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室裏，葉暝麵色複雜地聽著外麵的歡呼與吵鬧。一邊的小鑽子點了點頭，“效果很好嘛，果然壓到極點後的突然鬆懈，最能讓人產生愉悅感。在這個時間段，由你出麵來宣布放鬆壓製，一方麵打擊了聖靈教的謊言，極大削弱了他們在市民中的威信，另一方麵也讓你的聲望提升到無以複加的程度，我沒猜錯的話，現在已經有很大一批人，將你視為再生父母，救命恩人了。”

    “不過是愚民政策而已，這樣的措施，會造就一大批冤假錯案的。”葉暝有些沉悶地道。

    “如果你有不造成任何冤假錯案就能根除聖靈教的方法，請講，我洗耳恭聽。”小鑽子道。

    葉暝沉默了，他能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沒有，因為就算是百年前，無數人嘔心瀝血，也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除非葉暝能精確掌控每一個人的想法與行動，否則單從政策層麵上來說，沒有其他任何更好的選擇。

    “到時候我會親自去那邊坐鎮，盡量不要冤枉好人吧。”小鑽子道，“你可以放心，任何一個政權在剛剛創立時都是最高效，最廉潔的。隻有在發展一段時間後，才會開始糜爛。”

    “哇，你這話怕不是要被查水表。”

    “查水表是什麽？”

    “不……沒什麽……”

    沉默了一下，葉暝長歎一聲。“流言止於智者，想要徹底清除聖靈教的影響，最重要的還是提升整個城市居民的知識水平。”

    “簡直是做夢！”小鑽子冷笑起來，“你根本不明白宗教的運作方式，這並不僅僅是欺騙鬱悶的底層群眾。聖靈教裏也有高手，難道這樣的人，也跟普通人一樣蠢嗎？”

    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小鑽子道：“精神寄托，是人類必不可少的東西，隻要人類還在思考，宗教就永遠不會消失，哪怕對於我們腦域進化者來講，‘大道’也是一種信仰。隻是它與聖靈教的信仰方式不同而已，實際上你現在想要製造的‘人類族群’概念，難道不也是一種信仰嗎？換句話來說，你所做的，與聖靈教所做的，有多少本質的區別呢？”

    “我……”葉暝詞窮，如此複雜而艱深的辨析，讓他的思路一時間有些卡殼。

    “當然了，提升整體的知識水平，確實可以消除一些簡單粗暴的宗教欺騙手段。”小鑽子道，“你的‘義務教育’和‘職業教育’體係，現在已經基本建立起來，順著你的思路，我的下一步計劃是……”小鑽子將一疊計劃書遞給葉暝。

    “全域聯通路線？”葉暝看了一眼，“咦，用水泥路線代替鐵路嗎？”

    “軌道交通雖然速度快，運量大，但是鐵軌極為脆弱，很容易被魂獸破壞。而水泥路麵不同，隻要是較為寬闊平坦的路麵，就能支持車輛高速通行。就算是被破壞了一點，一來影響不大，二來容易修理。”

    “原來如此……”葉暝摸著下巴，一邊翻閱著小鑽子的計劃。“這樣的話，需要大量駐守的軍士，畢竟魂獸太多，殺之不盡。”

    “人力方麵問題不大，現在不夜城附近，光是適格的人就有上萬之多。大部分人還在排隊等待基因改造藥水。”

    “怎麽，藥水不夠了？”葉暝問。

    “基因改造藥水需要的原材料是變異者腦核，而變異者沒有繁殖能力，隻能依靠人類變異而來。不夜城建立後，庇護了大量原本應該淪落為變異者的荒野遊民，所以我們隻能從外界進口腦核，這個代價太大了。”

    葉暝揉著額頭，有些為難地道：“非得用腦核嗎？難道就沒有其他的基因改造手段了？”

    “就算有，也是蜀山高級研究，如果我有機會的話，可以試試能不能搞得到。”

    “不……不一定非要基因改造。”葉暝揮揮手，“隻要機械的力量足夠強大，完全可以取代人力，正好這魂能又是無窮無盡的資源。之所以需要基因改造戰士和魂戰士，完全是因為蜀山把持科技的緣故。繼續堅持教育體係建設吧，當成熟的工業體係和科研體係建立起來，大不了到時候老子一人發一台外骨骼裝甲，還要個錘子的基因改造。”

    “做夢吧！”小鑽子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這是長遠打算，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聽說過沒有啊？”葉暝道，心念一動，他低聲道：“話說回來，文亮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問題？”

    “很難說……”小鑽子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猶豫，“理論上來說，他沒有殺隊長必要。他也一直宣稱他並不知道那個屬下是聖靈教的人，但……”

    “他在撒謊？”葉暝目光一寒。

    “不……不是撒謊，怎麽說呢……”小鑽子字斟句酌地道，“人心是極為複雜的，就算是我這樣的腦域進化者，也無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意誌。文亮知道那個人是臥底嗎？也許不知道，也許沒有任何證據，也許隻是一種非常淡的直覺。但在那一瞬間，他選擇了讓那個屬下登上跨界飛舟。並不是說他真的想要殺掉你，而是……就好像順著河流漂下去一樣。他沒有思考，沒有權衡，這並不是他不能思考，而是在那一刻，他放棄了思考。”

    “媽的……我怎麽聽不懂？”葉暝滿臉的懵逼。

    “簡單的說吧，‘殺你’這個想法，文亮內心的最深處，絕對保留著。隻是這個念頭永遠壓抑在他心中最黑暗的地方，隻要有一點壓製，它就不會泛起來。但這個想法，始終會有意無意地影響文亮的行為。我言盡於此，至於殺不殺他，決定權在你。”

    “先暫時不動他吧。”葉暝道，“既然有我坐鎮，就不擔心他會亂來，再說了，不用你告訴我，我也能猜到，他絕對有一些自保的手段。在這個當口兒，我不想橫生枝節。”

    “你開心就好……”小鑽子無所謂地道。

    播音室外，文亮好像衛兵一樣守衛著。聽著外麵喧囂的聲音，他目光低沉，不知在思考什麽。

    “城主大人……”一名手下湊在他身邊低聲道，“那個計劃，我們還執行嗎？”

    “不了。”文亮搖搖頭，“傳令下去，全麵停止，既然葉暝回來了，一時半會兒我是不會有什麽危險的，這張底牌就先留著吧。”望著遠方，感受著那迎麵撲來的歡喜氣息，文亮有些酸澀地道：“看來下次，不能再打關於葉暝的賭了，我這腦袋……還想多留幾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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