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湯熬好，濃不見底，沈依依看過之後，點了點頭，讓茴香拎了，隨她上西善堂去。

    西善堂上，老太太丁氏、二太太、四太太、五太太、二姐沈珊珊、四姐沈盈盈、五姐沈念念都在，倒是省了她一番去叫人的力氣。

    沈依依笑吟吟地走上堂去，團團行禮：“好巧，大家都在。”

    “都在擔心你爹的病呢。”丁氏犯著愁道。

    自從她散盡千金為補償，沈家人無論心裏怎麽想，表麵上對她的態度都好了許多。

    沈五太太問道：“依依，聽你帶了個郎中回來了？那你怎麽不在安居院，卻跑到西善堂來了？”

    “那還用問，肯定是來給老太太請安的。”沈二太太笑著，指了跟前的丫鬟，叫她去接茴香手裏的罐子，“依依真是孝順，剛到就給老太太煲湯了。”

    “不不不，這湯是給您煲的。”沈依依著，招手叫了她自己的兩個丫鬟上前，示意她們去給沈二太太灌參湯。

    這兩個丫鬟，一個名叫阿碧，一個名叫阿朱，是她在杭州府買的，幾乎不認識沈家人，自然不會給沈二太太麵子。

    她們聽得沈依依示下，沒有半分猶豫便衝上前去，一個按住沈二太太的頭，一個掰開她的嘴，強行把參湯朝她嘴裏灌。

    剛才還得好好的，突然就灌參湯？屋子裏的太太姐們都驚呆了。

    沈二太太含混著大喊：“依依，你這是做什麽？！”

    沈依依雲淡風輕地站著，看了看修剪整齊的指甲：“聽前些，二嬸給我爹灌了參湯？”

    沈二太太終於明白了過來：“我那是一番好心！”

    一番好心，所以差點要了她爹的命？沈依依笑了笑：“二嬸，我這也是好心。”

    貨真價實的參湯，熬得濃濃的，還特意給她送到西善堂來，可不是好心？

    沈二太太還想辯解，可惜參湯不住地朝嘴裏灌，她很快就不出話來了。

    這時沈珊珊終於反應了過來，哭喊著朝阿碧和阿朱衝了過去：“你們這些賤蹄子，放開我娘！”

    沈依依朝阿碧和阿朱努了努嘴：“放開她。”緊接著又對茴香道：“你去接著灌。”

    茴香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任由沈珊珊又是打又是抓，接過了阿朱手中的罐子，朝沈二太太嘴裏灌去。

    阿朱騰空了手，不用沈依依吩咐，馬上一把揪住了沈珊珊的頭發，把她拖到了一旁。

    沈珊珊拚命掙紮：“沈依依，你居然敢這樣對我娘！”

    “我怎麽對你娘了？不就是給她灌了點參湯嗎？”沈依依抬起頭來，表情平靜，目光裏卻暗含著威脅，“我不會故意和沈家任何一個人過不去，但你們給我記著，不要動我爹！不管是好心還是壞意！”

    茴香灌完了參湯，和阿碧退到了一旁。

    沈二太太終於得了自由，彎著腰一陣猛吐。幾個太太和姐紛紛掩鼻，一疊聲地喊人來收拾。

    “老太太，沈依依竟敢這樣對我娘，您趕緊管管她呀！”沈珊珊哭著撲進了丁氏的懷裏。

    這時候她不是該去扶沈二太太麽？敢情是嫌髒？看來她這個女兒，也沒看起來那麽孝順嘛。沈依依嗤了一聲，懶得與她們多計較，帶著幾個丫鬟，轉身離開了西善堂。

    自始至終，丁氏都沒有阻攔沈依依，沈珊珊不敢怨老太太偏心，隻得去罵幾個姊妹：“你們都是木樁子嗎，看著我娘被欺負，吭都不吭一聲！”

    她們每個月都領著沈依依的賠償金呢，傻了才去跟她起衝突。幾位姐都假裝沒聽見，有的看帕子，有的望。

    “胡鬧些什麽！”丁氏終於開口了，罵的卻是沈珊珊，“你娘差點害死了你大伯，你大姐灌你娘一罐參湯怎麽了？！我告訴你，你大伯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娘去抵命！”

    沈珊珊被罵傻了，臉上掛著淚，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

    丁氏罵完沈珊珊，又去罵沈二太太：“當時我就讓你少喂些，你偏不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打的是什麽算盤，不就是擔心老大死了，你們要守孝一年，縛手縛腳嗎！”

    沈二太太讓丫鬟扶著，垂著頭，一個字也不敢辯。

    沈五太太衝沈四太太使了個眼色，聲地道：“瞧見沒，真以為老太太糊塗呢，大伯再不得寵，那也是老太太的親兒子！”

    沈四太太壓低了聲音道：“你有沒有覺得……大姐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現在護起她爹來，跟不要命似的……”

    沈五太太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她爹為了護她，才躺到床上去了，她能不護著嗎？”

    這倒也是，沈四太太不作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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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安居院，沈依依問茴香：“學會了嗎？”

    茴香馬上跪下了：“大姐，我再也不會麵皮薄，心眼軟了，以後不管誰來，我都不會讓他靠近大老爺半分。”

    “也沒必要這樣風聲鶴唳。”沈依依把她拉了起來，“有鬆有馳，保證大老爺的安全就行。”

    茴香點點頭，很是抹了一會兒眼淚，到底是因為她看護不力，才讓沈大老爺遭了一回罪。

    到了晚間時分，劉一刀終於出了房門。

    沈依依一直在廊下候著，見他出來，趕緊迎了上去。

    劉一刀揉了揉眉心，道：“我能讓你爹醒過來。”

    “真的？！”沈依依驚喜萬分。

    “不過，就算醒過來，也沒法恢複正常。”劉一刀又道。

    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沈依依剛剛高興起來的心，又沉了一半下去：“沒法恢複正常，是什麽意思？”

    “就是會跟三歲的孩子一樣。”劉一刀著，想了想，又道，“不，四五歲吧。”

    三歲和四五歲有區別嗎？不過能醒來，總比躺著好多了，沈依依毫不猶豫地道：“請先生替我爹診治吧。”

    “這麽大的事，你不跟家裏人商量？”劉一刀詫異道，“根據我的推斷，你爹如果成了四五歲的孩子，身體會更好，也許還會活很多年，你確定你的家人，願意一直養著他？”

    “您這叫什麽話？他們不養，我養！”沈依依立時道。

    “你了不算，你是個姑娘家，將來遲早要嫁人的。”劉一刀搖著頭道，“你別怪我講話難聽，我見過太多殘疾的兵士，回到家後，即便有丫鬟伺候，時間久了，家人還是百般嫌棄，生不如死。”

    “大不了我不嫁人！”沈依依幹脆果斷地道。

    “你……你什麽？不嫁人？”

    耳邊傳來一道聲音，卻不是麵前的劉一刀的。

    沈依依轉過頭去，便見風塵仆仆的蔡禮站在院門邊，一臉的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