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鮫人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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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央冷哼一聲,麵冷如霜,背後鎮魔刀匣的卻邪刀隱隱作響,一縷縷的森然凶煞之氣從刀匣內逸出,乃是受到殺意激發,卻邪刀有感。

    鬼手龍婆之前心生殺意,整個院落的氣氛已經清清涼涼,等項央再起殺機,更是冷冷冰冰,仿佛三九嚴寒天氣。

    “項兄此言差矣,我要的雖然是鮫人珠,但也沒那個本事得到鮫人珠,是男人自己貪心,不滿足,寧願放棄女鮫人,我然我用手段,你再罵我那才恰如其分。

    而且我這麽做,是在幫助鮫人解脫,不然日日夜夜為這麽個廢物一樣的男人織綃,在我眼裏不過是生不如死。

    還不如綻放流星一樣的光彩,刹那既是永恒,好過在這個染缸一樣的世間蒙塵。”

    麵對鬼手龍婆以及項央接連而來的壓力,容溪麵色如常,似乎不為所動,實則背著的雙手之上已經冒出細汗,在陽光下水盈盈,好似澆了盆冷水一樣。

    鬼手龍婆與項央算是在場武功最高的兩人,就算完顏博有藍金鵬爪在手,又有況都,燕秋附驥,怕也勝算不高。

    不等眾人爭辯,北屋中突然傳來一陣極為哀怨,淒婉的歌聲,好似杜鵑啼血猿哀鳴,內中透出的絕望,令人不寒而栗,兩行清淚涕下。

    那種朦朧之感,好似遙遠無邊的東海之上,一個美麗動人的鮫女拍打著魚尾遊弋在浩瀚的海洋之中,迎著海風,附著飛鳥,慢慢遠去。

    隻留下兩滴晶瑩無暇的淚珠漸漸融合,化作一顆鴿蛋大小的寶珠。

    “鮫人潛織水底居,側身上下隨遊魚,……有時寄宿來城市,海島青冥無極已,……”

    歌罷,一道劇烈的波動從北屋中傳來,隱約之間有海濤翻湧,波浪起伏,青天白日下,透過窗戶射出蔚藍色的光芒,溫暖而又帶著點淒冷,勾動人的心緒。

    九尺大漢況都竟然被惹得痛苦連連,涕淚齊出,讓人心酸之餘又想發笑。

    鮫人斷情,泣淚如珠的那一刻,也是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鮫人珠,終於到手了。”

    完顏博與容溪兩個的眼中同時放出光彩,夾雜著渴盼與期待,有了鮫人珠,就找到了打開生命之泉大門的最後一個鑰匙。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可憐,可歎,所托非人。”

    龍婆看到這一幕,輕歎一聲,似乎陷入追憶,神思恍惚,看起來心不在焉。

    等光芒消散,那個長的跟個哈巴狗一樣的男人才喜滋滋的捧著一枚寶珠跨過門檻,走到容溪麵前,一臉的欣喜與高興。

    “容大人,寶珠已經到手了,您看您事先應承的銀子是不是要兌現了?”

    這人捧著寶珠,滿眼的貪婪,竟然絲毫未曾因為鮫女的離開有半分動容,不但冷血,而且冷血的可怕,可恨。

    想一想,縱然隻是一隻小貓小狗,養了許久,也該有些感情,何況是一個對他生死不離,一往情深的鮫女?

    除了容溪與完顏博,所有人看向這個男人的眼睛裏都帶著點莫名的森冷,讓他摸不著頭腦,不過也不曾擔憂什麽。

    這裏是軍戶所主掌之地,大軍壓陣,他就不信這些人敢對他怎麽樣。

    說來無知,但久居東海,與外界封閉,他的眼界,也僅止於此。

    容溪與完顏博的目光則是一直放在男人手中的寶珠,竟然和之前朦朧感應中的一模一樣,實在是古怪離奇。

    當兩個人將目光收回,轉而看向男人時,眼中的渴求與熱切也消散,充滿著冰冷。

    “你們?”

    這男人莫名的感覺有些不對勁,腳下移動,往後退去,看向容溪的眼神有些不對,也沒有之前的狗腿子模樣。

    “在我找到你之前,你讓鮫女陪過不少人吧。

    衛兵?鎮內的孤寡男人?喜歡獵奇的有錢人?似乎你為了錢,什麽下流的勾當都能做。

    說來也是可笑,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卻把她推向深淵,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心是什麽顏色的。”

    容溪又說出了讓在場中人盡皆動容的秘密,原來為了錢,這人竟然把鮫女當做玩物一樣供人觀賞,玩樂。

    鮫女在此之前,到底經曆了多少痛苦,折磨?又是什麽支持她,讓她頑強活到今天呢?

    “畜生,老子自問是黑道中人,殺人如麻,滅家滅族的也不少,但那都是對敵人,沒想到你比我還狠,對自己人幹出這種喪盡天靈的事情。”

    況都如熊掌一樣的大手抹了把眼淚和鼻涕,朝著男人狠狠吐了口唾沫,滿眼的不屑,晃動了下脖子,咯吱一身脆響,想要動手。

    燕秋眼神再冷幾分,他是魔門中人,被稱作魔頭,向來是損人利己。

    但不管怎麽說,好歹也有一兩分良心,假如有那麽一個女人這麽對他,生死無怨,那麽心底也會有些許的觸動。

    哪怕殺了對方,不讓她擾亂自己的心緒,也不會做出這等畜生不如之舉,讓別人侮辱她。

    “呸,你們管老子,這珠子你們要不要?姓容的,我給你麵子叫你一身容大人,你真當自己是軍戶所的將軍了?

    如果不要,趕緊離開我這裏,不然我就去報官了。”

    男人死到臨頭仍不知曉,反而喋喋不休,有恃無恐,攥著寶珠的手青筋凸起,頗為用力。

    “這就是人性啊,七情六欲,誰也參不透,真的值得嗎?”

    項央忽然問道,對著的是那顆神光內蘊的寶珠,本隻是一次感慨,卻沒料到寶珠竟然緩緩放出光彩,做出回應。

    那裏麵隻有一幕,仿佛影像,所有人都看的到。

    陰沉的天,黑壓壓的雲,海浪堆疊,風暴狂怒,將一條美麗的鮫女推向岸邊,落入泥沙。

    絕望透過寶珠傳到現實,蔓延開來,直到那一刻,一個醜陋的漁民出現,好奇中彎腰將鮫女抱起,小心翼翼的以海水將她潤濕,讓她恢複了生機與活力。

    鮫女看著那張醜陋的麵孔,卻是仿佛看到了世上最美好的人,皮囊總有老去,腐朽的那一天,這樣的心靈,值得她愛。

    寶珠中隻有這一幅畫麵,是鮫人珠蘊藏的鮫女一生最美好的回憶。

    換言之,值得鮫女珍藏的回憶,也隻有兩人初見麵時。

    之後留給鮫女的,也許盡是痛苦。

    然而隻是那刹那間的感動,卻足以抵消所有的惡毒,所有的辜負,隻留有美好。

    鮫女的回應是值得。

    傻傻的,卻震撼人心。

    “死。”

    項央搖搖頭,他不理解,卻佩服這樣的心靈,這樣偉大的愛。

    輕輕吐出一個字,有風吹過,和著這一聲死字吹向那人。

    原本後退,驚訝看著寶珠異象的男人忽然呆立在原地不動,身上衣服緩緩龜裂,崩散,化為粉塵,與之一同隨風而逝的,還有消散的血肉。

    原地竟然隻剩下一具深紅色的骷髏,隨後也化作灰塵飄落。

    其人手上的鮫人珠則滴溜溜的轉動,最後落到容溪的手上。

    淩遲要割三千刀,為世間最殘酷的刑罰。

    項央一聲死,卻讓這人死的比淩遲還要再痛苦千倍,萬倍,也算是一解他心頭之恨。

    鮫人之苦,不在於容溪要鮫人珠,根本在於這個男人不配得有鮫人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