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改悖倫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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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墨青色的紗帳後麵伸出了一根纖纖素指,將緊閉著的紗縵挑開了條縫隙。似乎更是湧出股藥香味兒,叫人聞之不禁心中急躁都舒緩平靜了下來。“這樣急著過來……為了什麽事情?”從裏麵投出來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轉了數遍才開口,但是她氣息孱弱,說罷,像是岔了氣一樣又悶聲咳了一陣。
蕭淮抬頭看了一眼簾賬深處,輕喟著道:“夫人向來洞察我心思,難道這次會看不出來?”這話落地,他已然沒有了半分人中翹楚的風光,閃過叫人不易察覺的落寞。
墨青色色紗帳微微波動,似乎是躺在裏頭的人又重新調整了一下姿勢。“阿淮還能因為旁的事情來嗎?”荀夫人因著病一宿未睡,如今聲音中也透著股倦怠,似乎不想點明了此事,卻不得不如此說話。“裴攬光被他關了有三日了吧?”
那聲調微微上挑,似乎並不能確定是不是有三日了,落在蕭淮耳中卻又是旁的一番滋味。他搖了搖頭,臉上依舊是來時的那種持重神情,“蕭淮此番來,是為了鬆兒。”
“鬆兒?是鬆兒讓你來求情的?”荀夫人頃刻間就反詰著問道。隔著層紗,看不見她臉上如今是何種變化,隻是依照往日來看,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鬆兒似乎……不願意。”他微微擰著眉,似乎也很為這事情頭疼擾神。
沒有一點動靜,荀夫人在裏頭不知是思付著什麽,隔了半響才輕道:“衛蕭兩家必須聯姻。”她的聲音中帶著叫人不容忽視的虛弱,但話中的意思卻頗似強硬。
蕭淮也就再沒有去提的意思,的確,蕭池與他同宗,但他不過是蕭氏旁支的一個兒子。要不然,也絕不可能背離本宗而成了寧祜南的義子。寧鬆和蕭池的親事蕭家也是十分讚同,畢竟當下情形前,隻有世家聯合起來,才能更加屹立不倒。
荀夫人再次開口,“你既然明白,就無需多言了。”
蕭淮也沒顧裏頭的人看得看不見,顧自點了頭起來,沉默了下來。他這邊腳步才微微轉動,動了退去的念頭,那孱弱的女聲卻又突然響了起來,“阿淮……”
她的嗓音極好,柔軟得幾乎能讓人觸碰到裏頭含著的情致。而這情致恰恰不應當是得一個年長的義母該對義子流露出來的。
蕭淮頓了一頓,似乎似乎了然了什麽,他抬起步子,一直到了床前,掀開了隔在兩人之中的紗帳掀了開來。
雕花的木床上,果然是躺著一個人,單手托著腮手肘撐著。雪緞的衣袖滑下,露出一段雪白的小臂。她整個人都被這病拖得瘦弱無比,衣裳寬鬆得罩在衣裳,幾乎能被風折斷了。
“過來替我揉揉頭。”
蕭淮輕應了一聲,他渾身散發著股沉寂,眉目低垂著坐到荀夫人的麵前,伸出雙手揉著的她頭側。那雙手上的力道大小合適,荀夫人半眯著眼,聞著沁入口鼻的檀香,舒暢得低吟了一聲。
她眼下帶著極其明顯的青灰色,好像好幾日都沒有睡到安穩的覺了,此時在蕭淮的按捏下,竟然小睡了會。而蕭淮也顯得極有耐心,並沒有因為此而放鬆,但倒是一直盡心盡職的按著。他坐著姿勢並不舒適,加之手上的力道要穩,就變得十分吃力。
等荀夫人再次醒來的時候,她亦是笑了一聲,“你看你,見我睡著了也就不必在花這樣大的力氣了。”這話中帶了幾分輕責,但卻不是往日不近人情,而是……帶了幾分嗔怨!
蕭淮這才停下動作,“我怕夫人睡得不舒服。”
說著,他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是卻是荀夫人一把給握住了手腕。她的指尖纖纖,連著原本是緋紅色的指端都帶著幾分冷白。一點點挪動,終於,她與蕭淮十指相扣的握在了一起,“阿淮,你有幾日沒有來我這了?”
荀夫人抬著眼眸看著他,眸中有不應當生出的情愫在波動,在沸騰。
蕭淮看了一眼,又迅速的低了下去,“侯爺在此……”他的話中意味再明確不過,寧祜南的眼皮子下,他又怎麽敢頻頻出入到荀夫人的臥房中來?
不錯,他們之間的關係,在四年的時光中早就變了質。
“哼……”荀夫人不知是因為聽見了寧祜南這三個字還是因為蕭淮的這番解釋,總之,她的臉瞬間沉了幾分。“你就這樣怕他?”
蕭淮點了點頭,他再未有說一句話,叫人覺得是一段無聲的沉默,叫人覺得他是真的害怕寧祜南的。
荀夫人看了他一眼,有些失望,卻還是強打著精神安慰道:“他寧祜南再厲害又能如何?他在外的一副君子模樣總會叫他成不了大事,若不是如此,四年前就……”她險些說出隱秘的事情來,這話幾乎就要到嘴巴的時候,她猛然醒悟了過來。
荀夫人看了看蕭淮,話頭一轉,聲音低柔的說道:“好了,那日的事情我也不會怨你,既然挑明了也好。來這京都我也早就想過要挑明自己是衛家的掌權人的身份,拖下去隻怕會隨著我一道去的地獄了。”完後她笑了幾聲,又捂著唇低咳數聲,咳得這床都在輕微的晃動著。她提及的事情就是當日蕭淮對寧祜南點名了荀夫人背地裏的地位。
蕭淮遲疑了一分卻還是坐著向前挪了挪,伸出手拍了拍荀夫人的手背,“夫人何必說這樣的喪氣的話,吃著那藥,終有一日會有見效的。”
荀夫人咳罷才抬起頭,她蒼白的臉上帶著一陣陣病態的潮紅,聽了蕭淮的話,側首來看了一眼擱在床邊上的雪白藥瓷瓶。
不錯,她就是憑著這藥三番四次的從鬼門關回頭了。荀夫人伸手將那瓷瓶握在了手中,冰冰涼涼的,但卻和她掌心的溫度也相差無幾。
仿佛是握著這個藥,她心中又有了依持,不在如浮萍一樣抓不到半點東西。而她眸中也越加亮了幾分,“是啊,這藥是個好東西。”
蕭淮也是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目光淩冽,幾乎是要割開她的手去奪走那瓷瓶,可他口中卻是異乎尋常的溫柔,“夫人定會康健的。”
可荀夫人卻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短短一瞬間的時候,她眼眸中就已經茫然了起來,“這是好東西……這藥……”
忽然,她抓住了蕭淮的手臂,目聚精光,指甲幾乎都要刺穿他身上所穿的那衣裳,徑直插入到他的手臂中去。
“鬆兒不能嫁給蕭池!”她一反先前的態度,而是目光堅定好不遲疑的對著蕭淮說道。她咬著牙齒,麵上露出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渴望,這是久病的人對生命的熱切希望,不容讓誰去輕易的刺破這樣色彩斑斕的念想。
“阿淮,你去娶了鬆兒!”荀夫人看著他,從牙齒間擠出了這兩個字。
蕭淮好似被這突然的轉變怔得回不過神來,他亦是萬分為難,且很是尷尬,“夫人,鬆兒……”他皺了皺眉,繼續道:“我隻當鬆兒是妹妹。”
“妹妹?”荀夫人忽然笑了起來,她笑得整個人都快要前俯後仰起來,“鬆兒,可從來都沒有將你當住是哥哥。”
她當日可以說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才有意要將鬆兒嫁到蕭氏,而另外一層不為人道的心思就是鬆兒越來越……愛慕蕭淮了。
當日不行,可今日她卻轉了心思!
荀夫人抬頭看著蕭淮,似乎無論怎麽樣都看不厭這張臉,可才做了這樣的決定,她又覺得心中有些發緊。“此事,我會安排妥當。”
蕭淮張了張口,這一功夫間,他都沒有開口說得了話,就被強行安排了這樣的親事。一時,他坐在那顯得有些說不出的苦悶,他的不情願顯得這樣明顯。
荀夫人見了,心中萬般滋味,有喜有悵然。想了想,她卻是清冷的說道:“罷了,這世上你恐怕也隻在意裴攬光一人而已。”
這話終於是又叫蕭淮抬起頭,他看著荀夫人,卻沒有開口辯駁,算是默認了。
“罷了罷了。”荀夫人臉上神情奇差,煩躁似的喃喃了幾聲,“你總算是點醒了我這事情,去和寧祜南說吧。鬆兒不嫁蕭池了。”
她能以自己一介女流的身份掌控得了衛家,在出嫁這麽多年仍毫不動搖地位,由此可見此人心思細密。他的那些藏著掖著的小心思,就算是在九曲十八彎的肚腸中也能被她一眼就琢磨到了。
蕭淮見自己眼前個之人已經是躺了下來側過了身去,他將錦被往上拉了拉,以期將她蓋得嚴嚴實實的。“夫人,蕭淮告退了。”
完後,他悄聲退了出去。而才踏出房門,他這臉上的神情就瞬息就變化了起來,變得冷漠而生硬,不帶一絲人性氣味。他臉上甚至是無聲無息的譏嘲了起來,對於方才悖倫的事情既惡心又覺得羞恥。可羞恥又如何,這四年,他總歸是這樣過來了。不過……一切都如他所想行進著。
這世上能讓他在意隻有裴攬光一人?蕭淮心中忽然想起方才荀夫人所歎的那話,在心中覽了兩遍,就似笑非笑了起來。
攬光,這次救你……你可總歸不能忘了我的好了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