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仔莊士敦道福臨門酒家，葉容天在去啟德機場的路上，就已經在這裏訂了一間包廂。

    “李小姐，不如嚐一嚐這裏的天九翅？味道非常不錯。”

    葉容天指著餐桌上一道濃湯大碗翅殷勤推薦道。

    魚翅是福臨門最著名的招牌菜之一。魚翅的檔次分很多種，最高等的就是天九翅，其他依次為海虎、金鉤、春翅、蝴蝶青等，最次一等則為脊仔翅。

    天九翅的叫法據說和推牌九有關。牌九是古代一種流行的賭博遊戲，打法和現在撲克中的“鬥大”類似。“天九”是牌九出張時的一種叫法，類似“鬥大”中的“金剛”。手裏抓住一副“天九”，也就意味著你拿到了一幅好牌。賭客贏了錢自然想要豪奢一番。店家為了迎合賭客心理，就把上等的好翅稱為“天九翅”，通俗易懂，於是這個叫法很快就流傳開了。

    “葉先生勞師動眾，把我從機場請回來，有什麽事情就請直說吧。”

    李雅望了葉容天一眼，麵帶笑意說道。

    轉頭愛憐地望著女兒依依。小女孩手中拿著一隻紙風車，正鼓著腮幫拚命向扇葉吹氣。

    風車呼呼轉動，每一次轉動，都會讓小女孩開心得“咯咯”直笑。

    這是葉容天送給依依的小禮物。

    “李小姐，相信我的來意你已經清楚了。”

    葉容天咳嗽一聲，組織了一下措辭。

    “兩伊戰爭曠日持久，油價高啟，全世界船務都陷入低潮。聯合企業在船業上投資過重，這幾年年年虧損，恐怕已經撐不下去。我覺得，現在轉賣股份，對李小姐你來說，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葉容天說道。

    “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做事很細心的人。相信你也應該知道這些股份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

    對葉容天的說辭，李雅不置可否。舉起酒杯，向葉容天遙遙一敬，輕輕抿了一口。

    “我理解李小姐對聯合企業的感情。不過，李小姐你要明白一點，現在的聯合企業已經不再是過去的聯合企業。未來，無論是誰入主這家公司，都不可能在船務上繼續投資。最大的可能性應該就是將公司拆分出售。到時候，李小姐你人在加拿大，誰來保障股東利益？希望李小姐能慎重考慮一下我剛才的提議。”

    葉容天繼續試圖勸服李雅。

    理性來說，葉容天的分析有理有據，完全沒錯。不過，如果你麵對的是一個非理性的談判對象，再理性的說辭似乎也沒有意義。

    “葉先生，你的腳怎麽樣了？”

    李雅忽然轉了個話題，麵帶關切地問道。

    “還好。”

    葉容天不由一愣。

    這是幾個意思？談判的時候，你的談判對手開始顧左右而言他，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現象。

    葉容天的心在一點一點下沉，臉上還是保持紳士的微笑。

    “腳崴了，回家後最好先用冰袋敷在傷處，沒有冰袋用自來水裝袋也可以。冷敷有利於消腫，也能幫助你減輕痛苦。

    消腫後，記得要用熱水袋或熱毛巾熱敷。可以改善傷處血液循環，加速恢複。

    另外，最好再買一些活血膏藥貼在傷處，有助於消炎止痛活血化淤。我知道一家藥店的膏藥效果很不錯，深水埗福華街78號‘德濟堂’藥房。”

    說到這裏，李雅頓了頓，搖頭苦笑了一下，“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現在那間藥房還在不在。”

    “多謝關心，不過我並沒有大礙。嗬嗬，李小姐懂得真多。”

    葉容天低頭喝了口湯，掩飾自己臉上的失落。

    “我先生年輕的時候，工作也非常拚命，跌傷崴腳都是常有的事。這些都是那時候學會得。”

    觸景傷懷，李雅的情緒一時間似乎有些低落。

    “我知道李小姐不會在香江待太久，我可以用現金全額收購你手上的聯合企業股份，一次性全額付款。”

    葉容天不打算放棄，還想做最後的努力。

    “現金收購？”

    李雅好奇問道，她並沒有看見葉容天身邊有手提箱之類可以裝現金的東西。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正在這時，包廂門突然被人推開。王妍拎著一隻沉甸甸的手提箱快步走了進來。氣息微喘，額頭汗漬隱現。

    王妍將手提箱放在李雅身前桌麵上。打開密碼鎖，手提箱裏整齊擺放著一紮紮綠油油的美刀。

    “一千三百萬美元現金全部就在這裏，李小姐要不要清點一下？”

    有時候鈔票放在賬麵上隻是一堆數字，但如果整整齊齊碼在你麵前，更容易打動人心。

    聯合企業的市值不到5億港元，李雅握有17%的股份，原本市場價大概也就8000萬港元多一點。現在葉容天給出1300萬美金的報價，按照85年港元對美元的外匯牌價，相當於1億港元，溢價20%。誠意十足。

    “葉先生，你知不知道讓一個女孩子帶這麽多錢在外麵跑，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美金當前，李雅臉上卻殊無喜意，一直笑吟吟的臉反而突然陰沉下來，直直盯著葉容天的眼睛質問道。

    在李雅的逼視下，葉容天一陣心虛，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李小姐，我想你誤會了，我有人保護，他們都在外麵。完全沒有問題。”王妍急忙解釋道。

    李雅搖搖頭，對著王妍溫和一笑，沒有戳穿她的謊話。

    “你是一個好姑娘，無論做什麽都把男朋友擺在第一位。和我年輕時候真得很像。”

    李雅望著王妍苦笑道，臉上露出緬懷的神色。

    王妍俏臉一紅。顯然，李雅誤會她和葉容天的關係了。

    王妍偷偷看了葉容天一眼，葉容天臉色淡然，好像並沒有聽到李雅在說什麽。

    “我和阿民的第一份工是賣保險。那時候，香江沒幾個人願意買保險。生意不好做，我們就挨家挨戶去敲門，推銷保險，沒少被人喝斥辱罵。那段日子真得好難熬，不過我們還是挺過來了。

    兩個人在一起，互相取暖。現在想想，其實那時候蠻幸福得。現在日子好了，阿民卻…”

    李雅低聲哽咽，說不下去。

    “李小姐，你沒事吧？”

    葉容天給王妍遞了個眼色，王妍上前一步，抽出紙巾遞給李雅。

    “我沒事，隻是一想起以前的事就控製不住，讓你們見笑了。”

    李雅接過紙巾，對王妍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股份是我丈夫留給我最後一點東西，是他一生的心血，本來我不打算賣掉。不過現在我決定賣給你。其實，在機場的時候，我就打算賣給你了。因為你很拚命，跟我丈夫年輕時候一樣。”

    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葉容天滿臉錯愕。

    “耽誤你們這麽久，其實隻是想和你們多聊一會。看到你們，就好像看到我和阿民年輕時候的樣子。

    年輕人，工作拚命是好事，但你要多多關心你女朋友，好好珍惜眼前人。不然，到失去的時候你會後悔一輩子。

    我的夢想已經碎了，但我真得很希望看到你們能美夢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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