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曲被扔在柴房裏，這裏陰冷幹燥，身上單薄的衣衫根本禦不了從門縫，紙窗中透過來的陣陣冷風。娉曲抱團縮在引火的幹草堆上，仔細查看了下這柴房，除了一扇高在房頂邊緣的破窗，根本沒有出去的可能，娉曲這下才死心地閉眼，倒頭就睡。

    睡夢中是寒冬臘月天，儼然還是那片熟悉的天寒地凍飄雪冰湖，娉曲坐在落滿積雪的柳樹下，腳邊放著一隻竹籃，裏頭空空如也，她無趣地看著一大群的稚子在凍得結實的湖上滑冰，突然一聲罵嗬聲中，幾個牛高馬大的壯漢夾持著一個醉鬼從酒鋪中無情地扔出來，一個小乞丐站在酒鋪門外冷冽地看著這一幕，似乎在打量什麽。

    而後那小乞丐回頭似乎有些眼饞，站在對門的包子鋪門口好久，都沒有進去乞討半句。娉曲摸了摸打著補丁的口袋，唯一的銅板孤單地隔著布衣躺在娉曲的手上。

    娉曲提起竹籃，意外地走到小乞丐身邊，將銅板用力地按在放著竹屜的木桌上，趾高氣昂地對著包子鋪老板說道：“我要一個包子。”

    那包子鋪老板橫了一眼娉曲，連連搖頭，用黃油紙包起最邊緣的包子，拿給娉曲。

    那小乞丐看到娉曲依依不舍遞過來的包子，竟然一臉奇怪地瞪著娉曲，說道：“你給我的？”

    “你就當我善心大發，趕緊走，別讓我後悔。”

    娉曲摸著空空的肚子，滿臉沮喪地轉身走開。自己的事都尚未解決，還丟了自己的私房錢，那倒黴的繼母竟然一分錢都不給讓她去雪山之上采草藥救她寶貝兒子，這種氣候，若是稍有不慎，腳底生滑墜下山可是一命嗚呼，娉曲幹脆直接坐在湖邊，坐等天黑。

    結果就在娉曲重新在柳樹下坐下後，視線裏出現了一雙破漏的竹編草鞋，娉曲抬頭看見還是那個小乞丐，不過這樣近看起來，這小乞丐除了身上衣不蔽體的布裳，模樣清俊，雙目澄澈，似乎並不似一般的乞丐。

    “你看得見我？你是誰？”

    娉曲見過不少江湖騙子，沒想到竟然還有如此年幼的小騙子，這世道真是世風日下。

    娉曲抬手，用手背輕輕蹭了蹭小乞丐的額頭，那小乞丐明顯沒意料到她的動作，來不及避閃，睜大著清泉般的雙眸看著她。娉曲還拿同隻手背比對了下自己的體溫，奇怪道：“你幾歲了？”

    那小乞丐的眸色中竟然一慍：“你先回答我。”話語果斷，不可拒絕的命令式。

    娉曲見他這態度，暗自腹誹，這是哪裏來的難民，竟如此囂張……

    “娉曲。你呢？”娉曲抬起手很自然地拍了拍小乞丐的肩頭。

    小乞丐的臉色愈發冷漠，道：“區區凡人竟然能看到我的魂魄。讓我來看看，你倒是是人是鬼！”

    說剛說完，小乞丐的手裏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個小瓶子，他將瓶中的液體直接往娉曲臉上撲過來。液體清涼，接觸到皮膚竟然有腐蝕之痛，娉曲下意識地捂住臉，大聲喊叫。

    猛然驚醒的娉曲透過指縫才看見眼前的一切，老鴇這個半老徐娘竟然拿著臉盆將水不管不顧直接倒在熟睡的娉曲頭上，囂張氣焰因為娉曲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更是越演越烈，她手裏拿著馬鞭，狠狠地往地上一甩，發出呼嘯聲，立馬使得娉曲毛骨悚立。

    娉曲大概是早有預料，走進這柴房，怕是走出去時，沒有丟半條命，也得少一層皮。索性她不哭不鬧，隻是縮在角落，整個人濕漉漉的，水滴滑落臉頰，那是一張瀕死的臉。

    閻王殿。

    奈歸坐在案頭，靜靜透過五方棱鏡看著倚翠閣柴房的一切，麵無表情，目光冰冷，早就見過太多的生死輪回，這還是第一次他主動查看已經堆滿灰塵的五方棱鏡，手邊是崔玨拿上來的生死薄，生死薄中清晰寫著幾排字，最後的字眼分明，他冷冷一笑，果然不出其所料，死期便是今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心情看著她，以至於多少年後，他都無數次地問過自己。

    如果他知道日後娉曲對他這般意義深重，他是不是還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自己麵前受盡折磨，痛苦至死。

    - - - 題外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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