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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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淑蘭和王守智剛走出探監室,迎麵就碰上李國成。

    他是來幫李彩英辦理保釋手續的。

    自從李彩英被收監之後, 李國成就多方麵打聽怎麽才能讓女兒提前出來, 後來一打聽有提前保釋, 隻要交錢, 女兒就能提前出來。

    隻是, 這手續十分繁瑣。先到派出所遞交保釋申請, 再到所在街道辦開接收手續, 並且還要簽署一份保證會看顧犯人的責任書, 務必讓犯人在保釋期間不再進行犯罪。

    不僅如此, 還要督促犯人定期交思想匯報, 時刻監督犯人的言行舉止。一旦, 犯人再次犯案, 那刑罰就會加倍。而且還沒有了保釋機會。而他,也會同罪。

    這幾天他忙上忙下就是為了辦這事。誰成想, 臨門一腳, 剛把所有的材料遞上去,負責接待的人卻跟他說,剛才98號在探監室差點發瘋打人, 獄警見她似乎有暴力傾向, 需要留她再觀察一日。

    李國成氣得差點吐血,他女兒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跟人起衝突的, 一定是那老太太故意過來挑釁!

    他怒氣衝衝的就往這邊走。

    果然看到錢淑蘭和王守智兩人。

    李國成捏著拳頭的手攥得緊緊的, 隻是想到這是派出所, 硬生生的忍住了。

    錢淑蘭沒想到會在這碰到李國成, 不過,他們兩家也沒什麽關係,朝他道,“等彩英出來,我們兩家商量小蝶撫養權的問題”。而後,不等對方回答扶著王守智擦身而過,邊走邊說,“小五,你放心,等你離了婚,娘一定給你娶房好媳婦,咱們媳婦不光要看家境,還要看人品,看她賢不賢惠。這些年,你在李家忍辱負重,受盡李彩英的磋磨,娘看著心疼啊。”

    這話把王守智感動的一踏糊塗,對李彩英的不舍也消散了一些。

    身後的李國成臉色陰沉得嚇人。

    錢淑蘭帶王守智到紅旗飯店吃飯。今天早上沒能買到肉,錢淑蘭就想著帶王守智到這邊來買幾個肉包子打打牙祭。

    自從見到李國成之後,王守智似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坐下來之後,他有些遲疑道,“娘,我嶽父。。”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錢淑蘭皺眉打斷,“他已經不是你嶽父了,叫他名字。”

    王守智立刻點頭稱是,“李國成權力很大,他肯定會報複我們的。”他是真的被整怕了,這次差點沒讓他餓虛脫。

    錢淑蘭撫了撫額頭,看來王守智這次被李國成嚇得不清,雖然她沒有經曆過三天被人關押隻吃稀粥的日子,但也能猜到那滋味並不好受,她安撫一下他緊繃的神經,“小五啊,李國成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棉紡廠的領導,他還能支手遮天不成?”想了想又覺得自己這話沒什麽力度,又改了口道,“你放心,娘心裏有數呢,你舅舅曾救過一個老首長,咱也有關係,你別怕。”

    聽到這話,王守智心裏才算踏實下來了。隻是想到以前李彩英跟他提過的話,他見四下無人,忙低下頭,小聲道,“以前,我聽彩英說過,李國成害過很多人。”

    錢淑蘭挑了挑眉,陷害很多人?怎麽陷害?

    王守智見她娘似乎忘了幾年前那場運動,忙提醒道,“就是50年的那場土|改啊。那幾年街道血流成河,血水滲在土裏,下了好幾天的大雨都沒有衝幹淨,您忘了?”

    華國成立之後,就進行了大規模的土|地改|革,許多地主都被砍了頭。那時候用血流成河都不足以來形容它的慘烈。許多圍觀的老百姓都是戰戰兢兢的,就怕連累到自身。

    因為是公審大會,所有人都必須到場,所以原身自然也不例外。隻是,場麵太過震撼,原身便刻意把這事給遺忘了。

    雖然,錢淑蘭以前學過曆史,可書上並沒有對那段曆史有過太詳細的描寫,所以,她知道得非常片麵。

    乍然回憶起原身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錢淑蘭也忍不住抖了個機靈。

    以前王家村有個地主叫王廣福,王家村的地都是他家的,在那次土改中全家二十三口,全都被打成了富農,王廣福被殺之後,他們的兒女全被打成了地主壞分子,關進了勞改農場進行改造。

    王廣福的孫女曾經在原身一家揭不開鍋的時候,還給過原身幾斤糧食。隻是,她的下場並不好。

    錢淑蘭趕緊晃了晃腦袋,把那些回憶往腦子甩掉。有些事情不知道,她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一旦知道了,隻會讓自己心生恐慌。

    錢淑蘭忙安撫他,“這事也不一定是真的,也許是李彩英故意嚇唬你的。你可別自己嚇唬自己。”

    錢淑蘭給他夾菜,估計王守智是沒聽進去,麵上依舊心事重重地。

    錢淑蘭也知道自己這勸服力度不夠便不再說了,等他吃完飯後,又道,“咱們一定要把小蝶爭取回來,好好的孩子留在他們李家以後就毀了。”

    王守智心裏一緊,點頭應了。

    等王守智回到北台鋼鐵廠上班,錢淑蘭便到棉紡廠家屬區幫王守智收拾東西。

    到了房間,立刻打開係統。剛才吃飯的時候,就聽係統一個勁兒地敲擊她的腦袋,疼得她差點叫出聲來。

    係統似乎很不滿,聲音很恐怖,“讓你改造極品,你怎麽直接把人給換了?”

    錢淑蘭捏捏眉心,開始解釋,“李彩英心眼毒又水性揚花。這種爛到骨子裏的媳婦,我憑什麽不能換!你們這係統是法西斯還是希特勒連離婚也不允許?!再說了,王守智之所以變成如今這副膽小怕事又窩囊的性子,還不是被李家父女禍害的?不把他身邊的毒根除掉了,我還怎麽改造他?”

    係統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但也不好反駁,畢竟原身也確實沒說不能換媳婦。

    但是,係統有係統的規矩,如果所有執行者都像365號這樣,直接把改造對象給換了,那這任務難度豈不是簡單了一半?“如果離婚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你自然無錯,可這兩人的婚姻是你硬生生拆散的,你不應該幹涉他們的婚姻,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你私自換兒媳婦,需要受雷擊之刑。”

    錢淑蘭覺得很委屈,你怎麽不早說,你說了我當然不會插手了。她剛想問什麽是雷擊之刑,就感覺到自己腦袋似乎被人打了一悶棍,疼得她差點暈過去,渾身的骨頭仿佛都被什麽東西炸裂開了似的。這一下就差點讓她魂飛魄散,再來幾次,她還有命活嗎?她趕緊叫,“停停停,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抵扣的?”

    係統:“一次電擊需五個金幣,你已經受了一下,需要再扣二十個金幣即可。”

    錢淑蘭簡直想吐血,怎麽不早說,忙不迭地喊道,“扣,扣,我要扣。”

    扣完之後,錢淑蘭有點肉疼,這一下子就少這麽多金幣,太可惜了。隻是,想到那雷擊之刑,她那點肉疼立刻消失殆盡。

    她揉著腰坐在沙發上,開始想著接下來的事情。

    兩人已經離婚,憑著李國成的性子恐怕已經在報複了。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找機會跟王守智說李彩英出軌的事,可他卻連一點時間也抽不出來。吃完飯,就急急忙忙往鋼鐵廠趕。

    不僅如此,他還天天拖著病體到鋼鐵廠工作,加班到零晨十二點,晚上連六個小時的睡覺時間也沒有。

    王守智之所以還幹著鋼鐵廠的工作,也是因為他怕糧油店的工作會危險,不到最後一刻還真難說,如果連鋼鐵廠的工作也沒了,他才是真的要回鄉下種地了。因為鋼鐵廠任務翻幾番的緣故,他甚至連假都請不了。

    看他這麽累,錢淑蘭也不好再把李彩英搞破鞋的事情說出來擾亂他心緒。煉鋼是多麽危險的事情,她實在不敢賭。

    隻是這樣也不是長久之際,不告訴他,以他現在對李彩英的態度還能看出來他還有些同情對方。真是要命,這種軟性子怎麽就擱他身上了呢。

    想了想,她覺得自己還是先想個辦法把王守智的工作給換了。

    雖然,王守智的工作是李國成牽線搭橋給他找的,可也是因為王守智有能力才能做下去。

    而且,王守智還因此給李彩英當了七年的長工。她絕不能讓王守智的工作被李國成整沒了。

    想到這裏,她從沙發裏站起來。進入大房間收拾王守智的衣物,他的東西並不多。不到半個小時就整好了。

    而後,她拎著包裹不顧院子裏那些閑得發慌的老頭老太們的目光與指指點點下大大方方往外走。

    雖然,這些人看不慣李家父女,可未必會站在他們這一邊。

    估計還會在心裏嘀咕:你們鄉下泥腿子能找到李彩英這個城裏人,已經是祖墳冒青煙高攀了,讓讓女方又怎麽了。

    這就是典型的事情不發在自家身上,他不疼。

    錢淑蘭也不生氣,前幾天李彩英被收監之後,她就托杜大海幫她打聽有沒有人想換工作。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消息了?

    現在,工人都是為國家貢獻的人,國家是不會拋棄工人的,所以,沒有開除之說,而且這時候的工作還可以傳給子女,相當於世襲的意思。

    錢淑蘭就想利用這點,找個合適的對象跟王守智把工作換一下。隻要王守智不待在北台鋼鐵廠,那李國成就報複不到他了。

    因為已經過了飯點,前麵的飯店門還未開,錢淑蘭就繞到後麵去找人。

    飯店老板正在後院井邊刮土豆。

    看到她的時候,杜大海有些了然,立刻給她開門,“快進來吧。上回你讓我幫你打聽的事,我已經打聽好了。”

    錢淑蘭立刻喜出望外,她沒想到杜大海的門路居然這麽廣。

    既要找到能換工作的人,那個人還得是李國成惹不起的角色,這就很不容易了。

    杜大海把圍裙一解,朝前麵喊了一聲,“小龍蝦”

    錢淑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愣了下。

    很快,就從裏麵走出一個又矮又瘦的小夥子,年紀很輕,大概十五六歲。

    杜大海對著他似乎很有威嚴的樣子,直接吩咐他,“我出去一趟,這個老大娘是我的朋友,你可要照顧著點。”

    小龍蝦立刻點頭應了。

    等把杜大海送出門了,小龍蝦才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問,“大娘,我叫龍下。您可以叫我小龍蝦。”

    錢淑蘭把他的名字念了一遍,而後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很貼切呀。”

    小龍蝦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兩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不過,兩人也沒閑著,手裏都在擇菜。

    土豆,韭菜和芹菜都擇好了。

    錢淑蘭也從小龍蝦這邊得到了一些信息,大多數都是關於杜大海的。

    比如他有一個兒子,去外麵當兵了,家裏有兩個孫子,都住在部隊。

    老伴走了十幾年了。

    當錢淑蘭聽到小龍蝦特地提起這個消息的時候,那意味深長的笑臉差點噎到她。

    就算她再饑不擇食,也沒法朝一個老爺子下手吧?雖然她從小沒父親疼,可她不缺父愛,不對,應該說她不缺愛。

    呃,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心裏就歎氣,似乎這小夥子也沒誇張,可不就是嗎?她這年紀,除了老爺子還能找誰?

    所以,她繼續單著吧。沒有別人疼,她自己疼自己也照樣能過日子。

    很快,杜大海就把人找來了。

    聽錢淑蘭說過王守智的級別還是挺高的,屬於技術人員,鋼鐵廠的技術工一共有十八個極別,他是十四級,一個月有42塊錢的工資。

    可,這些錢,通通都被李彩英攥在手裏,錢淑蘭打定主意,等工作這事整完之後,小蝶和錢通通都得要回來。

    來人是個大小夥,大約二十四五的年紀,長得人高馬大,看起來十分精神,杜大海給她介紹,“這是咱們郭縣長家的小兒子,名叫郭正良,在水利局挖井隊工作,一個月也有36塊錢,雖然少了6塊錢工資,可找這樣的人才靠譜。”

    錢淑蘭隻想早點把工作換回來,要不然她怕那鋼鐵廠會給小五施加壓力或是讓他去幹很危險的工作,那她豈不是害了他。於是笑道,“少一點就少一點,咱能換成就行。”

    郭正良笑著道,“大娘,我也不白占你的便宜,這樣吧,那多餘的6塊錢,我補給你。”見錢淑蘭想要推辭,他又道,“說實話,這還是我占便宜了,畢竟我們挖井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上山下鄉,辛苦的很,不比在鋼鐵廠舒服。”

    錢淑蘭嘴角抽了一下,鋼鐵廠舒服?她怎麽不知道?她忙擺手拒絕,“不用啦,能換工作就成,相信老杜也告訴你這事了,我這也是沒辦法。”

    郭正良見她推辭不要,就想著到時候就送她自己騎了好幾年的自行車吧,畢竟上山下鄉這個還是需要的,心裏打定主意,他也就沒多說,隻笑眯眯的點頭。

    商定好之後,三人開始到鋼鐵廠找王守智。

    王守智怎麽也沒想到,隻是一會兒功夫,他娘就能把他工作給換了。

    錢淑蘭朝其他兩人歉意地笑笑,拉著王守智到一邊,“你傻啊,這工作怎麽來的,你忘了嗎?難道你那領導就沒給你使絆子?”

    王守智這才明白,剛才主任跟他說的那些挖人心窩的話是什麽意思,心裏有點慌,看向錢淑蘭的時候,又有點不自信,“娘,我和彩英真要離嗎?”

    錢淑蘭白了他一眼,敢情離婚書都遞上去,街道辦也給他們開完介紹信,縣委工作人員也在他的戶籍上麵蓋了離異的戳了。已經塵埃落定的事兒,他居然還以為自己是在陪他過家家。真是鳳凰男當多了,連骨氣也沒了,這不離能行嗎?不離她那場戲不就白演了嗎?她臉一黑,沉聲提醒道,“已經離了!”

    王守智對上他娘那雙凶狠的眼神,忍不住低下了頭,好半天,才重新抬起頭來,應了一聲,“好”

    錢淑蘭滿意地摸摸他的頭,“小五,你是娘的好孩子,相信娘,娘不會害你的。以前,娘是不想你和哥哥們一起下地吃苦才讓你娶李彩英的,可誰成想她是這麽個性子,娘錯了,娘要你活得有尊嚴,日子能過得舒心,每天都快快樂樂的。”這應該是每個當娘希望的吧?

    聽到錢淑蘭這麽說,王守智這顆猶疑不定的心才算徹底安定下來了,是啊,娘不可能害她的。

    這些年,他的確過得很舒服,除了李彩英經常耍脾氣之外,他過得很體麵,不用像哥哥們下地掙工分,他該知足了。

    隻是換份工作而已,又沒有把工作給丟了,他行的,他衝著錢淑蘭重重地點頭,“行,娘,我聽你的。”

    王守智也答應了,再加上郭縣長小兒子的身份讓這事很快就辦下來了。

    然後,王守智回自己工作車間收拾了東西,就跟著郭正良一起到水利局那邊登記。

    郭正良把自己那輛半舊不新的自行車直接送給王守智。

    王守智本來不想要的,可郭正良不想占他便宜,非要他收下,到最後他也隻能收了。

    這事完成之後,四人就分開了。

    錢淑蘭特地請杜大海在他們家飯店吃了一頓。

    杜大海倒也沒推辭。

    王守智看著他娘與人談笑風生應付這些人遊刃有餘,與以前那刻薄跋扈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在心裏暗暗埋怨自己,他有多少年沒回家了,連自家老娘變了都不知道。

    吃完飯,王守智拎著東西就到了水利局這邊的單身宿舍。

    因為郭正良的關係,王守智還白得了間單人宿舍。

    錢淑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雖然這房間隻有十平米。可也比鋼鐵廠那個大通鋪要好。

    錢淑蘭看了眼天色,又朝門外瞅了瞅,見四下無人,忙把門關上,準備和王守智說李彩英的事兒。

    王守智見他娘神神秘秘地把門插上,又躡手躡腳一副作賊的樣子,笑了笑。

    錢淑蘭卻沒心思笑,把王守智按到床上,坐在他旁邊小聲道,“小五,娘跟你說件事兒。”

    王守智見他娘說話的語氣異常嚴肅,也收起了笑臉,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錢淑蘭便把那天早上,她去找他,原想告訴他工作的好消息,卻發現李彩英出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說話的時候,她的雙眼一直緊緊地盯著王守智,怕他會失控。

    也確實如她所想,王守智原本含笑的臉慢慢變得僵硬而後直接黑了,他從床上一躍而起,臉色漲得通紅,衝著她呲牙咧嘴,一副要吃了她的架勢,但,似乎是想起她是自己的親娘,忙收回了凶殘的表情,無奈地歎了口氣,“娘,你別說了,我跟彩英已經離了婚。你就別再汙蔑她了。”

    操蛋!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這些日子她跟李彩英鬧成這樣,王守智能信她才怪。

    不過,轉念一想,恐怕她不跟李彩英鬧僵,王守智也未必會信她吧。

    畢竟誰會給自己頭上整頂綠帽戴呢。

    錢淑蘭也沒指望王守智一下就能信她,她重重地歎了口氣,攤了攤手,“不信你去問問棉紡廠的工人,前些日子有沒有一個姓陳的男人跟李彩英走得很近的。”

    見他還是不敢相信,她氣極敗壞地剁了剁腳,有些不耐煩地撇嘴,“要不是為了你的名聲,你以為我不想直接踹門把那對狗男女搞臭嗎?你知道我在外麵忍了多久才把心裏的火壓下去嗎?你居然還不信我,你簡直氣死我了!”說著把頭扭到一邊,一副你不信我就不搭理你的架勢。

    王守智見他娘真生氣了,心裏也開始信了。李彩英真的跟別的男人胡搞?!!她!她真的敢做出這麽不知羞恥的事情!

    王守智隻覺得自己的腦門突突地疼,他渾身的血液都集中在被他握得嘎吱作響的拳頭上。他猛地轉身就要往外衝。

    錢淑蘭被王守智的動作嚇傻了,這是要去跟人拚命的節奏嗎?她趕緊拉住他的胳膊,追問,“你去哪裏?”

    “我要去找那對狗男女算賬!”王守智眼睛赤紅,那眼神似是將要出鞘的刀,想要一洗前恥。

    “你忘了,今天早上李彩英被關禁閉了。”錢淑蘭忙提醒他。

    聽了這話,王守智才稍稍放鬆下身體,隻是他依舊想要衝出去。可,奈何他娘死死地拽著他的胳膊,不讓他走。他央求道,“娘,我咽不下這口氣,我被自己媳婦帶綠帽了,這樣的奇恥大辱我不去報仇枉為男子漢大丈夫。娘,你別攔著我!”

    錢淑蘭拍了下他的胳膊,反問道,“你知道那人是誰嗎?你就要去報仇。”

    王守智閉了閉眼睛,嘲諷道,“我去棉紡廠裏問。娘,你別總是攔著我。”說著話的時候,已經掙開錢淑蘭的手。

    “小五,你先告訴娘你找到他之後,又能怎樣辦?”錢淑蘭鐵了心地要阻攔他。

    “等我找到人,我非把他弄死不可。”王守智說話的語氣讓人聽了心驚膽戰的,渾身上下直冒冷汗。

    錢淑蘭大驚失色,殺人?他…他…他不會是瘋了吧?!她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死死地抵在門後,擋住王守智的出口,眼神戒備地看著他。

    “娘,你讓開。”

    “我不讓,你是不是瘋了!你把人殺了,你自己也沒命了。”

    王守智抓了抓頭發,狂躁不安地低吼,“我現在還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話呢,臉都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錢淑蘭趕緊道,“這事沒人知道,我沒告訴別人。以前你連加班也住在家裏,她這也是第一次。還沒人知道。沒人說你是非的。”她也不知道李彩英是不是第一次,隻是也隻能說慌了。

    “真的沒人。”

    “真的沒人。”

    “真的沒人?”

    “真的沒人。”

    ……

    反反複複問了20多遍,每次錢淑蘭都很肯定地告訴他“沒人知道”。

    很快,錢淑蘭發現王守智不再問了,他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等錢淑蘭放鬆戒備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他突然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笑得很瘮人,“娘,你騙我,還有兩個人知道。”

    錢淑蘭懵了,還沒等她問出口,王守智飛快道,“就是那對狗男女。不弄死他們,我難解心頭之恨。”他直直地看著錢淑蘭,撒嬌誘哄道,“娘,你不是說我是你最喜歡的兒子嗎?我想殺了他們,你幫幫我好不好?”那眼神裏散發出的光像一團烈火似乎已經把他的理智灼化。他瘋了!

    錢淑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她馬上就要親眼見證一個殺人犯形成的全過程。她的心已經跳到嗓子眼了,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突然,她想到上次王守智毆打李彩英的事兒,是不是從那時候開始,王守智的心態已經變了。以前是沉默的忍耐。到了極限時,要麽走向滅亡要麽成為變態。

    顯然,他已經走向岔路口的另一邊,滅亡了。那次毆打就是爆發點。那次提醒了他,隻要反抗,他就可以得到解救,可以得到短暫的舒心。

    顯然,他打算再次爆發。

    錢淑蘭覺得如果自己的答案不能讓他滿意,他絕對會把自己拉開,然後去找那男人算賬。她堅決不能讓他離開,一旦他殺人,自己就gmae over了。她斟酌再三,還是決定豁出去了。

    她臉上強笑著,故作鎮定地推了一下他緊繃的身體,笑著道,“小五,你傻不傻呀,就算你想要報複他們,何必要陪他們一起死。連自己的命也要搭進去了,太得不償失了。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要讓仇人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你就這麽幹脆利落地殺了他們,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聽到這話,王守智突然眼睛亮得驚人,身體也不再緊繃,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錢淑蘭見他放棄想要硬闖的念頭,心裏鬆了一口氣,他要是硬闖,自己這老胳膊老腿兒,估計連一下也招架不住。她上前一步拉著他到床邊坐下,“你啊,還是太傻。你這兩敗俱傷的想法還是要不得的。想要一個人倒黴,還不想把自己搭進去,隻要找出他們的弱點,利用合理的手段讓他們遭受報應,一樣能出氣。你根本不需要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聽了這話,王守智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

    錢淑蘭見他聽進去了,繼續教育,“你想想,你現在有自己的工作,還是個城裏人,等咱們談判結束,手裏又能有一大筆錢,你這樣好的條件找什麽樣的好媳婦找不著,你何苦把自己搭上。你想想,你吃過鮑魚嗎?你蓋過八斤重的棉被嗎?你住過二層以上的樓房嗎?你坐過火車去過北京□□升國旗嗎?這麽多好事兒你全部沒有經曆過,你就這麽白白地死了,你虧不虧!”

    王守智的麵色隨著她的話越來越放鬆,最後竟露出一副很可惜的表情。

    錢淑蘭見自己的話很有效果,又開始順著他的思維。她笑著道,“其實,這些年你也不虧了,你一分錢沒花就娶個媳婦,孩子也有了,工作也有了,戶口也有了,錢也快要有了,這些年你的忍辱負重換來這麽多,你值了!”這些年,王守智一直把自己想像成臥薪嚐膽的勾踐,那現在自己就告訴他,你已經成功了,你可以要做回你自己了!他的心態是不是就能回到從來?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別扭呢?王守智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隻是他暫時沒有琢磨出什麽地方有問題,細想一下還真有些道理,自己還真是要什麽有什麽。如果,自己就這麽找那對狗男女算賬,他不就沒命享受了嗎?他到底還要不要親自報仇?

    斟酌再三,王守智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珍惜生命,好好過自己的人生。反正也沒別人知道自己戴過綠帽,那對狗男女應該也不會宣揚出去。他何苦為難自己。

    想通之後,王守智豁然開朗,“娘,你說怎麽出氣?”

    錢淑蘭莞爾一笑,“你且瞧著,我讓你親眼看一場狗咬狗的大戲。”

    王守智仿佛在他娘身上看到睿智之光。這麽自信的笑容讓他特別有安全感。心中的大石也徹底落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