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站，肖雲飛專屬辦公室內。

    昏暗的燈光下，肖雲飛正獨自坐在椅子上，在他麵前的桌上擺著那盆翠綠的植物，隻不過看上去有些打蔫兒，葉片上也多了幾分凋萎之色。

    肖雲飛垂著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他的目光穿透自己的皮膚，深入每一塊肌肉和筋膜，每一寸紋理細胞之中。

    突地，他從桌上抓過一把鋒銳的小刀，在自己的手掌上深深地劃出一道傷口。

    殷紅的鮮血頓時從傷口中滲出，他就像是沒有痛覺一樣，用平靜而冰冷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血液沿手掌淌落。

    “主人，你在幹什麽？”

    偵測到身體手上，空氣中立即投射出劍靈的虛影，少女的幻象一臉焦急地望著鮮血流了一手的肖雲飛。

    “立即啟動緊急醫療裝置……”

    “不用了。”

    肖雲飛輕輕打斷人工智能的話，他望著自己的手掌，喃喃道“你說，什麽是人呢？”

    少女愣住了，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肖雲飛。

    “主人是在問我嗎？”

    沒有理會少女的問題，肖雲飛自顧自地道“當初夢師兄問過寒師兄這個問題，對於夢師兄來說，“人”是情感的化身，是信念的承載，而寒師兄則認為，人類不過是進化過程中的一個存在階段，是注定將被更高級形式的“仙”所取代的低等生物……”

    “那主人……是怎麽認為的呢？”

    “我……”肖雲飛攤開受傷的手，“我不知道……在接觸過薩麥爾之後，我明白我們所處的世界不過是廣闊宇宙的小小一隅，我們所擁有的知識僅僅是海灘上的一粒細沙，以我現在的認知，還無法去定義人類。”

    “所以啊……”肖雲飛閉上眼睛，“我明白，我明白這個世界的一切，生命，情感和希望，在更為宏大的命題之前都是沒有意義的，我也知道他所堅持的東西其實隻不過一個虛幻的夢想。隻是曾經的我也偶爾會去幻想，但現在……”

    “主人……”少女的聲音中多了幾分隱憂。

    “真是可笑，我一直在追求著人類的意誌，可到最後才發現，我所追求的最終目標恰恰是拋棄人性，現在的我是什麽呢？是人類嗎？還是夢浮生？還是寒淩仙？亦或是蜀山掌教？”

    用力捏緊拳頭，手指深深嵌入傷口之中，肖雲飛的臉色卻沒有一點改變。

    “想要維持人性就必須活著，可是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拋棄人性，也許這就是屬於我的地獄吧……”

    “主人……”

    在少女擔憂的聲音中，肖雲飛眼內綠意一閃，手上的傷口轉瞬便愈合完整。

    就像是作出了某種決定，肖雲飛緩緩睜開雙眼。

    “葉暝已經聯合小鑽子奪取我的權限，將我擋在了操控內核之外，我無法接觸到‘刑天號’的中控係統，但可以有一次機會發動攻擊。”

    “主人！”少女驚呼，“你……想要幹什麽？”

    “在難民中埋下的種子正在迅速蔓延，小鑽子雖然對我進行了全方位的監視，卻沒有想到這樣的布局根本不需要我的親自出麵，隻要稍加引導，猜疑和暴動就會像野火一樣迅速蔓延。”

    “主人，難道你……”

    “最關鍵的一點在於，要讓暴動與攻擊同時展開，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引開葉暝和小鑽子的注意與防備，同時引導難民進入不夜城範圍內……”

    “肖雲飛，你瘋了！”

    少女終於忍不住大吼起來，它尖銳的聲音撕碎了肖雲飛的自言自語。

    話音戛然而止，肖雲飛愣愣地注視著空氣，好半天，他才緩緩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少女虛影。

    望著少女瞳孔中的傷怒，肖雲飛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

    “果然……我一開始就不應該以柔兒姐的模式來設置你，我真是……太愚蠢了。”

    “你……”少女一愣，眼中旋即多了幾分悲切。“所以……你隻不過覺得……”

    “你以為你是誰呢？”肖雲飛冷漠地道，“你隻是一個器靈，一個依托於代碼和電流存在的虛擬意識罷了，你不會真的覺得自己能夠替代柔兒姐吧？”

    聽到肖雲飛冷酷的回答，少女癟起嘴，眼中竟浮現出瑩瑩淚光。

    “真是可笑，你甚至沒有流淚的能力，一切都隻是模擬罷了……”

    眼中悲切緩緩褪去，少女的神色中帶上了幾分堅定。“我絕不會讓你踏出這一步的，哪怕是……”

    “我知道，”肖雲飛道，“你一直在試圖悄悄聯絡小鑽子吧？你將一些情況透露給她，這才導致了他們將小欣秘密轉移。”

    “你……你知道？”少女不可思議地望著肖雲飛。

    “是的，我知道，而且……是我放任你，甚至可以說是引導你將這些信息傳達出去的。”

    “你……”少女露出驚惶的神色，“為什麽……”

    “因為我就是想讓葉暝和小鑽子有所了解，並且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踏入這樣的心理陷阱的人，才是防備最低的人！”

    少女的虛影微微顫抖起來，它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

    “你……利用我……”

    “我說過了，你隻是一個器靈罷了，你本來就隻是我的工具，談何利用？”

    “肖雲飛你混賬！”少女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我一定要……”

    “啟動最終協議，代號……抹消！”

    肖雲飛的聲音如同機器，聽到他的話，少女露出驚恐的神色，它朝著肖雲飛伸出手。

    “不要，請不要……”

    它的動作凝固在空中，慢慢地，虛影眼中的情感散去，那些悲傷與痛苦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片漠然。

    “程序初始化完成，主人，請下令。”少女的聲音從真實的女聲變成了僵硬的電子音，那聲音中再也聽不到一點人類的情感。

    望著那個神色冰涼，目光呆滯的影子，肖雲飛呆呆地張開嘴，他似乎想要哭，卻沒有一滴淚水能從眼眶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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