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

    其實，聞紹庭也知道，既然選擇了回來，這個地方總是躲不掉的。

    一旁的紀小鹿見聞紹庭臉色不大自然，以為他是嫌遠。想想也是夠遠的，人家本來是順路搭載自己回城的，是自己突兀了。於是連忙給自己也給對方台階下，“要不，你在前麵百貨商場停車，我剛好要去買點東西。”

    怔了好一會兒，聞紹庭出聲了，隻有一個字，“好。”

    車子轉了一個大彎就到了百貨商場的街口，紀小鹿感覺自己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該怎麽辦？

    她一向在秦周麵前誇自己麻利，可下車的時候卻是磨磨蹭蹭。她在心裏不停地問自己要怎麽辦。

    要不要主動交代？就好像犯人在警官麵前那樣？

    門開了好一會兒，她才顫顫地邁出一條腿。

    活了二十六年，從來沒有哪一刻令紀小鹿覺得如此難堪，她甚至不敢看一眼前一秒自己還坐過的汽車座墊。她的反應令聞紹庭感到好奇，當他眼角的餘光瞟到右手邊的座墊時，終於明白對方的局促不安源自何處了。

    他再度無言地別過臉。活了三十年，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

    紀小鹿看著對方嫌棄的臉，恨不得挖個坑就地把自己給埋了。道歉？賠錢？做什麽都多餘。

    真是丟臉丟到太平洋了。

    聞紹庭的臉再度轉過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紀小鹿的臉了，她的頭低得快到埋到腳跟了。突然間他就笑了，看她年紀也不小了，連個生理時間也記不住，還留下如此難以收拾的爛攤子，她也算是個女人？當然，這種嘲諷的話是不能說出口的，他看著她，慢悠悠地扔出一句，“你慢走。”然後轉動方向盤，慢悠悠地從紀小鹿身邊開過去。

    數十米後，聞紹庭望向後視鏡，隻見後方，紀小鹿蹲在地方，雙手不停地扯著頭發，至於什麽表情，他就不得而知了。

    紀小鹿呆在原地懊惱了很久，才緩緩起身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不敢坐前排，鑽進後座，將背包取下來墊著，一路上想著聞紹庭心裏該有多麽的厭惡，以及他說“你慢走”時似笑非笑的那張臉。

    他一定會覺得晦氣。

    一定會的。

    回到家，紀小鹿給小姨打了一通報平安電話，然後就在沙發上癱坐著。不知道過去了多年，她仍然沒能擺脫內心那種想死的衝動。又不能真的去死，於是打電話給秦周，向她訴說自己的悲情。

    秦周奔波了一天，回家洗了個澡，原本已經躺下了，聽紀小鹿這麽糗，在電話裏笑得花枝亂顫，誇張得快要岔氣的那種。小鹿怒不可遏，“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我這跳樓的心的都有了，你還好意思笑！”

    秦周立馬一本正經，“沒事的，小鹿子，好在不是熟人，他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誰，以後也不會再見麵了。”

    小鹿心有餘悸，“萬一再碰上了呢？”

    秦周笑道：“你還真是想得寬，哪兒有那麽多萬一啊，如果真的再撞上了，那是緣分，你得好好把握了，得使出渾身解數將他拿下，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談場戀愛了……”

    小鹿想想都不寒而粟，連忙打斷好友的話，“我呸，不吉利的話不要說，我覺得明天得去拜拜菩薩，讓她老人家在這件事情上一定得保佑我，那個什麽電視劇，皇上不是對皇後說了一句話嘛，此生不複相見，我這輩子，不求榮華富貴，隻求再也不要和他再見麵了。”

    秦周在電話那頭嗬欠連天，“這事我幫不了你，我困了，要睡覺了。”

    秦周真的掛斷電話睡去了，留下紀小鹿一人在家中愁腸百結，一想到在車上的畫麵，就忍不住把臉埋進枕頭裏。

    丟人。

    實在是丟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