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爾咬了咬牙，徐徐地彎下身來，麵對孟婆深深鞠躬，嘴裏暗喃：“對不起，婆婆。”話音剛落，孟爾迅速從腰間拔出青鞘玲瓏尖刀，往孟婆的腹中刺去，說時遲那時快，一注血流猛地從噴射而出，濺到孟爾臉上，血腥味粘稠感模糊了自己的知覺，這是孟爾記憶中第一次下手傷人，卻對這種感覺無端厭惡。

    隻是眼下不得不這麽做，孟爾一手製住孟婆的下顎，一手將刀抵在孟婆的脖頸上，冷笑道：“你想死麽？還是，你也想去忘川嚐嚐瘴氣之苦？”

    “你，你要知道什麽？”孟婆眼眸中有驚恐，連說話都結巴了。

    “出口，我要出口。”

    “忘川，逆流直上便是出口。”孟婆顫抖著嘴唇，唯恐孟爾不相信，解釋道，“鬼門已被封鎖，我沒有騙你。”

    孟爾放開孟婆，她已經蜷縮在地上，傷重到起不了身，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再也下不去手，孟爾一狠心不再看孟婆，隨意擦拭臉上的血漬，便帶著莫子衿與奈歸往自己寢居跑去，幼時為三更天及時趕至望鄉台，無意挖了地洞，現在竟然無意派上用途，真不知該不該說幸運。

    穿行在地洞中，孟爾原本的緊張這才舒緩了，想到孟婆之死，心下難受，一路寡言。

    “你怎麽知道孟婆已經不是孟婆了？”莫子衿意外地開口問道。

    孟爾現在根本無心回答，簡單扼要：“熟悉。”

    “那你為何不殺她？”莫子衿鍥而不舍。

    孟爾抬頭瞥了一眼莫子衿，依舊答道：“熟悉。”

    這回輪到莫子衿囅然而笑，笑聲輕靈，不摻假意，她開口道：“我以為，千年轉世，你會變了性子，豈料，你還是你……”她話越說，音調越低，最後變得正容亢色。

    “娉曲，你知道麽，我都能預見你的結局是什麽。”

    “是麽？那你有什麽意見要給我？”孟爾不以為然，隨口問道。

    “離開冥界後，離開奈歸吧，你們，我們，命數都會不同。”莫子衿停駐腳步，勸說道。

    孟爾根本沒停下腳步，莫子衿也跟了上來，並排齊走她突然側首對莫子衿說道：“我想這句話，千年前也有不少人與我說過吧？”孟爾輕笑著，繼續說，“既然你說，我與千年前沒有任何區別，那我也告訴你，我的選擇還是一樣。”

    孟爾說完，抬起眼瞼，清眸流盼，分明看見奈歸不知何時已經清醒，此刻四目相對，秋水含情，眉語目笑。

    順利走出洞口，外頭竟然少有巡邏鬼麵，孟爾從望鄉台俯瞰凡間，早已沒有初見時的八街九陌，閭閻撲地，取而代之的滿目蕭條，橫屍遍野，哀鴻遍野，朦朧昏暗，見不到日辰，當真豈可用悲慘來形容。瘴氣早已將這片軟紅香土瞬息變為阿鼻地獄。奈歸已經可以勉強支起身體，看到孟爾皺著眉頭的表情，道：“不過是意料之中的事。”

    孟爾沒料到奈歸竟然如此坦然，又想起他原先尊為閻王的身份，想必對地獄的場景比自己熟悉自然得多。

    莫子衿看著人間地獄，問道：“你說你知道妖神王在何處？”

    孟爾搖了搖頭，轉而又點點頭，道：“我的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人知道，而且，隻有我知道那個人置身何處。”

    “他在哪裏？”

    “大約是生死殿。”孟爾輕笑道。

    她的確知道，冥界如此變故，想必此人現在正在生死殿翻箱倒櫃查找自己的身世。隻可惜，是無用功而已。

    “為何要找妖神族？”奈歸問。

    “既然是我犯下的罪孽，我從不推卸責任。”孟爾看著凡間的滄海桑田和為自己傷重嚴重的奈歸，終究是歎了口氣。

    “你根本進不了第一殿殿門，如何還去生死殿？”莫子衿嗤之以鼻。

    “我是進不去，可是沒說我不可以毀了它。”

    奈歸明顯一愣，看著眼前傲立的女子，燦如春華，皎如秋月，似乎再次重回千年，那個模糊的身影與現在的女子正在完好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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