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跨出，葉暝已經來到了高牆之下，在這個世界裏，現實世界的時空法則似乎都不再適用。

    抬起頭來，葉暝望向上方的高牆，那無邊無際的牆壁，似乎綿延到一切存在的盡頭，綿延到黑暗與虛空都不存在的地方，無有起點，亦無有終點。

    這樣的牆，真的可以爬上去嗎？葉暝心頭湧起一陣疑惑，這樣的牆，真的存在“盡頭”這個說法嗎？

    似乎是看穿了葉暝的心思，小姑娘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多少歲月以來，無數的英雄與豪傑，乃至神靈與怪物，都想要攀登上這麵牆，都想要越過‘死亡’的阻隔，去獲得那永恒的不滅，到最後，他們所收獲的，隻有無盡的絕望。”

    “呼……”葉暝無言地吐了一口氣，這小姑娘的話還真是充滿了鼓勵啊……

    “不管了，再怎麽樣，也爬了再說吧！”葉暝活動了一下身子，隨即想到這根本沒有必要，自己大概隻是以一種概念性的方式存在著吧。

    伸出手去，葉暝的手指觸碰到高牆之上，頃刻間，恐怖的氣息蔓延到他的身上，那是從遠古洪荒，宇宙未分，一切存在與不存在，概念與非概念都還未有出現之際，那是無盡的混沌中閃爍出的第一縷光芒。這樣的氣息湧入葉暝身軀中，讓他雙膝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這是……這是什麽！”葉暝全身如篩糠一般顫抖著，這氣息幾乎瞬間摧毀了他所有的意誌，葉暝覺得自己的思想仿佛是陷入了無盡的黑暗長河之中，耳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哀嚎，那是無數生靈臨死前的歎息和哭泣，那是星辰湮滅，宇宙崩裂的轟鳴與沉寂。葉暝的大腦被這些聲音充斥著，似乎要爆炸開來。

    “聽到了嗎，那是‘亡者之歌’……”小姑娘將潔白的小手輕放在城牆上，她那純粹如黑寶石一般的瞳孔中，似乎蘊藏著一個漆黑，腐朽，卻又帶著幾分寧靜與安詳的世界。

    “什麽鬼東西，媽的……”葉暝用力甩了甩腦袋，當他將手抽離城牆時，腦海中滿溢的悲鳴聲瞬間消失，他如同脫力一般癱坐在地上，有些恐懼地盯著那堵高牆。

    太可怕，這聲音實在是太可怕了，根本就不是人類可以承受的！隻是聽了這麽短短的一刻，葉暝就覺得自己幾乎要崩潰，若是要在這麵城牆上攀登，那豈不是要一直被這種聲音所充斥？

    “這不可能！根本沒有人能攀登上去！”葉暝狠狠一揮拳頭，“開什麽玩笑，誰能扛得住這樣的聲音。”

    “是啊，”小姑娘的聲音裏帶著半分幸災樂禍，“沒有人能翻越過去，最終，所有人都選擇了走向那條路。”

    葉暝用手搓了搓臉，還有些不死心地想要再嚐試一下，可是當他將手緊緊按在牆壁上時，那充斥腦海的悲鳴聲再次讓他痛苦地踉蹌後退。

    “放棄吧，以你的資質，是沒有辦法通過這裏的。”小姑娘冷冷地道：“我所見過的最強大，最堅強的英雄，都無法在上麵堅持。”

    “是嗎……”葉暝擦了擦嘴角，“我還真不信了！”他再一次將手按上了城牆，這一次，再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葉暝死死撐住腦海中的悲鳴聲，艱難地向上爬了一步。

    僅僅是一步，就讓葉暝耗盡了全部的心力，他手指一鬆，身子後仰而下，直摔落在虛空之中。

    “我靠，這也太痛苦了。”葉暝跪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他覺得自己的腦子裏如同被塞進了一萬個鬧鍾和一百萬個攪拌機，那巨大的悲鳴聲讓他都要不知不覺地陷入那無限的痛苦和虛無之中。

    居然隻能爬出一步嗎？葉暝苦澀地抬頭看著那無邊無際的城牆，僅僅是一步就讓他如此痛苦不堪，想要攀登上城牆頂端，那是人類的意誌可以做到的嗎？

    不，絕不可能！葉暝狠狠地一錘自己的大腿，開什麽玩笑，自己難道就這樣放棄了嗎？他站起身來，用力一捶自己的胸膛，再次將手按在牆上。

    充斥腦海的悲鳴聲沒有降低分毫，葉暝感覺自己的腦子就像是被尖刀攪拌，意識都短暫地陷入了混亂中，然而他硬是咬著牙齒，雙手交錯，向上攀登上去，這城牆似乎不需要著力點，隻要將手按在上麵，就能攀上去，或者說，“攀登”本身也隻是一個概念化的動作而已。

    一步，兩步，三步……葉暝這一次向上攀爬了整整三步，終於是忍不住腦海中的聲響，再次栽落，雖然比上次多了兩步，可是他掉落虛空的時間卻依然隻用了與上次同樣的一瞬間。

    在這個世界中，空間，距離，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這一次，葉暝恢複用的時間更長，當他終於從悲號中艱難地拉回自己的意誌，小姑娘已經無聊地快要睡著了。

    一個鯉魚打挺從虛空中翻起神來，葉暝眼中閃過一絲喜悅和希望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氣，雙手就要按向城牆。

    “為什麽呢？”小姑娘的聲音打斷他的動作，“你為什麽不放棄呢？”

    “因為還有希望！”葉暝大聲道，也是在為自己鼓勁，“我第一次隻能碰一下這個城牆，第二次能爬一步，第三次能爬三步，隻要我在進步，就一定有希望！”

    “那又怎麽樣呢？”小姑娘漠然道，“三步，三百步，三億步，對於這起源之牆來說，有什麽意義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一定會有希望！”葉暝抬起頭來看著無邊無際的城牆，緊緊捏起拳頭。“或許這一切都是徒勞，但我一定要去嚐試！”

    “為什麽這麽想要活下去呢？”小姑娘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落寞，“活著，隻會一次又一次承受痛苦和絕望，為什麽不選擇安靜地沉睡呢？那是……多麽美好的享受啊。”

    葉暝微微撇了一下嘴，“或許吧，但是現在我，隻想要活下去，因為我的還有很多想去了解的東西，還有許多未了的心願，也許有一天，我會放下一切，走上那條路，但絕不是今天，絕不是現在！”

    小姑娘抬起頭來，看著葉暝的雙眼，在那雙眼睛中，有著鑽石一般堅定的光芒。

    “為什麽，你能夠永遠充滿這種愚蠢的希望，哪怕現實已經如此清晰。”小姑娘有些迷茫地低聲道。

    聽到小姑娘的話，葉暝哈哈大笑起來，他豪邁地麵對著城牆，雙手狠狠按了上去。“因為希望這個東西，本身就是不講道理的啊！”

    凝視著葉暝的臉，凝視那張有些愚蠢的笑臉，小姑娘的眼睛變得朦朧而飄忽，她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與葉暝的樣子慢慢重疊起來。

    “這種光芒，多麽耀眼，多麽溫暖啊。”她輕輕地抱住自己的胸口，“巴德爾哥哥，那……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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