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追縱馬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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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如何是好。”那梁副將看了一眼地上死了仍然不甘心閉上雙眼的守城將,他身子地下一大汪血,幾乎將其整個都泡在了裏頭,越發顯得麵目崢嶸可怖。然而,在眾人眼中,隻怕這地上的屍體再如何詭異,也抵不上那手刃之的女子來得凶悍。

    攬光仍然握著那一把匕首,手掌上都沾滿了溫涼的鮮血,滑膩的感覺讓她手幾乎要握不住。然她另外一隻手上,卻是抓著明黃色的聖旨,她甚至是沒有將這聖旨上的內容念出來,眼前就已經是烏壓壓的跪到了一大片。她仿佛是一手抓著殺戮的戾氣,一麵又抓著權勢,一如在朝堂上製衡那些文武百官一樣。

    身形輕微的晃了一晃,她側過頭去,風勢越來越大,將這火也助長得更加肆虐了起來。而城外,攻城的聲響一清二楚的鑽入到每個人的耳中。

    她抬著頭看向空中,幾乎就能看見萬千羽箭在天上飛似得落了下來,那氣勢恨不得每一隻都能定死一個人才好。

    這種情況……

    攬光深吸了一口氣,她整個人都好像是繃緊了一樣,雙手越發用著力氣的攥著拳頭。“開城門!”三個字,從她口中輕輕的滑了出來,飄散來黑煙嗆得人此起彼伏的咳嗽著,而她這一道聲響又顯得微末了起來。

    “開——城——門!”攬光猛然一個旋身,帶著一股不可違逆的氣勢,對著呆怔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為的守城士兵惡狠狠地低吼了一聲。為防不服,她那隻握著聖旨的手稍稍抬了一抬,“若有不從,便……”她威震的話沒有全部都說全了,隻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周身惡寒,眼神淩厲,容不下一絲猶豫不從。

    其中稍有頭腦靈活一看這場麵,知道再堅持下去是逃不過一個死字了。倒不單單是懼於眼前這三人,而是民意所向,眼前這些平頭百姓有了人撐腰,一擁而上他們又哪裏有什麽活路,即有了十數人去啟開了城門。

    這不過是開在城牆上的一處偏門,並不多大,餘下的百姓一見城門開了,不由得神情一振,各個臉上都露出了生的希翼來。

    梁副將卻擰起了眉頭來,心中暗歎一聲不好。他雖然想勸慰,但這個時候再多說什麽都是徒勞無功。緊接著,被堵在這處的人,就都如潮水一般都湧了出去,不出片刻,他們之間就空了下來,大多守城將士,也都隨著一道逃竄出了去。

    到了這個時候,梁副將再不能將話憋在肚子中,不無苛責反詰:“姑娘可知,城門一旦打開,若是外頭有四散蠻夷,他們出去了不過是刀下亡魂?”他一邊發問,臉色已經變化了起來,再不似之前全然的恭敬。“姑娘涉險來城門,可又想過若是外頭正好又蠻夷一擁而入又當如何?”

    攬光分毫不讓,挑了挑眉,聲音清麗的回道:“梁副將難道想要一眾百姓困死在城中?”她字字鏗鏘,幾乎將這些話擲在了他的麵上。

    火光明滅,黑煙滾滾,嘶喊哭叫聲不斷,像是修羅地獄。

    “城池若是再不能庇護百姓,那便不過是一隻困獸的牢籠。眼下這情形,再呆在這難道不是中了旁人的計策白白送死?”攬光沉聲,她聲音不高,卻是猶如湖水一樣,一層層的蕩到人的心中去,好像是在一點點的淹沒你原本的那些疑惑。

    梁副將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分明是已經是知道城中大火造就大亂是有人故意為之,隻是,他無論如如何都不會在這個時候想到開城而出。

    大敵當前,卻開城,多少都帶著棄城的意味。再一想到勒州也隻剩下南城這最後一城了,若是被蠻夷占據了……大膺西北門戶不是大開了?在這一道事情上,他轉不過彎來,雖然心知攬光如此做是救了百姓須臾性命,可放任下去,如何不是將來對潮州乃至整個大膺百姓的一種威脅。

    然而,他卻不料眼前之人臉上微霽,又好像其上豔光逼人,周遭的一切都似乎被她這種氣度也籠罩在了裏頭,有種肆無忌憚的蠻狠。攬光牽扯著笑了一笑,帶著惡意似得說道:“豈止是這道門!”

    梁副將聽得她這樣說,心全身頓時一震。

    “既然有人想要獻出這城,我就叫他不費一兵一卒就得了。”說著,她翻身上了馬,沒有半點身手動作卻嬌如遊龍。攬光端坐在馬上,目光落在地上,又見元八仰麵躺在地上,傷口處湧血不斷。

    她冰涼的眸光中稍微有了幾分動搖,對著梁副將道:“這人……煩請梁副將在此照料。”說著,她擒著韁繩轉動了馬頭,那韁繩在她手掌上纏了幾道,勒入到紅白相間中。

    “慢著!”梁副將臉上神情閃爍不定,忽然跨步到了攬光的馬前,攔了下來。“你到底是什麽人?”他麵色發寒,似乎此時她不說出個所以然來,絕不會就此退讓半步一樣。

    攬光略微眯著眼,若是眼下直言自己是大長公主,隻怕也無人會相信。掂量了一番,她隻是微哼了一聲道:“你主上難道沒有告訴你我是何人?”

    梁副將不言語,目光微垂,正看見仍舊被反握在攬光手中的那把沾滿了獻血的匕首,不得不讓開了路。

    而攬光也不再耽擱,雙腿一夾,穿入到了黑煙中,不過轉身就沒了身影。寧鬆駐在原地半晌,聽見這漸遠的馬蹄聲才恍然會過神來一般,她立即翻身上了馬,也隨著攬光的去處追了過去。

    攬光之覺得身後有人再喊她,不過片刻,馬蹄聲漸近,那人喘著氣喊道:“姐姐等等鬆兒。”

    “你怎麽來了?”攬光頭也不回的發問了一句,伏低了身子將馬駕得飛快,在人群中猶如飛魚一樣的穿梭者。也顧不得後頭之人到底回了一句什麽,她一路朝著勒州南牆去。還未等走近,地麵就在顫動著,外頭攻撞城牆的尤勝山崩地裂。

    “嘶……嘶嘶……”她身子地下的那馬受了驚嚇,驟然停了下來,再不肯朝著前麵走上半步。而攬光凝神看去,城牆之上,負傷無數,連著上頭的旌旗都歪斜了起來。而城門那處,雖然有士兵用軀體去擋著,但那厚重的城門卻仍然像是承受不住一樣,幾乎是要被撞得粉碎。

    攬光望著,整個人都好像散發著一股寒氣,這寒氣,叫她整個人都像是一塊冷玉石一般。她胸腔中像是滋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氣憤,大敵當前,侵我河山!而蒼天不仁,又讓東風助惡!

    她心頭狠狠一凜,咬了咬牙,口中一點點碾磨著那樣的恨意。

    忽然,她反手將手中的匕首刺入到了馬身上,那馬受了驚嚇,嘶鳴一聲,瘋了似得的朝著前麵飛衝了過去。耳邊勁風不斷,攬光恍惚覺得有人一閃,像是在喚她一樣。絕非是寧鬆,寧鬆這個時候已經是在她身後不遠處了。這驚呼不過一閃即逝,淹沒在周遭的巨大聲響中去了。

    然而,的的確確是有人在喊她。

    那人正是從城口上隨著一行人而下的蕭淮,見了她,麵色大驚,卻又壓製不住欣喜。他也再不去顧忌景拂夫人在身邊,見那人騎馬徑直朝著城門中去,便也跟著跑了出去。隻可惜,蕭淮四肢被挑斷過筋,舊疾在身,就是連著尋常的文弱書生都比不上。可這檔口,他瞥見攬光手中握著的那卷明黃,好似已經是料到了即將要發生什麽事情。

    攬光不曾注意,而隨在她身後的寧鬆卻已經是看見了蕭淮。她的心思都牽掛在這人身上,即便他是在茫茫人海中,她總也能一眼看見一樣。

    隻是,蕭淮並沒有看見她,目光灼然而又焦急的望著自己前麵那人。寧鬆觸及到這樣的神情,心中不知為何,隱約發涼,失落至極,總覺得他好似什麽時候都從未帶著這樣的神情來看著徑自己過。

    一個恍惚,寧鬆趕緊搖了搖頭,她咬著下唇,驅散著心中的……嫉怨,一夾腿縱馬跟了上去,大聲道:“姐姐暫且停下!”

    “姐姐……”聲音荏苒而稚氣,在這情景下顯得格格不入。

    攬光這時猶如離了弦的箭,即便是聽見了她的喊話又怎麽可能停得下來。蕭淮已經是到了寧鬆身邊,正好瞥見,一伸手抓住她的韁繩,勉強躍到了她的身後。而之後,他緊抿薄唇,一語不發,奪過寧鬆手上持著的韁繩,策馬追著前麵而去。

    寧鬆雖然此刻看起來和他親密無間,被之環在胸懷之間,但一顆心卻是隨著顛簸愈發冰涼了下來。她似乎覺察到了什麽,但一時卻又不敢去肯定!漸漸麵色全無,也當即忘記了眼下的危急,昏昏沉沉隻想著這些事情了。

    越來越靠近攬光,蕭淮緊皺著兩道長眉,壓低了聲音怒斥道:“你瘋了!”他這輩子大約從未這樣聲嚴詞厲的嗬斥過她,可是,這時候,他卻恨不得能親自上前去將這人打醒了才好。當真是腦子發昏了!

    攬光那馬一路縱奔,加之巨疼已經是沒有了氣力,漸漸停了下來,嘶鳴不斷。在它揚起前蹄之際,她隻得棄馬而下,不經意冷淡的瞥了蕭淮一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