧著明珠的臉，與她對視，鼻尖碰著鼻尖，親密無間的距離，聲音性感低啞：“那我的安全就靠珠珠保護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