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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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什麽人?”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響。

    她從指縫間看了一眼,才恍然驚覺到了什麽。等放下手的時候,她臉上的淚已經全乎都和那血汙沾染在一起了。然而,那雙茶色的眼眸卻在這夜色中顯得熠熠奪目。

    立在三四步之遙的那人看似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尚未長開卻已經是麵如桃瓣,可以預見將來的風流韻致。他一身藍錦緞袍,腳上蹬著一雙銀絲滾邊的皮靴,像是位金貴的世家小公子。

    隻是,這樣的人哪裏會像是突然出現在那生僻巷子中,又怎麽能碰巧遇見自己而出手相救?那時候的攬光還怎麽會不曉得這世間種種,皆是有緣故的,而他又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出現?

    少年的那雙眼睛微微一轉,好似已然東西了她的此刻心中所想,低聲問道:“你是宮裏的人?”

    四野都是落敗的荒草,積雪東一塊西一塊的堆在那,斑斑駁駁。她所扶著的,也不過是一塊殘垣斷壁。什麽響動也沒有,除了這一句“你是宮裏的人?”

    之前她發了瘋得想要旁人知道她是明月公主!是明月公主裴攬光!可倒是現在,這些卻都被一路狂奔時候的顛簸都顛得煙消雲散了去。

    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而後就猝然轉身狂奔。

    可幾乎是立即的,那個少年一把揪住了她頭發,拽得她頭皮麻!

    “你跑什麽?”他聲音還帶著笑意,就好像到了眼下,她已經是在他手掌間不能輕易逃脫了一樣。

    她又不是傻子,怎麽會不逃?

    “你剛剛還不知道逃。”他也不放開,微微輕責著提醒了一句,那手揪住不放,一麵轉到了她的麵前,“你是皇宮的人。”這句話已經沒有了不確定的疑問,而隻是一句肯定沉吟。

    少年的目光一寸寸的打量著攬光,目光中好像有什麽希翼一樣的亮彩在流轉,“你是那場大火出來的?”

    不久前的那場大夥,將皇宮也燒塌了半座,有宮娥太監乘亂從火場逃到了民間來的。她咬著下唇,看著他就如同是在看著什麽居心不良的人一樣。

    “我叫詹春。”不理會她的冷漠和戒備,少年自顧自的開口說話。他神情輕鬆,即便是跑了這麽長的路也沒有見到有一絲喘息不定。“那你要回皇宮嗎?”

    要回皇宮嗎?

    這句話在她的腦中一遍遍的響徹了起來,自然想回!那是她的家,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為什麽她連自己的家都不能回了呢?可這心思和不忿隻能在她的心底深處叫囂,勉強克製,她才能不露出一絲一毫的異常。如同是一張冰雪雕刻出來的臉,叫人不容親近,也不能看出她神情有絲毫情緒。

    “我不是。”

    錦衣的少年顯然不信,噗嗤笑了起來。他更是輕慢的揪了揪的她腦後的辮子,“你明明就是。”

    她伸出指甲狠狠的摳入那隻手裏麵,“我說了我不是!”這尖利且急躁的聲音發出,配著她如今這狼狽模樣,叫人不由自主的怔愣。可詹春卻渾然不覺得自己手上有絲毫的痛楚,他隻是依舊帶著春風笑意。

    “你不是?”喃喃的念了一聲,他原本的聲音就帶著少年該有的清脆,細膩而幹淨。

    不過,他這遲疑了片刻又自己笑了起來,“你不是,那明月公主又是誰?”

    她這才停止了動作,一雙眼睛驚訝的望著他。明明都已經是知道自己是何人了,卻為什麽還要一開始裝作不認識的問她是不是宮中之人?

    “我——不——是!”想了想,她終究還是一字一字的堅決否決。眉宇間的神情這樣的堅決,叫人不信她的這番話會是蒙騙之語。

    詹春湊到了她的眼前,靠得近,他長長的睫毛都能觸到她的肌膚。“聽聞……明月公主的眉尾有一顆紅痣。”他這樣娓娓道來,一麵用指腹摸了摸她的指腹。

    那地方原本有血汙擋住了,如今被他抹得幹淨,果然是出現了一顆如血一樣殷紅的痣。

    這顆痣的存在叫她不容抵賴。明月公主眼尾帶痣,誠然如此,但知道的人卻甚少。

    她索性不在言語,既然逃脫不得,就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他是什麽人,為什麽要的這麽做?

    “在你回皇宮的這段時間,我可以保護你,可等到你回去的時候,也要帶我一道入宮。”詹春鬆開了那隻揪著她頭發的手,天氣寒冷,他的鼻子已經是被凍得通紅,“你看怎麽樣?”

    回皇宮?依照她如今這樣子,怎麽可能回得了皇宮呢?到了今時今日,京都的官兵仍然是在搜索著什麽,她尚且不知道究竟是誰有著這樣滔天的權勢,竟是要將他們裴氏趕盡殺絕!又如何能冒然回去自尋死路?

    詹春忽然又湊近了,他顯得很興奮,如今多年的心願終於是盼到了今日能夠了結一樣。

    “明月公主不能回宮,難道旁的人就不能回宮了?”從他口中編織出的話太具有渲染力,叫人忍不住順著去想。

    若回去的不是裴明月,那又能是誰呢?

    她一邊思付,一邊抬手輕輕的撫摸在自己的臉頰上。她又怎麽可能不是裴攬光呢?她明明就是裴攬光!宮裏頭乃至京都一半官員都會認得她的模樣。

    夜風如刀,刀刀割人,她張了張口,就灌入到了她的喉中,彌散起一陣陣血腥氣味。

    除非……她不在是裴攬光……她不再是這張臉!

    經過這樣一句話,她好像一下子頓悟了過來。可是……這張臉,又豈是輕易就能改變得了的?就算是能改變得了,就真的一定能回到皇宮?

    “你隻要相信我,就一定能回到皇宮的去的。”詹春煽動的話語再一次被拋出。

    她餘光瞄見他憤而握住雙拳,裏頭隱隱包含著一股難以叫人忽視的的力氣,,她竟然是有幾分心動。明明年紀相當,也不過剛見麵,就已經是如她溺斃時候遞過來的一根稻草。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這便是她那時候的所思所想,不料想,一脫口就徑自說了出來。

    詹春望了一眼遠處,積雪消融,不斷有滴滴答答的聲音,黯淡的光線下顯得他叫人捉摸不透。忽然,他轉過頭來,“因為,我要入宮。”這好像已經是他心中的執念,再不能連根拔起,也不能一把火炬光。

    “我要入宮。”他看著她,再一次說道,聲音已然比先前要洪亮氣勢上許多。

    似乎是料到了她心中懷疑的是什麽,他又帶著疏遠的笑,“天下之大,佛陀庇護不了我,恐怕我隻能去皇宮試一試。”

    後來,果真是如他所言——她帶著旁人的臉,回到了宮中,又一步步重新登上了最高的權位,一點點將明月公主浸染上血腥不仁。可是,她卻仍然是一直都不知道詹春為何執意要回宮,易做了紅妝在她的明月宮。

    就如眼下,他為何又肯出宮了,她亦是不明白。

    收回了心思,攬光抬起頭,她如今四肢都被粗實的麻繩給束縛得緊緊的。“你……這幾年,到底是所求什麽?”像是厭倦至極,她不想再獨自一人去揣測,那不過是浪費時光。人心難測,更何況是一個在她身邊四年的人,她都沒有籠絡得了她的人心。

    詹春素來能猜準人心,他在攬光臉上掃了兩眼,不是回答這個發問卻是岔開了話題問道:“你知道我為何要進宮?”

    攬光想起當日他大意是要避難,可事後她有了權勢也去暗中探查了一番,並沒有發現有人與事與詹春有關聯。而且,查不到他半分存在的痕跡,就好像這個人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而後來,詹春除了有時候口中微有譏嘲,就再也沒有旁不尋常之處了。

    “因為我想要看看……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藥人。”不知是不是這處地方還有兩人在的緣故,詹春是湊在她的耳邊上去說的。他在說到“藥人”二字的時候,又特意加重了幾分。

    不是因為有宿敵追殺,亦不是旁的,隻是因為要看看皇宮中的……“藥人”?這是什麽,攬光從未聽聞。

    詹春看見攬光臉上閃過的不解,似乎這已經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這些事情,你又怎麽會知道?”他用著鼻音輕輕的哼了一聲,“皇宮是天底下最醃臢的地方,什麽東西總也能找到。”

    “你找那個東西做什麽?”攬光並不了那是個什麽東西,她臉上神情沉寂下來,似乎是在想著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可光是這樣想,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就好像若不是詹春提起藥人,她恐怕一輩子都不知道有這東西的存在。

    “自然有用處,要說這東西,和公主還有幾分關聯。”

    作者有話要說:嗷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