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他說,你不就軟綿綿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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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樣的人種,說的一樣的中國話,每一個字蘇青都懂,怎麽連起來蘇青就半句都聽不明白呢?

    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周阿姨跟她說了什麽…

    敢情秦家,秦家把阿姨和親戚當下人看,連吃頓飯的米都是有區分的?!

    周阿姨像是看出了蘇青的驚訝,笑著補充道:“也不是客人全都這樣噠,一般先生的那些大老板客人呢,當然吃的都是好的!”

    “不過今天這些親戚麽,太太說不用給好的,反正也吃不出來的。”

    蘇青是徹底無語了…

    皺皺眉,又對上周阿姨熱切的視線,怎麽總覺得那視線裏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審視和詭異的暢快呢?蘇青眉頭皺更深,這時有人走了進來。

    小姨走在前麵:“菜好了吧,我們過來幫忙。”

    身後跟著一臉如釋重負的秦榆。

    蘇青眼看著秦榆也朝著之前她差點打開的那個電飯煲走了過去,卻是還沒走到就被小姨叫住。

    “我來盛飯吧,你們兩個小的把菜端出去。”

    小姨淡淡吩咐。

    秦榆一向是心眼少的,根本沒有察覺出異樣,哦了聲轉個彎就過來端菜了,走到跟前還衝蘇青擠眉弄眼…

    蘇青回頭,就看見小姨很平靜的在那個電飯煲裏盛了碗飯端出去,並沒有多看她一眼。

    蘇青趕忙端了兩盤菜跟出去,見秦太後正招呼姨父開酒。

    小姨過去很自然的把那碗飯擺在了姨父旁邊的位子前。

    姨父要喝酒是先不吃飯的,所以這碗飯小姨就是盛給她自己的。

    放下飯碗小姨就入座了,並沒有給蘇青她們盛飯。

    從小姨的總總表現,蘇青幾乎已經肯定小姨之前就知道米的事了。

    而秦榆顯然並不知情。

    小姨知道卻什麽都沒表示,還幫著瞞住了秦榆。

    隻是天知道她此刻心裏是怎麽想自己親姐的…

    很快蘇青和秦榆的飯也端上了桌。

    一樣的碗,看上去一樣圓潤剔透的米飯,看不出絲毫端倪。

    但是蘇青看見了,這兩碗米飯的確是周阿姨從另一個電飯煲裏盛出來的。

    她盛完她們的飯,又拿了一個塑料碗去普通米的鍋裏盛了自己的飯,然後就著些剩菜在廚房吃起來,根本沒有一同上桌的資格。

    這頓飯開了好酒,飯菜也色香味俱全。

    卻是蘇青長這麽大吃過的最難熬的一頓飯了。

    ——

    當晚秦槐回來得很晚,還喝了酒。

    蘇青等他到這時候,洗了澡換了睡衣歪在床上,倒是把睡意熬過了,就跟他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天。

    她就問秦槐:“你家阿姨在你家做了很久了麽?”

    秦槐正換衣服,隨口回道:“有四五年了吧,怎麽了?”

    蘇青也不回答,又問:“那你知道你媽招待客人的時候,有時候會預備不大好的吃的專門給客人吃麽?”

    這個問題太詭異,秦槐停下動作轉過身來。

    “為什麽這麽問?有誰跟你說什麽了?”

    說著便朝她走過來:“我記得是我小時候吧,那時候爸媽工廠剛剛開起來,家裏每天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我媽有時候就會把我和小榆的零食藏在餅幹桶裏,再專門準備一些便宜的糖什麽的給其他小孩吃,你是說這個?”

    看來秦槐也不知道的米的事。

    也是了,這種事到底不光彩,或許就連她公公也不知道,否則多半不會縱容婆婆這麽做。

    蘇青搖了搖頭,大致把今天飯桌上的事挑挑揀揀說了,越說秦槐表情越凝重。

    “你是說我媽準備了兩種米,家裏人吃飯的時候就上好米,客人來的時候就給吃差的?”

    “嗯,差不多。不過據周阿姨的說法,客人也不是都吃差的,要看是什麽客人,這裏麵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隻有媽覺得該給吃不一樣米的客人才會給。”

    “…但是今天我媽讓她給小姨他們用不同的米了?”

    “對…”蘇青歎口氣,“而且最不好的是小姨她是知道的,而我看媽倒是並不知道小姨她知道呢。”

    否則今天飯桌上也不會還那樣坦然自若的口無遮攔了。

    蘇青話落就看秦槐臉慢慢黑了。

    他眉頭深深皺起,因為酒後眼白還有些發紅,半晌才沉沉歎了口氣。

    “我聽我媽講過,我外公外婆年輕的時候吧,特別偏寵我大伯…也就是秦江和秦海的爸,對我媽和小姨相對就沒那麽上心…”

    “我媽和我小姨都是很早就不讀書了的,錢都拿去供了我大伯,於是我媽很小就出來學手藝,後來又去了服裝廠打工。”

    可能是因為喝多了情緒容易波動,秦槐一般不大會這樣東扯西扯提起往昔的。

    不過他既然情緒上來有感而發了,蘇青便也認真在旁邊聽著。

    “我媽打工的時候認識了我爸,兩人手藝都好,就想出來自己盤個店做生意。”

    “我爸家裏五兄弟特別窮,實在湊不出什麽錢,我媽就回去找我外公外婆借,結果那時我大伯也正好想跟人合夥辦加油站,外公最後做主把錢全投給了我大伯,一點都沒支持我爸媽。”

    “當時我媽沒法找了一圈親戚朋友借錢,這才勉強把店開起來,那時為了這件事和外公外婆還有大伯一家都鬧得很僵。”

    “再後來沒幾年,大伯的加油站虧了,我爸媽的裁縫店生意倒起來了,那時又有我爸媽原來的工友找上他們一起到寧市辦服裝廠。”

    “當時我爸媽一咬牙硬是把裁縫店盤了,全部家當貼進去還又借了幾十萬,最後跟人合辦了現在這個公司。”

    “當時就一分錢沒找家裏借。”

    “說是女兒長這麽大也沒怎麽靠過家裏,這件事就也不勞煩爸媽和大哥了,他們夫妻自己的擔子自己扛,虧盈都算自己的,也再不和家裏相幹了。”

    聽著也真是一個挺勵誌熱血的創業史。

    秦槐的聲音很有些悠遠:“當時估計也沒誰想得到這個生意能做到如今這樣吧。”

    蘇青想,估計更加沒人想得到,後來秦槐的大伯竟然會那麽年輕的時候就車禍去世了…

    家裏兩個孩子全副擔子就這樣撂下,後來不僅兩老需要依靠二女兒贍養,哥哥一家,還有家境一直不富裕的妹妹一家,最後也都隻能指望著二女兒幫襯。

    “所以我媽一直覺得她如今的生活都是她和我爸自己掙來的,當時沒有人幫過他們,所以她也不願去幫助別人。”

    “而且她也一貫比較鄙視那些用出身學曆金錢等等作為無法成功的理由的人,她覺得那些都是借口,所以甚至還有些瞧不起我小姨一家…”

    從這些往事裏大致可以看出秦太後如今偏激個性的部分由來。

    當然這裏麵也沒發生什麽慘絕人寰毫無天理的事,所以也不能單單因為這些過往就粉飾秦太後對血親的冷漠。

    畢竟血緣親情是不該用成功與否有錢與否來衡量的不是麽?

    秦槐應該也意識到了,所以說到這裏就不說了,片刻揉揉眉心:“這件事後麵兩天我找機會跟我爸提下吧。”

    “嗯,”蘇青點頭,想了想覺得還是應當講,“還有那個周阿姨,如果不是什麽必須留下的人,不如辭退算了。”

    此話一出倒是引起秦槐興趣來:“怎麽說?”

    蘇青揚揚眉:“你沒聽出來啊,我今天之所以會知道米的事,不就是周阿姨特地告訴我的麽?”

    “否則當時她大可以讓我先盛飯再由她端出去,或者直接打發我去端菜,明明有這麽多辦法可以掩飾過去,為什麽偏要趕著告訴我真相?”

    “而且你以為小姨是怎麽知道的?既然你和爸爸還有小榆都不知情,那總不至於是媽自己說出去的吧?”

    蘇青一通分析把秦槐聽笑了:“嘖,還說得挺頭頭是道哈,你是小福爾摩斯?”

    還不規矩的上手捏捏她的臉:“看來你對周阿姨意見還挺大?”

    蘇青並不是很滿意秦槐不嚴肅的態度,揉揉臉,懶得說他:“也不算吧,我隻是覺得既然拿著這份工資,做了這個工作,就要有做好事情的態度。”

    “就算這件事主要是媽不對,但是身為保姆也沒有再煽風點火的道理。你可以不滿,甚至可以私下跟熟人吐槽,但是不能看戲不怕台高,還故意把家裏的水攪得更混吧?”

    “要知道你家的阿姨可是份不錯的工作,打掃衛生有鍾點工,搭理院子還有園丁,平時你和小榆甚至爸都經常不在家,也就給媽做個飯再跑跑腿,再輕鬆不過了。”

    “既然做了這麽久那也應該是願意繼續幹的,就不能享受了福利還不擔責任吧。”

    一番話倒把秦槐聽住了。

    好半天聽完蘇青的長篇大論,把她看了又看,忽然笑起來:“我今天才發覺你還挺有決斷的麽,分析起事情來一套套的。”

    什麽叫今天才發現啊?

    蘇青不滿了:“我不一向是這樣的麽?敢情你以前都是怎麽看我的啊?”

    她就這麽一問,沒想秦槐還真就著話頭答起來:“以前啊,不就覺得你傻乎乎的麽?哦,還軟綿綿的…什麽事都不太較真,糊裏糊塗就過去的居多?”

    他甚至還煞有其事的想了想:“…要說智商嘛也不是太夠,問題講深一點就繞住了,教你做個什麽題還得先想想這個方法你能聽懂不?要是感覺有點難,那還得再想個簡單點的才敢跟你講呢!”

    蘇青呆住了。

    兩秒之後…

    靠,尼瑪她這是遇到酒後吐真言了?!

    淡定,不要跟醉鬼一般見識!

    她安慰自己,憤憤扯出幹笑:“我算是知道了,看來是你自己喜歡軟妹子,所以有了以上幻想!”她才不是這樣!

    說著就見秦槐表情古怪起來。

    那雙長長鳳眼一眨便透出曖昧,他靠近她,輕輕一聲哼笑,氣息和酒味就散在蘇青耳旁。

    “嗯,你們女人不都喜歡硬點的?…那麽男人自然喜歡軟些的了…”

    說完大概覺得調戲老婆調戲得很爽,嘿嘿一笑拿著衣服就去浴室了,留下原地滿頭黑線的蘇小青。

    她實在沒想到在經曆了上次逼婚謊言被她戳穿之後,對於她秦槐居然還會是這樣的認知。

    或者是因為她最後依然就這樣不聲不響什麽風浪都沒掀起來的嫁了,所以讓他以為她最終還是和家裏妥協了,她依然是那個按照他的擇偶標準選出來的溫順小綿羊?

    人的思維慣性果然是強大的。

    她軟不軟還是其次,關鍵是這位秦大少,其實他想要的老婆就是他嘴裏那種傻乎乎軟綿綿,遇事糊裏糊塗就能被他隨意搓圓捏扁的倒黴蛋兒吧?

    蘇青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也不等秦槐,翻身拉起被子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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