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債。”沈依依言簡意賅。

    又要付賠償金？可是大姐不欠將軍府的錢吧？胡椒連忙提醒她道：“大姐，我聽茴香過了，將軍府當初送來的定禮，早已經還回去了。”

    “我知道。”沈依依著，從缸裏舀出糯米粉和粳米粉，按照二六的比例，裝進了大銅盆裏。

    知道還要還錢？大姐這是瘋了嗎？胡椒忍不住她：“大姐，得勝樓是沈家的產業，賺多賺少，都不是您的錢。咱們唯一的進項，隻有杭州府的‘好再來’，而‘好再來’的收入，已經成了賠償金。總而言之，咱們現在很窮，很窮，很窮！錢得省著花！”

    起來，剛才買這些藥材，就花了不少錢！

    胡椒忿忿地想著，把篩好的藥材粉遞給了她。

    “得有道理。”沈依依接過藥材粉，也倒進了大銅盆，“不過給將軍府還債，用不著花銀子。”

    不用花錢？胡椒鬆了口氣。不過不花錢，叫什麽還債？

    眼瞅著胡椒又要發問，沈依依趕緊道：“把白糖、茴香和薄荷遞給我。”

    胡椒撅了噘嘴，把她要的東西取了來。

    沈依依把白糖、茴香和薄荷放進銅盆，一手拎炊壺，一手拿勺子，用滾水把銅盆裏的各種粉攪拌均勻了。

    這時候不用沈依依吩咐，胡椒便翻了一套模具出來，拿給她看：“大姐，現在是秋，把五香糕印成芙蓉花好不好，這樣比較應景。”

    明明是個粗枝大葉的傻丫頭，偏偏在這些事上，如此有風情，沈依依讚許地衝她點點頭：“你了算。”

    胡椒把五香糕印成一朵一朵的芙蓉花，沈依依則去生了火，架好了蒸鍋。

    一時五香糕蒸好，滿鍋芙蓉花綻放，且不論味道好壞，單看顏值，便屬上乘了。

    沈依依夾出一塊，切成兩半，和胡椒一起嚐了嚐。

    糕甜薄荷涼，完全掩住了藥材的苦味，胡椒吃得連連點頭：“我敢打賭，將軍府的廚子做的五香糕，肯定比不上大姐做的這個。”

    “這又不是比賽。”沈依依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切不可狂妄自滿。”

    “哦。”胡椒捂著額頭，難得地乖乖應了一聲。

    沈依依拿食盒裝好五香糕，又加了棉套保溫，道：“走吧，去將軍府。”

    胡椒接過食盒來，抱在懷裏，同她一起登上了馬車。

    即便隔著棉套，五香糕的香味還是飄了出來，胡椒嗅了嗅鼻子，突然恍然大悟：“大姐，您是不是欠了將軍夫人一盤五香糕，所以今特意去還？”

    欠五香糕？虧她想得出來。沈依依搖了搖頭：“不是，我去負荊請罪。”

    替“沈依依”負荊請罪。

    定親即契約，無論“沈依依”愛的是誰，與吳德私奔，便是失信於將軍府。

    私奔對沈家姑娘們造成的傷害，尚能用金錢彌補，但對將軍府，她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隻能親自登門，向將軍夫人道歉了。

    胡椒終於明白了沈依依的意圖，擔憂不已：“大姐，將軍夫人會為難您嗎？她會不會用馬鞭抽您呀？”

    為難就為難吧，抽就抽吧，這是“沈依依”欠將軍府的。

    不過話回來，將軍夫人每次見到她，所表現出來的都隻有大度和寬容，她的這份胸襟，讓她這個現代人都很佩服。

    沈依依抬起頭來，對胡椒道：“待會兒不管將軍夫人對我做什麽，你都不要攔。”

    大姐的確欠將軍府的，讓將軍夫人出出氣也好。胡椒想著，點了點頭。

    馬車在將軍府門前停了下來，兩人帶著食盒，下了車。

    胡椒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忙問：“大姐，萬一將軍夫人不在家，怎麽辦？您該提前派人來問問的。”

    哪有負荊請罪，還提前來打招呼的？沈依依道：“萬一不在家，我們就改再來。”

    好吧，如果改，又得重新花錢買藥材了。胡椒暗自嘀咕著，走上前去，請門房的廝幫忙通報。

    歸燕居裏，二夫人唐氏、三夫人魏氏、二房妾室江姨娘，與蔡禎圍坐在桌前打雙陸，花氏則遠在窗邊，手捧著一本兵書。

    丫鬟自外麵進來，稟道：“大夫人，沈大姐求見。”

    花氏尚未發話，唐氏先驚訝地抬起了頭：“哪個沈大姐？不會是沈依依吧？”

    丫鬟回道：“二夫人，就是她。”

    “真是沈依依？？”唐氏丟開骰子，把桌子一拍，站了起來，“她居然敢來？！”

    魏氏把棋盤一推，疾步走到花氏跟前，道：“大嫂，因為沈依依私奔，撕毀婚約，咱們將軍府遭了多少嘲諷，今兒她既然來了，我們可不能輕饒了她！”

    “對對對！”唐氏應和著，連聲地喊丫鬟，“去習武場把軍棍拿來，今兒不把她打到頭破血流，絕不放她出將軍府的門！”

    花氏不置可否，對通報的丫鬟道：“請她進來吧。”

    丫鬟應了一聲，出門傳話，領了沈依依主仆朝歸燕居去。

    臨到歸燕居門口，領路的丫鬟卻停了腳步，回頭聲地問沈依依：“沈大姐，我們二夫人和三夫人等著打您軍棍呢，要不要我去告訴少爺一聲？”

    丫頭真可愛，沈依依笑了起來：“不用了。”

    跟著丫鬟進了歸燕居，沈依依在廳門前略停了一停，朝內看去。廳裏，花氏和蔡禎，她是認得的；按照座次尊卑，左邊下首坐著的，應該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在二夫人身後，站著個穿褙子的年輕女人，腹部微微隆起，顯然有了身孕，這大概是二房的某位妾室了。

    認清了人，沈依依便帶著胡椒走了進去，到花氏麵前跪了下來：“夫人，一年前的事，不提也罷，今日我特意登門，向您和將軍府道歉。”

    “大嫂，您看，她自己是來道歉的！”唐氏馬上叫了起來，“快把軍棍拿來，不然豈不是顯得沈大姐沒有誠意？”

    魏氏從丫鬟手裏接過軍棍，遞給了唐氏：“二嫂，你親自去打！”

    唐氏當真拿起軍棍，直奔沈依依。

    這可是軍棍，幾棍子下去，能要人命！胡椒緊緊攥著拳頭，極想撲到沈依依身上，替她擋一擋，但想想沈依依叮囑過的話，又有點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