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7點，一陣手機震動驚醒了許航，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我昨天是什麽時候回的家呢？難道喝斷片了？”許航心中暗暗有些詫異，拿起手機，“喂”了一句，對麵傳來衛信的聲音“許航，哥哥，趕緊去店裏，有貴客！9點準時啊，千萬別晚了！”

    放下電話，許航心裏一麵胡思亂想著，一麵洗漱，也沒吃早餐，就開車去往店裏，其實許航心裏還惦記著一件事

    離古玩城大概有兩公裏的地方，有家炒肝店，兼賣早點，許航是偶然發現的這裏，炒肝包子的味道簡直絕了，那個女老板也似乎特別照顧他，每次炒肝裏的豬肝和大腸都比別人的多很多。時間久了，許航不免有些想法，隻不過礙於萍水之交，從來也不多說什麽，有時候兩個人四目偶然對上，也都立刻閃開。

    今天許航來這裏，心裏和平時有點不同，似乎不太想吃早點，隻想看看女老板。

    “給我來碗炒肝”許航找了個空位子坐了下來。

    “今天不要別的？”女老板一邊親自盛炒肝，一邊問許航。

    “今天沒什麽胃口”許航說完這句，意識到自己有點暴露真實目的的嫌疑。

    女老板把炒肝送到許航麵前，眼睛盯著許航看了一秒,“昨天沒睡好？”

    “是啊，昨天晚上陪朋友喝酒來著”許航是個很敏感的人，在他的記憶裏，女老板似乎是第一次這麽問候他，這多少給了許航一點點勇氣。“您下午在店裏嗎？”

    女老板回過頭來又看了許航一秒“我今天都在店裏”然後轉身走開了。

    結了賬，許航趕到了店裏，一進門就看見衛信和一個40歲左右的壯年男子正在聊著什麽。衛信見許航來了，先是起身把店門反鎖住，然後拉上簾子，開了燈，似乎不想有人來打擾的樣子。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合夥人許航，別看年輕，可是我們這行兒裏的行家。”衛信洋洋得意的跟壯年男子介紹著許航，言語間就如同介紹自己一樣。“這位是王先生，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收購石人的那位”。

    “許老師，久仰”壯年男子起身伸出右手。

    許航禮儀性的和男子握了握手，感覺他的握手的時候非常有力氣，不免皺了皺眉。

    “許老師，我這個人說話喜歡開門見山，之前已經和衛先生接觸過幾次了，我們想收購石人的事情，衛先生也和您講過了。我們為每位我們選中的尋寶者都是有誠意的，但是要通過我們的一個測試，如果我們認為兩位可以參與，我們會支付50萬元作為兩位或者團隊的活動經費，無論是否能夠找到，我們都不會要回，當然如果找到了，我們還是會按之前說好的價格收購的。”

    “這麽說來，我們還不一定能夠參與呢？”許航若無其事的問了一句。

    “許老師不要誤會，我們相信以許老師的能力是可以的，不過規定就是規定，我們必須遵守，當然，如果許老師運氣不好被淘汰出局，那我也隻能深表遺憾了”。

    “淘汰”這個詞似乎激發了許航的一點點興趣，但是他心裏還是覺得這件事有點古怪，依然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整件事聽起來感覺很幼稚，不怕您不愛聽，有點像是做遊戲。”

    衛信聽許航這麽一說，覺得有點尷尬，趕緊把話接了過來“許航，你不信王先生的，你還不信我，我跟你說啊，王先生公司我去過，確確實實是新聞裏報道過的那個a集團，方方麵麵我都核實過了，這件事絕對是真的，我老衛拿性命擔保”。

    王先生這時候掏出香煙，點燃了一顆，又拿出一個便攜金屬小煙灰缸，按開蓋子，放在桌子上。許航看見一縷青煙緩緩的升起，腦海中瞬間又出現了夢中灰色的眼睛，他又看了看麵前的王先生，麵無表情，看不出任何心思。

    “恐怕這個不僅僅是石人這麽簡單吧，‘於玉女房下白沙郵作三石人，立三水中，與江神要，水竭不至足，盛不沒肩’，王先生，不知道您知道這段話不知道？”

    “許老師不愧是專業人士，學識就是豐富啊，不過我真的不知道這段話，許老師是什麽意思？”

    許航心裏暗罵了一句“裝孫子！”表情卻異常平靜：“這句話出自《華陽國誌?蜀誌》，而這個石人恐怕是厭勝之物吧”。

    王先生依然是毫無表情，衛信卻聽的雲裏霧裏，“厭勝？不就是那裝神弄鬼的東西嗎，和這石人有什麽關係？”

    “我以後跟你解釋，我現在隻想知道我的猜測是不是對的。”許航邊說邊用眼睛盯著王先生。

    王先生將煙碾滅在煙灰缸裏，轉過頭來看了看許航和一臉疑惑的衛信。

    “許老師既然讀過《華陽國誌》又能爛熟於心，那想必知道‘杜宇竹杖’吧”。

    衛信聽到這裏更加不知所雲了，趕忙又插嘴道“什麽‘杜宇竹杖’的，你們到底說的是什麽？”

    “李商隱的‘望帝春心托杜鵑’你知道嗎？”許航有點不耐煩的解釋道“杜宇就是蜀國的望帝，民間傳說他用一根竹杖鬥敗惡龍，治了蜀地的大水，後來他遇人不淑，將王位讓錯了人，於是變成杜鵑鳥終日啼哭”。

    “許老師，既然是傳說，您恐怕也聽過杜宇讓位“鱉靈”這個版本吧，我們找到的‘杜宇竹杖’嚴格說就是當年治水的一件厭勝之物，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看看呢”王先生邊說邊掏出手機，點開了幾張照片，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推到許航麵前。“這個便是‘杜宇竹杖’。”

    許航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圖片，這是一根青銅鑄造的短棒，長度大約有1米左右，直徑大約10公分，通身自上至下鑄有若幹饕餮紋，許航看過，不免眉頭微微一皺，心裏暗想“這樣的紋飾西周時期的青銅器極為常見，隨隨便便拿來一件，就說是‘杜宇竹杖’，這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況且，怎麽證明這就是春秋時期的器物？”於是搶白了一句“這是哪裏來的銅棒啊，王先生，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

    王先生聽後，微微一笑，“許老師真是幽默，我沒必要和您證明什麽，信與不信這個都取決於您，如果信了，隨時歡迎您來找我，如果不信，那我們也就是這一麵之緣了”。說罷，王先生收起了手機，“許老師，明人不說暗話，既然知道我們在找厭勝之物，您就一丁點的好奇都沒有嗎？”

    這句話說到了許航心坎裏，自從12歲那年的浙江之旅接觸到厭勝，許航這20年來沒少出去遊曆，一次在成都遊玩，聽到導遊感慨了一句“成都千載，張築李摧”，許航很是好奇，特意請教導遊“張築李摧”的由來，才知道成都城是張儀所建，當年還有一座“張儀樓”，關於“張儀樓”，還有很多傳說，其中之一就是相傳張儀樓由魯班建造，在樓建好後，魯班在橫梁的凹處放了一個挑擔的小木人，兩邊擔上各放了一粒稻粟，保持木人的平衡，並且留了一句話：木人不倒，水不近蜀。1000年後，蜀地爆發了大規模的鼠災，能找到的穀子，都給耗子拽出來吃了，張儀樓橫梁上木人擔子裏的稻穀也沒能幸免。結果都江堰當年便決口，造成一場巨大的洪災。許航知道這又是厭勝，便不想再聽，結果不解風情的導演卻給許航背了幾句杜甫的《石犀行》：君不見秦時蜀太守，刻石立作三犀牛。自古雖有厭勝法，天生江水向東流。蜀人矜誇一千載，泛溢不近張儀樓。

    正是這幾句詩，許航不知怎麽，總是記憶猶新。

    不過今天王先生的一番話和幾張照片，使許航內心壓製了很久的東西又開始萌動，這讓許航不安而又興奮，如同兵臨城下的守城將軍，有了些“衝鋒陷陣”的向往和情懷。

    “好，既然如此，我好好考慮一下，我會盡快給您答複”，許航沉思了片刻，對王先生說。

    “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等衛信送走王先生轉身回來的時候，許航已經起身準備走了，衛信趕忙攔住，“許航，這著急忙慌的去哪啊，先給哥們講講你們剛才說的是什麽啊。什麽什麽‘國誌’，聽著有點神神叨叨的。”

    “我真有急事，我也約了一非常重要的人，馬上得趕過去，晚上有空我電話裏跟你說吧。”說罷，許航快步出了店門，背後傳來衛信的聲音“晚上等你電話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