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天晚上，周巧巧來看承順帝。太醫跪著，說是不行了。

    周巧巧一看，確實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也沒罵太醫，她沒那習慣。她坐在承順帝的床邊，看著自己身上華麗的衣裙發了一會兒呆。

    然後，問宮人：“皇上能喝藥嗎？”

    “喝不下去。”宮人說。

    ”拿參湯來灌。“

    宮人麵麵相覷，誰敢真灌皇上呢？

    周巧巧不管這些，扶起承順帝，掰開嘴就真的用力灌了下去。

    伺候的人跪著，一點都不敢抬頭瞧。

    這位皇後娘娘是會武功的，永遠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闔宮裏伺候的沒有不怕她的。

    一碗灌完了，周巧巧把碗擲出去：“再拿。”

    不多時，一個宮女顫抖著端著一碗參湯進來。

    周巧巧繼續灌，參湯是上好的千年人參，但真正喝進承順帝嘴裏的可沒多少，全流了出來，皇上金黃色的裏衣濕透。

    “再拿...”周巧巧又擲了一碗。

    殿外，烏泱泱的跪了一大票人。夏月看著宮人戰戰兢兢的端著參湯進去。

    參湯一碗一碗的端來，一碗一碗的被周巧巧灌下去。承順帝沒有好轉的跡象。

    “娘娘...求您放過陛下，讓陛下體麵的去吧。“跟了承順帝一輩子的大太監壯著膽子說道。

    說這話，等於是盼著主子死，這太監也是抱著不活了的心思說的。左右皇上走了，他也就等死的命了。

    他打小伺候皇上，皇上臨走臨走，被這麽折騰，這大太監真是於心不忍啊。

    周巧巧頓了一下，還是把碗裏的參湯灌完。把碗擲了出去。

    到底沒說再拿的話。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以手掩麵，擦掉淚，再抬頭已是冷漠的樣子。

    “伺候陛下更衣吧。”她冷冷的說道。好像剛才發瘋灌參湯的人不是她。

    到底是不中用了，周巧巧站起來想要走，一隻手拉住了她。

    “陛下...”大太監喜極而泣。“陛下醒了。”

    周巧巧回頭去看，承順帝大睜的眼睛裏有了些許的神采。

    千年人參還是有用的。

    “陛下。”周巧巧又坐下去。

    “都...來...了嗎？”承順帝幹巴巴的問。

    “來了，皇太子及其他皇子都在。後宮主子們也都在。”大太監忙答。

    承順帝又看周巧巧：“朕...不放心你。”

    周巧巧眼眶又紅了：“我能照顧自己。我就是...就是...”

    就是有些舍不得你。

    直到此時周巧巧才知道，承順帝在的時候，她還是過得很自由的。他會包容她。

    所有。

    “好...好...的。”承順帝到底也流了淚。

    這就不是個當皇後的料，她天上的飛鳥，是海裏的遊魚。卻不是籠中的金絲雀，更不是魚缸裏的金魚。

    她不屬於這，他困住了她。

    “我會好好的。”周巧巧道。

    “你...不喜歡...想去...去哪兒...”承順帝又喘著氣問。

    他說的斷斷續續，周巧巧卻明白了，這是問她，不喜歡皇宮，想去哪兒。

    他願意放了她嗎？

    可她能去哪兒呢？她想一人一馬，遊山玩水。如果再奢侈一點，她想叫上聶小凡。

    如果真的可以，就算聶小凡叫上周九郎，她也不會介意的。最多不理他好了。

    如果再多要一些...不...不能多要了，叫上夏月，得等下輩子了。

    周巧巧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流著。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算她一個人，她也不能去遊山玩水。承順帝對她不錯，她不想他的皇後，在他死後都沒能給他掙個好名聲。

    承順帝拉拉她的手。他還在等她回答。

    “我想出宮，去水月庵給您祈福。”周巧巧破涕為笑。

    承順帝看著大太監：”宣...宣...太子“

    “皇上傳太子。”大太監忙道。

    夏月連忙進來跪下，看父皇的病容的時候，他一眼，便看見哭得不能自已的周巧巧。

    從沒見過她這樣。

    她很為父皇傷心嗎？

    夏月的心又沉了一點。

    “父皇有何吩咐。”

    “要...善待...善待兄弟...”承順帝聲音微弱，幾乎一句一個大喘氣。

    “兒臣一定會照顧好兄弟們。”夏月忙磕頭。

    “好好...孝...敬...敏兒...”

    敏兒，是敏貴妃。承順帝到底還是念著的。

    周巧巧眼淚一下子流了回去。

    她哭什麽呢，這個人，從來都不屬於她。

    “是，兒臣一定孝敬好母妃。”

    “皇...皇後...“承順帝又看著周巧巧。”要...出宮...“

    出宮嗎？夏月錯愕的看了周巧巧一眼。忙又低下頭來。

    “皇後要出宮嗎？”

    “本宮要去水月庵，為大盛祈福。”周巧巧冷冷的。

    “是。兒...兒臣會安排。”夏月低著頭。想，她是為了躲著他嗎？

    承順帝放心的去了。

    夏月一個月後登基大典，但實際已經掌權了。之前有些大臣，站錯隊的，夏月不想都追究，但有幾個，卻著實得罪了他。

    於是就都辦了。

    其中就有禮部尚書。

    夏月讓周九郎補了禮部尚書的缺。

    滿朝文武都有些琢磨不透。

    這周九郎，不是沒本事，就是太年輕了。再曆練個三年五載的，或許還算名正言順。

    現在就讓他做了尚書，明顯的是皇上寵信周家了。

    看出來了，周家的榮寵在新帝這兒還是延續的。

    一時間，來拜訪周九郎夫婦的人不少。

    聶小凡肚子大了，身子又弱。自然見不過來，對周九郎道：“從前我覺得，自己生病時沒有辦法的事。沒想到遇到事了，我想，要是我一直身強體壯的，一定能幫你不少事。“

    ”大行皇帝剛走，哪有時常上門拜訪的道理？你且安心養著，隻說不見就是了。誰敢說你閑話。“周九郎小心翼翼的扶著聶小凡坐下來、聶小凡懷孕，他緊張還緊張不過來，怎麽可能會讓她有一絲勞累？

    聶小凡見周九郎照顧他，又細心又體貼，她笑著摸摸他的臉：“你真是...長大了。”

    不得不說周九郎的變化是很大的。以前也不是不關心她，但始終沒有現在貼心。

    但聶小凡卻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有幾天晚上，她都夢見前世的雲豆和豆豆了。

    聶小凡隱隱感覺，她這條命，閻王爺要收走了。她不想往壞處想，但總有這樣的感覺。她也不敢說。

    摸著肚子，隻想著自己能生出來這個孩子就好了。

    她不想她走後，周九郎孤孤單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