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說!服不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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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的,快走!”
島中心,一座清朝時期建造的藏傳式小廟隱藏在蔥鬱的山林裏,小廟比傳統的寺廟建築更多彩一些,但兩百多年的歲月早就讓它失去了往日的色彩斑斕,木柱掉了漆色、石階生了青苔,一切都湮沒在靜謐蔥鬱的山林裏,像遺失在漫長的歲月裏。
若是有遊客或是旅行者偶然間來到島上,發現這座小廟,不失為驚喜,或許還能在此尋到心靈上的安靜,遙想久遠年代裏的故事。
但相信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願意來到這座小島。因為裏麵正發生著難以想象的詭異的事。
廟裏正傳來掃射的槍聲,在靜謐的山林裏傳得老遠。一條鋪著青石板的山路蜿蜒延伸到廟門口,一路都倒著橫七豎八的屍首,這些屍首死狀無不七竅流血,身上還帶著槍傷,眉心、心口,槍槍在要害上,死狀十分慘烈。
小廟門前,一道縱身的裂縫從門口青石台階一直蜿蜒至裏麵的主殿,竟是將廟宇從中間劈開了一般!整個廟殿的承梁都從中間裂開了,似斷未斷,小廟以一種將傾的姿態向兩邊歪斜著,濃重的黑氣正是從廟殿正中裂開的地方散出!
地上到處可見腥紅的血跡,十來個人形似癲狂,正端著手中的槍掃射著小廟的承梁,原本就將傾的屋子木屑如雨般落下,裂縫裏的黑氣越來越濃鬱。
這些人眼底均有青絲遊走,兩眼血紅,額角和拿槍的手上青筋都不正常地爆了出來,精神狀態很詭異。他手裏的槍都是新式軍火,火力很猛,壓製得隱蔽在廟後的二三十人完全出不來。
廟後便是一線十幾米的山穀,想走必須從前頭,郝戰和齊老一左一右護在龔沐雲身邊,震耳欲聾的槍擊聲中,郝戰大聲喊道:“當家的,我們掩護你!您跟齊老從旁邊下山!戚宸的這些人,好像中邪了,很不對勁!”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世上還有這種邪門的事。他們一行人到了島上,起初一切很順利,當家的認定三合會在島上必有人把守,因此將此島從外圍包圍,地毯式搜索。搜到半山腰的時候,便出了事。
一開始隻是遇到了三合會的人,兩幫人發生了交火。交火過程中,兩幫人邊打邊上了山,在遠遠地看見這座小廟之後,詭異的事就發生了。
不僅是三合會的人,就連安親會的人也莫名其妙就出現了精神癲狂的反應,好似發了瘋一樣,不分敵我,瘋狂掃射。有的人被掃射成了馬蜂窩,有的人癲狂之後七竅流血倒地暴斃。一批人死後,不斷地又有另一批出現癲狂的情況,詭異的狀況讓眾人來不及細想,交火的過程中,郝戰和齊老就帶著僅剩的十來個人進了廟中躲避。
但當進了廟之後,那些中了邪的人進來之後,便好像對他們失去了興趣,開始對著小廟的梁子掃射,像要毀了這座廟一般。而他們一行人便被對方的火力壓製在了廟後頭。
但這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至少對方不是衝著他們來的,要走此時是最佳時機了!
“當家的,快走!我掩護!”郝戰大喊一聲,人已隱蔽去廟身側麵,閃身間射殺兩個人,之後又隱蔽回來,急切地看向龔沐雲。
龔沐雲麵容沉靜,這種緊急而詭異的事件裏,他仍唇角含著淡淡淺笑,尊貴裏生出散漫不經的氣度。他並未急著撤走,而是目光掠去身後縱深十數米的山穀,鳳眸微挑,眼底略有流華一渡,隨即輕笑一聲。
“不必管前麵的人,我們攀著這山穀下去,不出所料,下麵應該有我們要找的東西。走之前,給我把這座島炸了。”
小廟後的山穀隻有十幾米高,眼下的季節,山上林木茂盛,崖壁一路都生有茂密的樹木,對於訓練有素的人來說,攀岩下去不是難事。
當家的是怎麽發現下麵有東西的,沒人知道。但這種情況下,他還能發現山穀下的蛛絲馬跡,身邊僅剩的十幾人不免露出敬佩的神色。當家的這是要走也要給三合會留下點紀念啊!而且,這島太邪門了,炸了也好。隻是不知道炸了之後,三合會的當家知道了後會是什麽反應?
兩家幫會不和很久了,隻要想想戚宸人貨兩空時暴怒的臉,剩下的人就仿佛連遇到詭異事件的恐懼都減輕了不少。一行人看著負手望著山穀的俊逸男人,目光敬畏歎服,他是安親會的掌舵者,隻是望著他的背影,就能讓人生出仰望的心來。隻是聽他一句命令,便能讓人生出方向感和安定的心來。
一群人眼神漸漸都變得沉肅下來,得令之後全都望向下方的山穀。
而正當一群人目光注意著山穀的時候,沒有人發現,一道黑氣從小廟上空升起,來到廟身一側,往還在閃身擊殺著前頭的人的郝戰身上沉沉一罩……
“好了,下去看看。”龔沐雲這時轉過身來,對著站在不遠處掩護的郝戰說道。
郝戰倚著牆,低垂著頭,聽到人聲之後抬起頭來,眼底血絲如網,卻泛著青氣,額頭青筋暴起,突然間,對著龔沐雲抬起了手中的槍!
“當家的小心!”電光石火之間,齊老一聲大喝,一把將龔沐雲往旁邊一推,而他自己卻是沒能躲開快速射來的子彈。
噗地一聲,一顆子彈釘入齊老的胸口,血花爆開,老人一口血噴出來,身形一個踉蹌,旁邊立刻有人急忙接住他。
而就在齊老把龔沐雲推開的一瞬,龔沐雲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銀色的手槍,在抬手的一瞬郝戰的肩膀已爆開血花,血噴在廟側的牆上,郝戰身子也是一個踉蹌,手中的槍頓時落地!
但他卻沒有就此罷休,而是身子穩住之後就另一隻手摸了腿側一把匕首,凶狠地向龔沐雲撲來!龔沐雲掌心一把銀色的槍,垂在身側不動,一手負於身後,看著郝戰撲了過來。就在他快要撲到的時候,他身形俊逸散漫地往旁一閃,郝戰撲了個空之下,登時就要一腳踩空撲去崖下!
龔沐雲卻抬腳一絆,在郝戰步伐踉蹌的時候,負於身後的手突然伸出,往他肩膀上一扣!哢嚓一聲,郝戰左臂軟塌塌被卸了下來,匕首從手中脫出,滾去了山穀。而龔沐雲看似輕巧地一抬腳,郝戰登時跪倒在地,膝蓋擦著地麵蹭了出去!
山上地麵都是細小的泥沙碎石,男人的雙膝跪在地上擦出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而即使是傷得這麽重,郝戰仍然想要掙紮著爬起來。
郝戰突然發瘋的狀況讓安親會的一行十來個人措手不及,他跟其他幫會成員不一樣,他是當家的左膀右臂,幫會總堂的左護法!換了別人,如果發了瘋,眾人必然是舉槍射殺,但要殺郝戰,所有人扣動扳機的手指就都猶豫了起來。而且,看當家的對他的處置,明顯是有意留他一命,因此後頭的幫會成員都紛紛護住齊老,幫他急救,隻是警戒著郝戰,並沒有動手。
然而,正當這時,站在最後麵的三名幫會成員忽然便不動了!再抬眼之時,已跟郝戰一個情況,都中了邪一樣舉槍便射向同伴!
“保護當家的和齊老!”人群裏一聲喊,幾個人擋在受傷的齊老麵前,舉槍便跟同伴對射,轉眼間就倒下五六個人。
“當家的,快走!”剩下的人也顧不得下去山穀的事了,護著龔沐雲和虛弱的齊老就往前走。
就在這時,肉眼看不見的地方,從小廟裂開的地方又竄出一道黑氣。而這一回,是衝著龔沐雲來的……
龔沐雲並無所覺,他開槍極快,幾乎是在抬手的一瞬,廟前幾名三合會的人眉心已多了個血洞,直挺挺地倒下。而那黑氣就是在這時當空往龔沐雲頭頂一罩!
一種冰冷的感覺從脊背升起,男子少見地眸中神色一變!就在這時,他手腕上戴著的一串黑色佛珠忽然發出“喀嚓”一聲響,最大的那顆佛珠頓時從中間開裂,剛罩上龔沐雲的陰煞之氣忌憚地從他身上退走!
身體迅速回暖,龔沐雲目光往腕間佛珠上一落,最大的那顆佛珠卻裂開掉到了地上。
佛珠落地的一瞬,遠處金蟒陰靈的煞氣便又卷土重來,這一次,它又帶上了幾個人。龔沐雲身後的三名手下頓時被陰煞控製,舉槍便射向龔沐雲和已受了傷的齊老,這一幕看得後頭幾名安親會的人臉色大變,舉槍就要射向同伴。而廟宇上空,陰煞黑森森又往龔沐雲身上罩來!
就在這亂糟糟的時刻,廟門口忽然傳來一聲清亮的喝聲:“畜生!不得傷人!”
這聲音來自一名少女,她聲音雖清亮,卻氣勁十足,在槍聲震耳的山間傳得老遠。她人還沒進廟來,手中龍鱗匕首已全然出鞘,意念驅動間,大片如墨般的陰煞之氣從廟門上空擦過,衝著小廟空中想要撲下去傷人的金蟒煞氣就是一撞!
空氣裏都是“噗”地一聲!就像有風從頭頂上撲過,金蟒的煞氣被龍鱗陰煞撞上,似乎沒想到會突來一個大敵,毫無防備之下,被龍鱗的陰煞往廟宇頂上一拍!幾乎被龍鱗的煞氣吞噬的時候,金蟒的煞氣迅速退了回去,鑽進了小廟的裂縫裏。
兩道凶戾的陰煞撞上的情形,尋常人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安親會的人隻看到廟門口飛奔進來一名少女,一手執著匕首,一手不知畫著什麽,連連虛空打出!龔沐雲身後那三名中了邪的手下身體一震,兩眼一翻,直直栽倒在地!
緊接著,後麵重傷撲過來的郝戰、廟前舉槍掃射橫梁的三合會成員,全都一個一個莫名其妙栽倒,失去了威脅力。
這詭異的一幕幕不壓於看著有人在眼前中邪,僅剩下的五六名安親會的人警覺地將龔沐雲護住,男子卻一抬手,阻止了手下的人。
他走出來,唇邊噙著如見故人的笑意,眸中流華瀲灩得晃了人的眼,平日裏看似溫和,實則涼薄決斷的男子,此刻氣韻溫潤優雅。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手中的匕首上,那是一把奇怪的匕首,刀身異常鋒利,陽光下雪線晃眼,看一眼便覺得莫名寒涼。雖然刀鞘不在她手中,但這樣鋒銳的匕首當今世上可不多見,他是見過一回的。
而眼前的少女,仍是喜愛穿那一身白裙子,舉止之間的氣韻未曾改變,唯有容貌變了而已。
但,仍是她。
龔沐雲一笑,目光定凝著眼前少女,似對她出現在這座島上很是意外,但還沒開口說話,廟門口處就又奔進三個人來。
為首的男人眉宇狂傲,身形高大霸氣,一步奔進廟來,步伐氣派霸烈,兩條修長勁實的長腿邁進來,直像兩道黑閃劈進廟來,狂傲,不可一世!
男人一抬眼,與龔沐雲的目光撞上,兩人的目光同時在對方臉色一定!
幾乎是一息的時間,雙方的人馬都還沒反應過來,龔沐雲和戚宸已第一時間動了!
兩人同時抬臂!舉槍!伸手!
槍指著對方的眉心,手卻同時拉住了夏芍的手腕……
夏芍在奔進廟來的時候,龔沐雲等人已經擦著側邊快要走到廟門口,這廟本來就不大,夏芍站在龔沐雲身前,戚宸奔進來的時候腿長步子大,兩步就到了她身後,兩人在發現對方之後,龔沐雲本能地要拉著夏芍遠離戚宸,戚宸竟然在那一刻的反應也是拉著夏芍遠離龔沐雲,於是,僵持鬱悶的畫麵就產生了……
夏芍被兩人一前一後握住手腕,立在兩人舉槍的手臂的夾縫之中,看著無論是漆黑還是銀色的手槍都同樣泛著冰冷的光澤,指向對方眉心的時候,夏芍的眉尖兒也顫了顫。
她頓時有種王見王的不妙預感……
而就在龔沐雲和戚宸舉槍之後,兩人身後的手下也都反應了過來,紛紛舉槍指向對方,場麵劍拔弩張。
但龔沐雲和戚宸的神色卻是一個雍容含笑,一個狂霸冷酷,目光隻盯著對方,顯然都沒將對方身後的人馬看在眼裏。
龔沐雲笑意裏仍是尊貴散漫的氣度,先戚宸一步開了口,“這不是戚當家麽?許久不見,戚當家近日可好?”
“勞煩龔當家掛念,吃得好睡得香,就是沒有龔當家的悠閑,還有空到小島上來旅遊。隻不過,香港向來是戚某的地盤,龔當家的來一趟,怎麽也不跟我打聲招呼?最起碼讓我矩主之誼,好好招待。”戚宸也是一笑,笑容烈陽一般,牙齒森白。
“嗬嗬,哪裏。龔某就是專程來看望戚當家的,隻不過許久沒來找不到門兒了,不慎走岔了路,到了戚當家後院來。不過,龔某既然來了,總不好不奉上見麵禮,隻是不知道戚當家一路過來,看見的……可還滿意?”
“滿意!龔當家向來出手大方,給老朋友送禮不懼花血本。不過我戚宸也不是小氣的人,既然龔當家出手這麽大方,改天我一定加倍回敬。”
龔沐雲一笑,氣韻優雅雍容,眸中神色卻是涼薄。
戚宸也笑著,烈日當頭般的耀眼,沉黑的眸底殘酷凜凜。
兩人對望著,夏芍夾在中間,腦門上極度黑線。耐著性子聽這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暗含攻擊、諷刺和威脅的對話,不由眼眸一轉,敏銳地感覺到氣氛漸漸冷沉了下去,空氣裏一絲隱隱的殺氣從她身前和身後散發出來。
夏芍眼神一變,頓覺不好!
但她還沒開口,就在這感覺不好的一瞬間,龔沐雲和戚宸竟然很有默契地同時朝對付扣動了扳機!
“砰!”
兩聲槍響不分前後,同時響起!
似乎多年的對手,知道對方的習慣一般,兩人竟好似預見了對方要射的方位,同時偏了偏頭,子彈擦著兩人的發絲過去,釘去了對麵牆上。
兩幫人馬同時一聲叫囂,舉著槍同時上前一步,場麵劍拔弩張,稍有失控,便不可收拾。
槍聲在不大的小島上空盤旋,許久餘音未消,而夾在龔沐雲和戚宸中間的夏芍卻是垂著眸,臉色極少見地發黑。她一眯眼,眸中一道冷光!突然在這劍拔弩張的場麵裏動了手!
她兩隻手腕震開一道暗勁,同時將龔沐雲和戚宸震得一鬆手!兩人同時垂眸看她,少女卻一抬眼,一轉身,發了飆!
“有意思麽!像小孩子吵架!看清楚現在是什麽狀況了麽!”
夏芍耳邊還嗡嗡的,那兩顆子彈雖說不是擦著她耳邊過去的,但兩個人的手臂把自己困在中間,那種近距離觀看子彈擦著麵前的人臉龐過去的感覺,讓她少見地發了火。
她不管兩個幫派之間有什麽恩怨,也沒心思幫他們化解,就算是出了這座島,他們兩幫人又打得你死我活,也不關她的事。但現在這種情況,那金蟒的陰靈煞氣剛才被龍鱗突然傷到,躲了回去,她要收服這條金蟒,可由不得他們在這裏鬧起來,那無疑是給她添亂!
兩幫人被夏芍這一怒都鬧得愣了愣,這種時候,人人都緊張地手指緊緊扣著扳機,但誰也不敢多說一句,就怕場麵失控。她可倒好,一聲罵出來,不想還真把兩幫人馬給震懵了。
夏芍一轉頭,一眼瞪向龔沐雲,問:“剛才你的人發生了什麽事?身為當家人,現在是吵架的時候麽!”
龔沐雲舉著槍的手臂沒放下來,鳳眸卻是看向夏芍,少見地怔愣,唇角甚至還噙著笑意,隻是那笑因怔愣看起來有點像刻上去的一般。
夏芍卻是一轉頭,一眼又瞪向戚宸,再問:“剛才一路走過來,你的人發生了什麽事看見了麽?身為當家人,現在是吵架的時候麽!”
戚宸眉宇黑沉,目光極有力度地落在夏芍身上,嘴角卻少見地一抽,似乎從小到大沒被個女人這麽近距離罵過。
看著自家當家人被一名少女罵得狗血淋頭,兩幫人馬怒了!
這女人知道她罵的是誰嗎?
兩幫人凶神惡煞,剛要對夏芍開口怒罵喝斥,便見她一眼掃來,眸子發亮,模樣雖不起眼,氣勢卻是駭人。
“別跟著起哄!帶著你們各自的當家,給我退去廟外!立刻出島!一會兒打起來,顧不上你們!”夏芍說完就把龔沐雲和戚宸還舉著槍的手給拍下來,從兩人中間走向小廟主殿,但走了兩步,她有想起什麽,回身來一掃眾人,“別讓我看見你們在島上打起來,誰給我添亂,我就收了這條大蟒之後,第一個帶去收拾他!”
少女眸子極亮,眼神殺伐,不像是在開玩笑。走到主殿門口的時候,她這才看見地上倒下的人,進殿之前回身道:“把你們各自的人抬走,這些人都沒死,身上的陰煞已除,過個三兩天就醒。留在這兒的話,一會兒我就顧不上了。”
說完,夏芍便擺擺手,攆人一樣,自己進了殿內,徒留身後兩大幫會的人馬目光極其豐富地看著她。
進了殿之後,夏芍首先察看的就是地上的裂縫,裏麵能看見森森的陰氣,但金蟒的陰靈藏在裏麵,不肯出來了。夏芍把這大殿打量了一下,才發現大殿中間固定在地上的佛像從中間裂了開,連同整個不太寬敞的主殿房梁上頭都開了天窗,裂了縫……
略一思量,夏芍便斷定必然是兩年前那場地震,震壞了年代久遠年久失修的廟宇,導致了裏麵鎮著的金蟒陰靈得以破陣而出。
但它現在顯然還沒能完全破陣而出,夏芍開了天眼,發現陰煞的來處在佛像坐像之下,如今佛像裂開,但還沒有完全倒塌,因此金蟒的陰靈還是被壓著,活動範圍大抵上僅限這座島,至於兩年來為禍漁村的是那條雌蟒的怨念所化,昨晚已經回歸本體。
今天,這金蟒以陰煞附身人身,用槍掃射這座廟身,應該是想要把廟弄塌,把佛像給毀了,然後破陣而出。
夏芍判斷過後決定,她要收服這條金蟒,也需要把佛像搬開,把陣給解了,將陰靈完全釋放出來,這樣才能完全收服它。
若是時間足夠,夏芍定然不會立刻將金蟒陰靈放出,她會先趁著對方無法完全破陣而出,耗耗它的氣力,再放其出來,以便收服。但現在她趕時間,明天日出前要回那邊島上,而且,無量子不知道還會不會想別的辦法過來。
她現在必須搶時間!
夏芍抬眸一看天色,天近午時,正是一天之內陽氣最盛的時候,怪不得這蟒的陰靈躲起來不肯現身了。
如此正好!趁著午時未過,陽氣未衰,她且布個陣法,防止這蟒打不過她會逃。
夏芍轉身走出殿外,走去側殿一番找尋,尋了支不知多少年的幹巴巴的毛筆,然後提著筆出了廟門。
走出廟門的時候,她才發現院子裏的人已經被清理出去,但龔沐雲和戚宸都沒走,兩人一左一右立在廟門外,兩幫人馬還是相互戒備的,但龔沐雲和戚宸已恢複常態,見夏芍提著筆走出來,目光一起落在她身上。
戚宸眉宇深鎖,沉沉皺著眉頭,目光很有分量,眼一眯,語氣很不好,“女人,你到底要搞什麽鬼!”
夏芍看了兩人一眼,沒時間離,手中龍鱗在空中一拋,落下來時正劃在手心!龍鱗刀刃極其鋒銳,拋起來的一瞬,兩幫人馬隻覺眼都晃了晃,戚宸眼神一亮,但看見刀刃在夏芍掌心一劃,她掌心頓時鮮血直冒時,他眉頭深深一皺。
龔沐雲眸光也略有閃動,看向夏芍時,她已將龍鱗收起轉身,毛筆蘸著手心的鮮血在小廟四周的圍牆上畫符,邊畫邊道:“這廟是兩百年前建的,鎮著兩條金鱗大蟒,如今廟毀了,陰靈破陣而出,我要將這蟒收服,現在畫符布陣,且將它的陰煞困在廟裏,免得一會兒它逃走。但是這陰靈的煞氣很強,這陣不一定完全封得住,你們還是趕緊出島吧。”
夏芍以八卦方位在廟宇圍牆外側畫了符籙,繞了一圈之後回來,見龔沐雲和戚宸還沒帶人走,便不由眉頭一皺。
龔沐雲的目光往她手上的傷口上一落,袖間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條雪白的帕子,伸手遞給了夏芍。
夏芍一愣,見龔沐雲的眸正看在她手心,便笑了笑,謝過接了過來。
“就你一人麽?”見她接過,龔沐雲這才笑了笑,垂眸問道。
夏芍一挑眉,搖頭晃了晃手中龍鱗,說道:“還有它。”
“一把刀有什麽用!”戚宸眉頭皺得足以夾死蒼蠅,目光仍是霸氣狂傲的,看夏芍卻如同看一個腦子不好使的人,目光卻在她手心的帕子上掠了掠,然後挑眉看向龔沐雲。
這女人!剛才在那邊島上還挺聰明的,現在怎麽變笨了?
而其他人的目光也好不到哪裏去,除了聽不懂夏芍在說什麽的安德裏以外,其他人都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夏芍。
他們是沒有遇到過這種事的,如果不是今天親眼見到有人中邪,他們甚至都不相信世上有這麽邪門的事。剛才雖說這少女進廟時做了一些莫名詭異的動作,然後他們中邪的兄弟們就都倒了,但她剛才說什麽?
這廟裏有兩條蟒蛇的陰靈?
開玩笑吧?
她要說裏麵有兩隻鬼,他們或許還笑一笑,但她說是兩條蟒蛇……他們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算是在身在香港,見慣了風水等事的三合會的人也覺得這事不靠譜。
夏芍才沒心思理別人信不信,她見兩幫人不走,便再懶得勸,因為布了陣之後,再有龍鱗幫忙,這兩條蛇應該是條不出去的,泄露出去的陰煞頂多會產生幻象,使人喪失心智精神的癲狂倒是不會。
因此,夏芍隻垂眸說道:“反正我已經勸過你們了,不走也成,一會兒看見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記住那是幻象,別理就行了。我還是那句話,在島上,就不許打架,誰擾我心神,我就出來收拾誰!”
夏芍邁進廟門,在關門之前又看向戚宸,“你說過這裏是你的基地。我幫你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今天你在島上,也算間接救了你一命。記住,這救命之恩以後你得還我!”
說完,她便“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門口,被關門的勁風刮到的戚大當家眯起眼來,氣息危險,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門,但已經看不見少女在裏麵幹什麽了。
他可以離開的,但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走。他自然是看出龔沐雲似乎認識那少女的,他留下或許是因為想看看這女人跟龔沐雲到底是什麽關係,凡是跟龔沐雲有關的人,他很樂意殺掉。
況且,這女人今天凶他、威脅他,把他多年來的忌諱全犯了,以他戚宸的處事風格,沒道理饒了她。因此,且先看看她在裏麵搗鼓什麽,等她出來再想辦法把她打劫走,帶回去懲罰!
戚宸唇邊漸漸露出殘酷的笑容,表情這才舒坦了些,站在門外等了。
夏芍把門關上後,最後在門上畫上一道符咒封門,然後將手帕包裹在了傷口上係上,便來到了殿外。
抬眸望了望天,午時剛過。
午時過後,陽氣開始衰弱,陰氣還是旺盛。但午時剛過,陽氣還是很強的,夏芍也不管兩條蟒敢不敢出來,隻進得殿裏,對已裂開損毀的佛像拜了拜,道一聲:“此事不得已而為之。待收服陰靈,來日必為佛祖重塑已毀金身,重修廟宇。告村民前來供奉,恢複香火。得罪了!”
夏芍躬身,一聲得罪之後,抬手,反掌,手中龍鱗刷地一劈!
一道黑氣順著損壞的佛像頭頂劃下,高大的佛像頓時從中間劈開兩半,砰地一聲往兩旁倒了下去!
廟內巨大的響聲讓在廟外的兩幫人馬都是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龔沐雲和戚宸站在前頭,兩人都是負手而立,轉頭看對方一眼,一個目光涼薄含笑,一個狂傲冷酷,對視的一瞬仍有殺氣鎖著對方,但到最後卻都是又將目光轉開。
似乎很多年兩人不曾並肩站著,而又不動手了。這一切雖然隻是暫時的,但都是因為廟內不知在折騰什麽的少女。
龔沐雲眉宇優雅平靜,眸中神色冷淡,目光看著廟門。
戚宸皺著眉頭,也盯著廟門。
就在這時,隻見一道雪白的衣角在空中蕩起,少女身手敏捷地在廟牆上一踏,便翻身上了廟頂!兩幫人馬在廟外隨著她的出現“嗡”地一聲,戚宸身後跟著的那名四十多歲的手下眼神一亮,暗道一聲:好身手!
而夏芍到了廟頂之後,便不動了。廟外的兩個幫會的人隻見她居高臨下地在房頂上俯瞰下方的縫隙,不知在看什麽。
他們自然是看不見縫隙裏湧出的層層黑氣,看不見因封印毀壞,被壓製兩百年的陰煞洶湧地湧出時那遮天蔽日的濃墨般的黑氣。
但廟外的人卻漸漸感覺到了冷意,有安親會的人不由仰頭望了望天——這大太陽當空的,怎麽這麽冷?
誰也說不清,但都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氛。
而更詭異的還在後頭。
少女立在廟頂,唇角含笑,氣韻悠閑,怎麽看都是一副寧靜淡雅的姿態,但她卻不知在和誰說話,“喲,你好。總算是見到你的真身了。咦?怎麽隻有你?你老公呢?”
“……上帝,她在跟誰說話?”安德裏問道,但沒人理他。
隻見夏芍的眉頭過了一會兒挑了起來,一副不解的神態,“是麽,他不在?我聽到的故事是他跟你一起封在這裏了。漁村祠堂裏有他和你的牌位,我以為他的真身也在這裏的。”
眾人:“……”
夏芍卻又淺淺笑了起來,略帶憂傷,“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你當了我的陰子,成為我的符使之後,我可以幫你尋找一下他的下落。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願意做白工?”
夏芍說話間,唇邊一直保持著微笑,甚至微微歪著頭,一副聆聽的姿態,但過了一會兒之後哼了一聲,“這不行!你已經禍害了漁村兩年,剛才又害了不少人,業障太重。我若放你出去,你必為禍人間。倒是就是我的業障了。我必須收了你!”
“她到底再跟誰說話?”安德裏又問,臉上的表情已經是有些驚恐。
但還是沒人理他,因為夏芍的神情明顯冷了下來,一揮手中的龍鱗。
“好!既然你不聽勸,那就打到你服為止!這是你自己找苦頭吃,別怪我跟龍鱗手下不留情!”
夏芍一聲冷喝,手中龍鱗突然彈去空中!法器發出一聲清脆悅耳的錚鳴之音,在空中打著卷兒竟然不落,而夏芍手中不知掐了個什麽印,抬掌就擊了出去!
這一掌看在眾人眼裏是虛空打出,就像是她衝進廟裏那時候一樣,但很快地,周圍的溫度平白無故又下降了幾度,眾人眼前的景象慢慢變了……
對於戚宸等人來說,眼前的景象似乎帶他們回去了昨晚那些詭異的時刻,穿著金色衣服的無頭女子、巨大的金色大蟒……
而眼前廟宇頂上,正盤踞這一條金色的大蟒,蟒身巨大肥壯,蟒身盤起,身體高昂,幾乎將整個小廟的高處都遮蔽住!
眾人立在廟外,四周以可見的速度開始聚集起黑氣,剛才明明還是白天,恍惚間就到了夜晚一般!耳旁開始有不知名的東西飄蕩,鬼哭狼嚎。
兩幫人家記起夏芍所說的話,看見什麽,就當是幻象。
然而,當真是幻象?
如果是幻象,為什麽他們看見廟宇頂上,一身白裙的少女跟他們眼裏所謂幻象的金色大蟒打了起來?
少女的身形在巨大的蟒身下顯得渺小纖弱,但偏偏她的姿態是悠閑裏帶著果斷殺伐的。蟒身帶著濃烈的黑氣撲向少女,眾人仰著頭看廟頂,隻覺巨大的蛇身壓下來,恍若天塌!
龔沐雲目光閃動,神情竟從未見過的嚴肅,戚宸也皺著眉頭,難以想象,眼前所見的事,到底是真實還是幻象。
廟裏的黑氣漸漸濃霧般濃烈,整間廟裏都似黑夜。但即便是黑夜,也依舊能看清蟒身上濃霧厚重的黑氣,這黑氣都是眾人以前的認知裏從未見過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而更詭異的是少女手中那把匕首!
那把匕首的黑氣竟然不亞於黑色大蟒,反而有過之而無不及。大蟒似乎很忌憚那把匕首,進攻十數次未敢近身,而相比之下,少女始終唇角含笑,意態悠閑。
“若是今天有兩條,我或許還覺得麻煩些。但隻有你……嗬,抱歉了。你不過三百年道行,比起龍鱗來差得遠!”夏芍一笑,意念一動,龍鱗的陰煞之氣幾乎放出一半!
對麵金色大蟒腦袋吊在半空,與脖子之間以黑氣連著,衝夏芍張大嘴,吐著蛇信,周圍鬼哭狼嚎陰氣森森,無數刺耳的聲音裏,竟組合成類似人聲的聲音傳出,“區區煉氣化神期的人類!”
“哦?煉氣化神你看不上?那你可就要吃苦頭了。”夏芍一笑,尋常這個修為的人,手上若是沒有龍鱗這樣的法器,想收服眼前金蟒是不可能的,隻有送死的份兒。
而她不僅有龍鱗,且元氣向來沒有耗損,這蟒遇上她,算它倒黴!
夏芍一笑間,龍鱗的煞氣已經當空撲向金蟒,蟒身在廟頂挪動後退,將所有陰煞都聚集在一起迎向龍鱗,而夏芍卻在此時靈敏地一轉,自兩道煞氣碰撞的空隙角度刁鑽地鑽去金蟒身邊。
廟外“嘩!”地一聲,安親會幾人都為夏芍提了一口氣。
但卻見少女行動極為敏捷,她鑽去金蟒身邊的時候,手中虛空畫了一道符,反掌一擊,拍在了金蟒身上!
這一次,眾人看清了她畫的是一道符!因為廟宇裏黑森森一片,而少女畫符的時候,指尖似乎帶著金色的氣,明亮,耀眼,啪一聲拍在金蟒身上,竟然符籙不散,就像貼在金蟒身上一般!
金蟒發出一聲慘嚎,痛苦地扭動蟒身,嘴裏噴出濃黑的霧氣,而那霧氣卻打不著少女,她跟那把匕首直接似乎有某種聯係,心念想通一般,匕首的黑氣一直護著她,金蟒的黑氣攻擊到哪裏,便被匕首的黑氣從哪裏逼退,而少女就一直趁這工夫在蟒身的空隙間飛來轉去,身形輕靈敏捷。
在濃黑的霧氣裏,唯有她的白裙輕盈飛揚,少女唇角含笑,指尖一直有明亮耀眼的金氣畫出,纖柔的手臂在空中揮舞,宛若虛空作畫,一道道金色符籙拍去蟒身上,在蟒身上久久不散,呈螺旋狀順著巨大的蟒身道道增加!
八道!十六道!二十四道!三十六道!
每貼一道符籙,金蟒便鬱悶地咆哮一聲,痛苦地扭動,周身黑氣更是節節減弱。而當符籙貼到四十三道,隻見黑濃的霧氣裏,金色的大蟒已被道道金色螺旋狀的符籙貼滿,那些符籙裏流動著金絲般的氣,在黑色的濃霧裏詭異而明亮的美麗。
少女負手裏在這美麗的畫麵裏,輕輕一笑,指尖又成一道金色符籙,懸空一引,落在金蟒七寸處,但卻沒有落下,而是威脅地在上麵盤桓。
她輕輕笑了一聲,看向金蟒鬱悶的眼,龍鱗反手一指,問:“說!服不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