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已經快到熄燈時間。

    另外三隻正關著門不知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事。

    一見她進門趙曉純立馬亢奮：“青青剛剛趙茹蕾來過了，邀請我們下周去吃飯！她男朋友過來看她，要介紹給我們認識呢！”

    蘇青本以為回寢室又會遇到一番盤問，正糾結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室友們，就遇到了這樣的神插曲。

    她趕忙順著岔開話題，同時也是真有些吃驚：“哇，原來那個‘神隱了的男朋友’居然真的存在？這可是大新聞啊！不過趙茹蕾不是一直很厭惡異地情侶見麵的麽，怎麽突然鬆口讓她男朋友過來了？”

    話落就聽到旁邊響起一聲很冷的嗤笑。

    蘇青回頭對上李程程清秀臉龐上勾起的冷笑：“大概是終於決定要趕在畢業前獻出自己寶貴的貞操了吧！”

    這話說得惡毒。

    隻是寢室裏這時候還真沒人敢反駁上一句。

    要說這個趙茹蕾，和蘇青她們寢室還是很有一段淵源的。

    當時她們大一，一個專業分為3個班。

    當初劃分寢室的老師卻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把蘇青這個2班的妹子塞到了全是1班妹子的308寢室，而1班的趙茹蕾卻和三個2班的女生被分到了隔壁307。

    這顯然是分錯了。

    於是趙茹蕾大一剛開學就來308提出換寢的意願。

    因為1班和2班不少課是分開上的，當時蘇青也覺得換不換都成。

    加之趙茹蕾還是趙曉純老鄉，一來二去也就和308混熟了。

    隻是很快趙茹蕾隱晦流露出好感的學長在軍訓結束後跟路遙表白了。

    路遙接受後，趙茹蕾的換寢意願便不了了之，且之後似乎就開始背地裏傳路遙閑話，明裏暗裏罵她不要臉搶朋友喜歡的男生。

    路遙是什麽人？

    上手就正麵懟了趙茹蕾幾次，這個梁子就算結下了。

    再後來，趙茹蕾宣稱自己有了個異地戀的男朋友。

    某次她被室友詢問她男友怎麽總不來看她，趙茹蕾非常義憤的表示，異地戀情侶見麵就是千裏送X，她才沒那麽賤，也堅決抵製男友來睡她！

    然後這段言論轉頭就被她室友賣給了隔壁正談著異地戀的李程程…

    再再後來，趙茹蕾某天跟室友抱怨說同在組織部的一男生似乎對她很有好感，隻是她是有男朋友的所以覺得真特麽是甜蜜的負擔！

    後來好巧不巧，那個男生沒多久就跟蘇青走到了一起，對，他就是楊超…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如今大四，趙茹蕾隻是個仗著老鄉身份經常過來騷擾趙曉純，而曉純姑娘苦於無法擺脫的路人甲。

    而且大概她一直覺得蘇青是楊超因為追不上自己才退而求其次找的備胎，所以對蘇青也一直抱有種病態的親切，時不時就要來她麵前刷下存在感。

    這一次男朋友過來看她，她邀請她們308，怎麽看炫耀討打的意思都很明顯，隻是…

    蘇青回頭看看李程程臉上的冷笑。

    又看看一旁不嫌事大笑得前俯後仰的路遙…

    蘇青默了默。

    看來下周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

    趙茹蕾的事很快便被拋到腦後，第二天蘇青和秦槐有約，兩人去了黃鶴樓。

    蘇青對人文景觀不是很感冒，在江城三年都沒去過這個地標，卻很意外秦槐這個本地人居然也沒去過？

    結果問下來才知道，原來秦槐他們家根本不是土生土長的江城人，他出生在距離江城半天車程的一個小鎮，高中時才考到的江城。

    Excuse_me？

    蘇青就無語了。

    她想到第一次見家長時，秦太後因為她家在申城市郊，而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嘲諷他們家還敢自稱家住申城…

    敢情她老人家一口一個我們江城，結果她自己也不在江城？！

    蘇青再一次感受到了秦太後對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

    兩人正沿著石階慢慢往上爬。

    蘇青想起那天秦太後說過的一段話。

    “我記得你媽說你從小成績就好，中考都沒參加，是保送到江城的重點高中競賽班的？那你大學也是保送的嘍？我記得當初我們高中理科班就隻有一小部分人參加了高考，其餘不是保送就是出國了。”

    本是很普通的話題，聞言之前一直神態輕鬆的秦槐卻頓了頓，臉色似乎有些變化。

    蘇青就有些迷茫了。

    正不知該不該問怎麽了，就又看秦槐扯了扯嘴角笑起來。

    “其實我小時候成績並不好，三四年級的時候才不知怎麽突然開了竅，喜歡上了數學，成績才上去了。”

    他邊走邊打開話匣子。

    “當時老家的學校不算好，初中就出了那麽幾個尖子，學校就把我們當重點對象培養。”

    “後來我參加奧數競賽拿了一等獎，被保送到江城高中，那個時候就覺得自己特別厲害，沒有什麽事是自己想做卻做不成的。”

    當年的秦槐考進高中，骨子裏肯定滿是被初中的同學老師們捧出來的傲氣。

    隨後他按照自己的喜好選擇了化學組，卻是完全沒料到會遭遇指導老師的冷待。

    “當時我們一個組五個人，一上來老師就對我特別不友好。”

    “一會兒說我該去選數學，一會兒又說我不適合選化學，我就想憑什麽？難道是嫌棄我是外地來的？”

    “當時我就特別不服氣，他越是不看好我就越是用功，每天學到三更半夜，就非要考個第一給他看看！”

    那時的秦槐竟是一個人住在江城。

    秦父秦母自他出生起就很忙碌，當時也常住寧城根本沒空管他。

    秦槐為了自習要搬出寢室，他們就給他租了個房子，請了個鍾點工每天過來做頓晚飯給孩子吃。

    秦槐就每天回去就學習，天天刷題到半夜兩三點，幾個月後階段測評考了小組第一。

    “結果沒想到根本沒用，看著我的成績老師反而像見鬼一樣，從此對我更加差了，有什麽好的材料都隻給他最看好的兩個學生，從不給我。”

    蘇青站在江風裏，偏頭望著秦槐略顯沉寂的眉眼。

    淺淡話語，三兩句就勾勒出當年那個孤高驕傲卻遭遇人生第一個滑鐵盧，鬱鬱不得誌的小小少年。

    “我當時也是傻，以為大家都在一起上課他還能單獨把我怎麽樣？就算他不待見我我照樣也能自己拿一等獎！”

    “卻是不知道，如果一個老師想要針對學生，想要讓你考不上，多得是辦法！”

    蘇青心裏隱隱有了答案：“那後來呢？”

    “後來還能怎麽樣，沒考上唄。”秦槐自嘲的笑起來。

    “等到高二最關鍵那場競賽我已經比小組其他人拉下很多，所以隻拿了三等獎，沒了保送名額，就調去了普通班。”他回頭衝她笑笑，“所以我是參加了高考的。”

    沒想到自己一句無心之言居然引出了這麽段不好的往事，蘇青有些不知該說什麽好。

    那邊秦槐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窘然，突然話鋒一轉。

    “不過我也是厲害了，你是不知道我當時偏科多厲害，英語和語文簡直慘不忍睹！”

    “我當時看看時間不夠了就想那就專攻一門吧，於是想也沒想就把語文踢了，一心學英語，畢竟背背單詞看看語法比起古文什麽簡單多了，於是後來——”

    被秦槐略顯輕快的語氣感染，蘇青笑起來：“後來怎麽樣？！”

    “後來不就考到華科去了？”

    也許是蘇青眼神裏的光亮太過明媚，秦槐嘴角也有了笑意，長長的鳳目裏有傲然一閃而過：“數學自然不在話下，理綜發揮比較好，差不多考了個滿分，加上英語140——”

    他笑出來，略顯清淡的五官都明亮起來：“就算語文沒及格也還是考上了！”

    蘇青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她大致算得出那沒及格的語文到底有幾分！

    笑著又難免感慨，覺得跟著當年憋屈的小秦槐揚眉吐氣了一把！

    “那你們那個老師呢？他知道麽？有沒有氣得要死？”

    嗬嗬，秦槐也笑了，微微挑起的薄唇帶起一抹嘲諷：“他氣沒氣死我不知道，不過後來我聽說他曾經私下抱怨過，說我不懂事，我家長更不懂事。”

    “別人家都知道尊敬老師，就我家裏，逢年過節一聲問候都沒有，他就不信做生意做這麽大的人家這點人情世故都不通！既然他們不把我這個老師放在眼裏，我又何必幫他們照顧孩子？”

    蘇家二老也是當領導的，自幼耳濡目染蘇青一點就通，瞬間反應過來這是那死老師在怪秦家沒給他送禮啊！

    她很憤然！

    “這個老師怎麽能這樣，一點師德都沒有！”

    不過秦家父母說實話也很有問題，在子女培養上簡直是疏忽得可以。

    蘇青正想著，就見對麵秦槐收了冷意，表情平和下來。

    兩人已經登頂，再往上就是爬樓了。

    人擠人實在都沒那個興趣，就站在護欄邊繼續聊天。

    他告訴她：“不過我現在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當初的事大家都有問題，我也不能算是一點錯都沒有吧。”

    “一根筋，認死理，還不會審時度勢，把自己的前程壓在跟一個沒底線的老師鬥氣上麵，怎麽看都太幼稚。”

    “要知道當初我是勵誌非清北不上的，心氣不知道有多高，隻是當初我有什麽呢？隻是會競賽，偏科那麽厲害，要是真讓我入了清北，或許反而越走越歪了。”

    他偏頭望過來：“不像現在，受了挫折就能早點反省，去了華科，才知道那裏根本不是我之前以為的那樣。”

    “遇見的很多同學都各有所長，比我優秀比我強的也不少，反而學會了平衡心態。”

    “見多了人事，也知道了除了學習之外還有其他更有用的東西，學會了這些，才能走得更加順利。”

    所以才有了現在的他麽？

    雖然算不上什麽成功人士，但也自有一番氣場。

    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知道自己擁有什麽。

    少了幾分浮躁多了幾分沉穩，見過了更大更不同的世界，可以說更世故圓滑了，也可以說是更內斂從容，不失銳意，卻也怡然自得。

    蘇青忽然就有些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最吸引自己的一麵是什麽了。

    也知道它們來自於哪裏，她心跳變得有些快。

    秦槐就在這時突然看過來，眼神微有探究。

    蘇青飛快垂眼掩飾，片刻再抬頭，她眨眨眼勾起一抹笑。

    “哦，我倒是聽出來了，這麽說起來你的語文功底很差嘍？究竟差到什麽地步？如果我現在考考你，讓你背一首有關黃鶴樓的詩呢，背得出麽？”

    似乎在遇見秦槐之後某人就點亮了新技能，開始善於在最出其不意的地方打擊對方的內心。

    對麵剛剛還風光霽月的秦大少瞬間就僵硬了！

    嘿嘿，蘇青就笑得更甜了，大肆鼓勵他：“別怕別怕，就我一個人聽，背錯了我又不笑你？而且很簡單的，你好好想想，是首很出名很膾炙人口的，你想想就知道了！”

    於是後來她就聽到一貫強大的秦學霸躊躇著背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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