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同樣謐靜，卻另有一番詭異。

    安瑤稍做歇息，就隱隱聽到雞鳴聲聞曉而起，窗外，蒙蒙霧氣，籠罩大地。

    她換上了一身淺綠色的絲綢上衣，下罩寬鬆同款舞褲，繡著朵朵滿天星，似綠葉上開滿了白蓮，誘人粉肩再披上一件透明薄紗。

    借著還未散去的籠光，她踩著地上略微冰涼的石磚，往前殿走去。

    這時，從偏殿走出幾個舞女，望見她走來，皆是繞開了步子。

    殿內，早已聚集了所有要在宴會上的表演者，其中不乏有幾個跟她一道入宮的民間著名樂坊裏的頭牌。

    邁著輕盈的步伐，她含笑入內。

    宮中的規矩，她在宸妃那裏聽得多，自然也學得多。不論是行走，還是微笑，或是言語舉止，她都一一受到別樣的培訓。

    “聽說了嗎，昨日二皇子來看他未來的側妃了。”

    “你說為什麽大皇子婚娶的是正妃，這二皇子卻隻能納側妃？”

    “這你都不知道，大皇子娶的是護國公的女兒，那禮部尚書的安府，算哪門子事啊。再說了，大皇子即將封太子，眼下二皇子也隻有是王爺的命。”

    安瑤腳步微頓，雙眸如同冷箭扣在前方兩個正談論著皇子私事的舞女身上。

    她雖不曾入宮，但這宮內的情景早就在她心裏烙下深刻的痕跡。閉上眼睛，腦海裏總能浮現出娘親平日念叨的兩個皇兒。

    大皇子心思縝密，處事雷厲風行，認定的事從不會更改。二皇子桀驁不馴，最為討喜皇上，卻冰寒不近人意。

    可偏偏兩位皇子在太子之位上頗有爭執，自古皆是立長子為儲君，可出了二皇子這招棋，皇上就表明要以立賢為重。

    若是大皇子沒有優先充實後宮，怕是會落下口實，冠上不賢不孝之罪。

    “拜見姑姑！”

    在她低著頭揣測著二皇子的用意時，隻聽眾女子齊聲喊道，她回眸一看，原來是敏姑姑來了。

    “姑姑吉祥。”在敏姑姑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欠身行以大禮。

    敏姑姑站到台前，“姑娘們，今日乃是宮中大喜，大家務必打起精神，呈現最優最美的狀態在眾人麵前，未來你們的前程如何，就全靠這次表現的機會了！”

    “諾。”

    樂師紛紛備好器樂，舞姬站好銷魂之姿，一同朝敏姑姑允諾。

    “接下來，我要告訴大家一個消息，原本，我們定好的獨舞是由瑤兒姑娘一人完成，但既然二皇子的側妃開口了，那麽，就隻能換她來獨舞了。”敏姑姑說著，轉向安瑤：“你呢，就配合側王妃完成這支舞，做好後麵領舞的本分，別做他想。”

    什麽？

    二皇子的側妃……安雅？！

    她腦袋一懵，隨著敏姑姑的視線朝門口望去，正見到安雅身著一襲華麗的暈紗留仙裙，對襟邊刻絲著牡丹，胸前彩繡並蒂蓮，款款朝她而來。

    “敏姑姑，看來我的話你並沒有聽進耳裏，安瑤是一個瘋傻的女人，從小不曾習舞，她怎麽可能會領舞，要麽換人，要麽就我一人足矣。”安雅風姿卓雅，越過她的肩頭，來到敏姑姑身側。

    “可……除了瑤兒，並無合適的人選。”雖然還未正式冊封，但麵對這刻薄刁蠻的雅妃，敏姑姑還是選擇讓步，對她低聲下氣道。

    “那就務須什麽領舞了，我一人就夠了，反正你們都是一群陪襯的，隨便跳跳就罷了。”安雅說著，鳳眉朝安瑤的方向挑了一下。

    陪襯……嗬嗬。

    安瑤走上前，忽而以右足為軸，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愈轉愈快，突然自地上翩然飛起，一股幽香漫天迷醉。

    “天哪，是旋香舞！她居然有如此功底！”人群裏，有個聲音驚呼道。

    一旁的古箏樂師見那優美的舞姿懸空轉起，忙不迭得就地而坐，為她作曲。十二樂坊不服落後，皆入座和音。

    頃刻間，大殿上妖嬈紛飛，舞姬們伴著安瑤身側襯出一道靚麗的風景。敏姑姑怔神地望著那道熟悉的身影，那支獨屬於宸妃的自創旋香舞，隨後露出心會神領的笑容。

    而站於原地的安雅，除了麵色鐵青，更多的是對安瑤的質疑。明明是一個傻子，明明從未學過舞步，明明對樂聲一竅不通，為何這眼前的安瑤卻是另一番景象？

    “雅妃，哦不，昭告天下的不過是一張破紙，如今，隻要你和二皇子還未入堂行夫妻之禮，那便是未來的側妃。”安瑤旋身落下，嘴裏咬著一根食指裝著無辜的模樣朝她道：“不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叫渡瑤，可是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這相貌更不用多說，人都跟猴子長得像吧？可你為何要認定我是瘋傻之人呢？”

    “你……！”安雅恨恨地瞪向她，又怕有失身份，於是一甩花袖，衝敏姑姑嚷道：“今日的獨舞，非我莫屬！至於她，隨便給她一席之地！”

    說完，她蹭著鼻子，目中無人地走出了前殿。

    見她走後，殿內有些舞姬開始上前討教，“瑤兒姑娘，你的旋香舞能不能教教我呀？”

    “是呀是呀，這傳說旋香舞必須是對舞蹈造詣高深的人才能學得會，你覺得我怎麽樣？”

    “……”

    “好了好了，你們都去排練一下吧，再過一會兒宴會就要開始了，不想出醜的就都給我加把勁！！！”敏姑姑將一幹人遣散，隨後扭頭對安瑤道：“隨我來。”

    安瑤跟著她來到偏殿，心裏還在想著安雅那自恃清高的模樣。

    “你是不是已經下定決心要邁出這一步了？”敏姑姑語重心長地問道。

    安瑤回頭，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姑姑，瑤兒不懂您的意思。”

    裝傻，是她日後必備神器，為了生存下去，精明人眼裏的她必須是這副模樣。但在敵人麵前，她隻有將自己變得鋒利，才有時機殺她個措手不及！

    “不管你懂還是不懂，我都會在身後默默幫你，有任何需要，隨時來找我。這是今早來到的書信，你的。”

    安瑤打開，“瑤兒，敏乃己人。信己防人，勿忘初心。”

    她微微一愣，是娘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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