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給我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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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閑區,夏芍和徐天胤一起坐著,對麵坐著劉嵐。

    三人一坐下來,元澤便起身,看了眼周銘旭和苗妍。兩人會意,起身有點擔憂地看看夏芍和冷得嚇人的徐天胤,但最終選擇不打擾,走向了舞池。

    曲冉立在原地,看看旁邊不遠對峙的展若南和柳仙仙,再看看元澤、周銘旭和苗妍,最後跟著三人去了。

    遠處,龔沐雲、李卿宇、羅月娥等人早知徐家人來了,見夏芍和劉嵐一起去休閑區坐下,雖有擔憂,卻始終沒過來。

    此刻,休閑區成了一塊相對獨立安靜的專區,轉為夏芍和徐家人的這次會麵而設。

    夏芍對著劉嵐緩緩一笑,劉嵐看著她的笑容,覺得百般不舒服,但卻在這時發現自己身體的自主權回來了。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這種詭異的事簡直就像是撞鬼一樣,劉嵐驚恐且疑惑,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沒法去想,因為以她的閱曆,根本就想不到這件事是有人所為。她將其歸為神秘事件,在發現身體能動了,又愣又喜的時候,麵前遞來一杯茶。

    侍者剛送來的重生之誘君歡。

    “千金小姐,想必茶比香檳適合。劉小姐,請用。”夏芍微笑著給劉嵐遞上一杯茶。

    劉嵐看著她,總覺得她姿態漫然優雅,分明比她小,卻不知哪裏來的寧靜雅致的氣韻,倒好像比她年長許多。沒來由的,她不喜。

    劉嵐盯著麵前的茶,夏芍遞來的茶,她連動都不想動。但不知怎的,想了想,又端了起來。

    終究是出身好,劉嵐端茶品茶的動作一看就受過指導,一分不錯,動作自如。隻是品過一口,放下茶杯,輕笑,帶些微嘲,“華夏集團連個茶師也請不起?這茶泡的,真不講究。”

    夏芍垂眸微笑,不語。隻是端起茶杯來,聞香,品茶,分三口品盡。

    劉嵐見夏芍舉止姿態都是不錯的,眼裏卻仍生出微嘲。普通家庭出身,就是普通家庭出身!為了進上流社會,看樣子也下過功夫,還學過品茶的禮儀。不過,學得再多,也終究是外行,這麽難喝的茶,也能喝得進去!

    土包子!

    “確實。”夏芍放下茶杯,輕笑,竟然讚成劉嵐的話,但卻轉口又道,“這茶出身是好的。碧螺峰上,春季采製,挑芽尖兒最嫩的那一葉。出身上品,品級上品,就是不知怎的,壞了滋味。可見,出身上品的東西,也未必滋味好。好與不好,還得看茶師後天的手藝。不然,白費了這出身。”

    劉嵐一愣,隨即皺眉。她從小浸在上流圈子裏,聽話最是拿手。什麽話是假大空,什麽話有深意,她最是聽得懂。她聽夏芍這話,自然是話裏有話。不過,什麽叫出身上品,壞了滋味?

    這絕對是指桑罵槐!

    “不過,滋味再不好,我也覺得,問茶品茗之道養的是心性。縱然這茶不是茶師沏的,也是侍者費了番工夫的。”夏芍閑閑說著,看一眼劉嵐眼前放著的,僅品了一小口,就棄之不動的茶。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再笨的人,也能聽出對方在審視她的禮貌問題。

    劉嵐一怒,冷笑,“行了!你不用含沙射影指桑罵槐了,我聽得懂!”

    “聽得懂是好事,說明劉小姐是聰明人。”夏芍一點也不反駁她剛才話裏有話的事,還是那般慢悠悠的氣度。

    劉嵐便一皺眉頭,她總算回過味來,發現為什麽她聽夏芍說話總是不舒服了。這“劉小姐”怎麽聽怎麽別扭,從小到大,京城的圈子裏,都不這樣叫她的。這稱呼陌生,她總要反應一陣兒。

    但劉嵐隨即便怒上心頭,看著夏芍。她想嫁進徐家,不討好她也就算了,她也不稀罕!可她竟然指桑罵槐地罵她,還敢承認?

    這女人,到底得有多狂?

    “用不著你誇獎我,我倒覺得你不怎麽聰明。”劉嵐冷哼一聲,看向夏芍,“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不用拐彎抹角。你是什麽身份,你自己心裏清楚。配不配得上徐家,你也……”

    你也清楚。

    劉嵐是打算這樣說,但她沒說完。

    徐天胤從夏芍身旁抬起頭來,他的目光不是冷,而是暗豔寵天下。黑暗裏生存多年令人膽寒的暗,深邃不透的死海,望進去,就像被深海洶湧恐怖的漩渦卷入。恐懼,無助,下一秒就是死亡的感覺。

    劉嵐嘴一閉,咬著了舌頭,疼得她眼裏頓時霧蒙蒙,但那霧蒙蒙裏生出的卻是恐懼。她看不太清徐天胤,卻聽見一句冷得不含感情的話。

    “你是什麽身份,你也清楚。”

    聲冷,語調冷,眼神更冷。

    劉嵐一愣,縱是恐懼當頭,也禁不住懵住,想:這話什麽意思?

    “徐家的事,輪不到外人過問。”徐天胤冷極的話再度入耳,“不配。”

    縱使劉嵐這時腦筋發懵,又被嚇住,反應不靈光,這無比明白的話也如一記耳光。響亮,扇得她臉上火辣辣!

    劉嵐眼裏的霧蒙蒙快速逼退,不可思議地望著徐天胤。她聽得懂這話,這話是在說她不姓徐。

    她不姓徐,可她是徐家二代的子女,從小在京城長大,人人把她看做是徐家三代。她是唯一的女孩,外公因此疼她,雖然嚴厲,但隻要在他老人家麵前乖一點,他總是很慈祥。父母更不必說,表哥也疼她,待如親妹。

    這樣的話,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劉嵐不能接受。

    這樣就好像在說,她這個血緣很近的人,還沒有權利說個沒有血緣的外人?

    劉嵐怒極,臉上發燙,當即便站了起來!她此時又羞又怒,連對徐天胤的恐懼也逼退了些,起身道:“表哥,你這話什麽意思?我怎麽說也是你表妹,總比她跟你近吧?”

    舞池裏的人分做幾堆,看似相談甚歡,實則都密切注意著這邊的情況。劉嵐一站起身來,空氣都靜了幾分,說不清的視線投過來。

    夏芍心知,卻垂眸不言,隻是微笑,指尖在暗處掐十二掌心訣,旺劉嵐方位。

    劉嵐怒不可遏,火從心頭起,連對徐天胤的恐懼都沒了,竟不管不顧,大聲指責!

    聽她道:“這女人有什麽好?她普通家庭出身,經商的人,身份怎麽配得上徐家?”

    舞池裏,不少老總蹙了蹙眉頭。

    夏芍微笑,按住徐天胤的手,安撫他,穩住他。

    聽劉嵐繼續道:“她一個學風水的,什麽風水師,你不覺得可笑嗎?這樣的身份進徐家,是想害徐家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嗎?”

    舞池裏的人一愣,尤其是青省來的老總們蹙起眉來。徐家這位表小姐,出身高貴,從小見的是上流社會的浮華,世上的一切奢靡她都看盡了。但她看樣子是不知道,世上還有一類人,是惹不得的。

    那一類人,超然。身在世上,卻在世外。越身處繁華世界的人,越想求的東西,他們能給,也能毀。

    唉!雖說官麵兒上風水師上不來台麵。但這位徐家的表小姐,顯然得罪錯了人啊……

    也就是徐家,換做別人,巴不得把這麽個高人請回家咧。

    夏芍微笑不語,繼續按著徐天胤重生之我懶,你過來!。

    聽劉嵐再道:“還有,她認識黑道的人!你不覺得這是給徐家招禍嗎?”

    舞池裏不少人看向龔沐雲,龔沐雲勾起唇角,上挑的鳳眸,意態別樣風流。跟柳仙仙吵架吵得嗓子都啞了的展若南,轉頭看過來。

    “表哥,她不過是年輕貌美點,可是年輕貌美的女孩子有的是,你別被狐狸精迷了眼!你就算不為別人想,也要為外公,為我媽想想吧?他們可都是疼你的人!”

    嗯?

    柳仙仙叉著腰扭頭看過來,狐狸精得罪她了?

    徐天胤卻在聽見那句狐狸精的時候,氣息再度冷如寒冰。他這回更甚,竟似受到攻擊的野獸,暴虐而起。饒是夏芍按著他,也經不起他這一下暴起,夏芍感覺到他右手彈出一道暗勁,直撞劉嵐!手抬到一半,聽見劉嵐那句“為我媽著想”,頓時又把暗勁霍然一收!但饒是如此,若劉嵐被這一記暗勁撞個正著,小命也得去個半條。

    夏芍趕忙補救,用手一拂,兩道暗勁空中撞上,夏芍從下方一拂,勁力全到了頭頂上。

    頭頂天花板上,吊著的水晶大燈,哢地一聲!

    粉碎!

    休閑區的燈光霎時一暗,隻剩舞池那邊淺淺的柔和燈光鋪照來,昏暗裏,隱約是一陣玻璃碴子亂飛,伴隨著陣陣驚呼!

    剛才,徐天胤和夏芍相繼起身,兩人一抬手一拂手的動作看起來隻像是激烈地起身,並沒有引起太多注意。在場的人也不知有暗勁這一回事,隻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燈怎麽碎了?

    而劉嵐這時卻跌坐在沙發裏,腿軟。

    她雖也不知燈怎麽自己就爆了,但她看見了徐天胤起身那一瞬的眼神。

    那是要殺人的眼神。

    他剛才有一瞬間,想殺了她……

    劉嵐不可思議,驚恐發抖。這就是她不喜歡天胤表哥的地方。她跟他不熟悉,大舅舅和舅母去世的時候,她還沒出生。而從她出生到記事,她僅知道自己有個表哥在香港療養,壓根就沒見過。每次回外公那裏,都是二舅一家和自己家,在她從小的認知裏,家裏就好像沒有大舅一家。

    直到天胤表哥十五歲的時候,她才見過他一麵。隨後,他去了國外,做什麽,是機密。總之,他又不常回來,一年也就一回兩回,過年也不一定見得到。也就這三四年,過年時會在外公家裏見到他。

    但他孤冷,不愛說話,看人也都是淡淡的,遠不如天哲表哥親和。本就沒什麽感情,後來覺得他和徐家根本就是格格不入,越發覺得,他不在徐家的時候,徐家氣氛更好些。

    漸漸的,劉嵐不喜歡徐天胤,她承認的哥哥隻有徐天哲。

    但她卻也沒想到,他的性子這麽可怕。

    剛才,他竟想殺了她?

    他怎麽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他就不怕後果?

    劉嵐無法理解,也無比驚恐,她從小到大被人捧著,從來沒遇到過徐天胤這樣的人,和今晚這樣的危險給你權世界的溫暖(權誌龍,bigbang同人)。

    徐天哲在遠處看著,這時已經從周圍的圈子裏出來。他很意外,在來之前他已囑咐過劉嵐,讓她控製一些。劉嵐的性子是驕傲口快,但不代表她不懂得分場合。按理說,今晚這麽多人在,她不至於一股腦兒地把話說出來,徒給人背後議論的談資,又有得罪人之嫌。劉嵐自小在京城長大,這些道理,她懂。

    可為什麽今晚的表現會這樣?

    這些事,若是傳到老爺子耳朵裏……

    唉!

    徐天哲走向休閑區,以彬彬有禮著稱京城上流圈子的他,此刻步伐竟有些急切。但他剛走兩步,便又被人圍上來寒暄。

    這個時候舞會大廳裏靜悄悄的,所有人目光都在休閑區處,現在還圍上來找徐天哲寒暄的人,不可謂沒有眼力勁兒。連察言觀色都不懂,實在是太傻帽。

    但這群傻帽的人,不巧的是,正是陳達、羅月娥夫妻。還有李伯元、李卿宇、龔沐雲。

    幾人都是重量級人物,徐天哲也不好怠慢,隻好停下腳步來。

    於是,舞會廳裏就出現了滑稽的一幕——休閑區氣氛夾刀帶槍,舞池裏死寂窺視,兩撥人中間,有一小堆人旁若無人地寒暄談笑,時不時發出笑聲。

    這場麵怪異得很多人嘴角都抽了抽,徐天哲二十七年的人生裏,今晚可謂是最混亂最詭異的一晚。他自小打磨的好涵養好耐性,此刻竟蹭蹭直逼臨界點,有種要揮拳打人的衝動!

    但是這一拳自然沒揮下去,內心耐性盡失,徐天哲臉上也維持著完美的微笑。陳達羅月娥夫妻有香港特區和英國政界背景,要重視。李氏集團香港首富,經濟界地位舉足輕重,也要重視。龔沐雲就更不用說了,與他的關係處理是最要把握適度的。

    徐天哲被纏住,一時分身乏術,顧不得休閑區的情況。

    而此刻休閑區,侍者已趕過來收拾玻璃碴子,那些玻璃碴子到處都是,地上、沙發上、桌子上。

    周圍還是死靜,隻有侍者在忙碌,其餘人都像是定格住,站著的,坐著的,都不動。

    沙發旁不遠處,靠窗的位置,有人動了動。

    展若南。

    展若南高跟鞋踢去一旁,赤著腳站在地上,抱胸看癱坐在沙發上的劉嵐,忽然一聲大喝!

    “胸大的女人,無腦!”

    這一聲大喝極其突然,舞會廳裏立刻有幾人齊齊一蹦,隨後是陣陣被嚇到的抽氣聲,然後是齊刷刷怪異的眼神。

    沙發裏,劉嵐嚇得差點沒叫起來,霍然轉頭去看展若南,盛著驚恐的眼神正對上展若南打量她胸的目光,她頓時一愣,羞怒!

    但隨即,她便見展若南把目光又轉回去,看她對麵,柳仙仙的胸。

    劉嵐再愣,不是罵她?

    柳仙仙被展若南的目光一看,柳眉倒豎,跟著罵:“屁股小的女人,長瘡陽光如約而至!”

    展若南挑眉,看一眼柳仙仙渾圓惹火的翹(禁詞)臀,再看看坐在沙發上,明顯比柳仙仙的尺碼小一圈的劉嵐的,咧嘴,點頭,“長瘡!”

    柳仙仙眸底都是流動的笑意,“哎呀?難得你承認了。”

    展若南點頭,擺出酷酷的臉,“我承認你普通家庭出身,不配跟我站在一起。”

    柳仙仙一摸臉,一跺腳,委屈,“可我年輕貌美!”

    展若南被惡心到,罵:“狐狸精!”

    柳仙仙擺著纖腰,愉悅誇張地笑,“哎呀!你別被我迷住了!”

    展若南掐脖,彎腰,嘔吐狀。

    劉嵐聽著,聽一句,臉色黑一分,聽一句,臉色又白一分,聽完之後,臉上顏色已像開過染坊,各類色彩輪番換過一遍。

    舞池裏,人人錯愕,傻子都聽得明白那倆妞兒在說什麽。人群裏,元澤垂眸,肩膀聳動。周銘旭已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苗妍都垂眸,嘴角忍不住彎起來。隻有曲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終擔憂地把視線又落回去。

    而這一會兒的時間,罵戰已經升級。

    “被你迷住?你一個學跳舞的,你不覺得可笑嗎?”

    “你大哥是黑道的人,你難道就不怕招禍嗎?”

    展若南挑眉,抱胸,展示自己男人婆的身材,“不怕,我不年輕貌美。”

    柳仙仙大驚,淚眼婆娑,驚恐無助,“哎呀!可是我年輕貌美!怎麽辦?我怕……”

    展若南被她淚眼婆娑的無助眼神惡心到不行,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實在忍受不了了。回頭去找鞋,“打死你,你就不用怕了。”

    直起身來的時候,展若南手裏的高跟鞋已經脫手丟了出去!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鞋跟略粗,那是展若皓既想讓他妹妹有女人味,又照顧她穿高跟鞋少,特意挑的。此刻,被展若南隨時丟出去,丟得那叫一個暢快淋漓!就像她早看這雙高跟鞋不順眼。

    但悲劇的是,她手法實在很欠,一點也不準。看著是瞄準柳仙仙的,被柳仙仙扭了個腰就躲過。

    於是,一隻高跟鞋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眾人的脖子都跟著一仰,接著便聽見“咚!”的一聲,和一聲痛呼!

    劉嵐捂著腦門,疼得眼淚幾乎奪眶而出,手拿開的時候,腦門一道深紅的印記,正呈現鞋跟狀,頃刻間便腫了。

    劉嵐從小到大,哪受過這委屈?更別說被人用鞋砸這種侮辱的方式了。她頓時羞怒,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隻是,還沒等她發作,柳仙仙先發作了起來,她柳眉倒豎,瞪向展若南,“你敢丟老娘?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還真以為身份比老娘高貴?”

    柳仙仙踩著高跟鞋,步子踏得哢哢響,行動竟然極為迅速,從桌上抄起一杯香檳來就對著展若南潑了過去!

    展若南很巧合地跟劉嵐站在同一直線上,快速低頭,蹲身重生之不做炮灰!

    一杯香檳“嘩”地當頭!澆在了劉嵐的臉上!

    劉嵐呆愣在原地,香檳粘膩香甜的氣味充斥著鼻腔,一滴滴水珠順著高綰的發絲、精致的臉頰滑向下巴,滴落……

    整個舞會大廳都靜了。

    死一般的靜。

    徐天哲寒暄中不時注意著休閑區的情況,看見劉嵐被鞋砸到,便想要過來。但是偏偏圍住他的那些人全體失明失聰,看不見也聽不見那邊的情況,隻圍著他笑談不停。而此刻,看見劉嵐當眾被潑,連向來鎮定的他,都驚愣了。

    以徐家的地位,家中子弟在京城,何曾受過這樣的對待?有誰敢這樣對待?

    當真破天荒頭一遭!

    而遭遇了羞辱的劉嵐,明顯受了刺激,她先是忍無可忍地蹙眉,接著便要發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驚叫——但可惜,她沒發出來。

    夏芍在這個時候說話了。

    這麽久的鬧劇,她總算給了點反應。隻見她蹙了蹙眉,看向了柳仙仙和展若南,淡道:“你們兩個,也太胡鬧了!吵了一晚上,竟還動了手,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由得你們鬧?現在波及他人,你們怎麽給我個解釋?”

    柳仙仙和展若南頓時一個無辜,一個理直氣壯。

    展若南是理直氣壯的那一個,聳肩,“你也說是波及了,我們又不是故意的。”

    柳仙仙是無辜的那一個,點頭,指展若南,“都是她的錯,她先挑起的戰爭。不應戰的是懦夫,老娘天生就是戰士!劉小姐是戰士的話,也可以來一局啊。”

    眾人去看劉嵐濕噠噠腦門紅腫的慘狀,齊齊抽嘴角。

    展若南刷地回頭,瞪視柳仙仙。

    夏芍不悅地看兩人,“回來我再收拾你們。”說罷,她這才去看劉嵐,總算有了點微笑,歉然,“劉小姐,實在對不住,是我的朋友太鬧騰了。今天這事,我代她們向你道歉。舞廳裏有洗手間,我陪你去清理一下吧。”

    劉嵐懵了又懵,胸前沉沉起伏。她見過千金名媛圈子裏的鬥,就是沒見過今天這種。她們、她們……

    她找不出詞來形容,隻覺一股怒氣在胸口發泄不出,逼得她快要歇斯底裏。

    聽見夏芍的話,劉嵐本能要尖叫,要拒絕,這群瘋子!

    但尖叫,拒絕,都沒說出口——劉嵐驚駭地發現,她的嗓子又發不出聲音了,她的身體又不受控製了。

    隨即,在眾人的目光裏,劉嵐跟在夏芍身後,乖乖地去了洗手間……

    劉嵐跟著夏芍一走,展若南和柳仙仙就往清理好的沙發裏一坐,叫來茶水,才不管是不是茶師泡的,端起來就咕咚咕咚牛飲。飲完放杯,對視一眼,哈哈大笑。突然間發現,對方也不是那麽討厭。

    兩人笑得肆無忌憚,一點也不掩飾,可苦了舞池裏看光景的人,都不知道對今天的事,要做出什麽反應重生再不當小三兒。

    眾人隻得紛紛望向孤冷地立在休閑區,立成雕像般的徐天胤,劉嵐在夏芍的舞會上受辱,他也不阻止,難道就不怕徐家長輩先前支持兩人,現在也不支持了?

    如果,這些人知道洗手間裏發生的事,也許他們就沒有這種疑惑了。

    洗手間裏,劉嵐一來到盥洗台前,身體便能行動自如了。

    她的眼神卻還是驚恐的,今晚對劉嵐來說,所有的事都邪門!詭異不說,還沒有一件順心的!這簡直就是她二十一年的人生裏,最倒黴的一天。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事情變成這樣的!

    劉嵐驚恐,煩躁,羞怒,壓抑,想發泄。抬眸之時望進盥洗台前的鏡子,鏡子裏,夏芍在她身後旁側靜靜站著,淡然的目光透過鏡子看她,唇角含笑。

    劉嵐的眼裏瞬間炸開憤怒的火花和凶光,猛地回身,揚手就打!

    夏芍立著,還是那樣靜靜立著,微笑,不動。

    劉嵐的手卻忽然間不能動了!但這次,邪門的程度似乎跟之前兩次不一樣。這次她的手腕冰冷麻木,筋脈處針紮般的疼。

    夏芍微笑,“我就站在這裏,你能打得下來的話,可以試試。”

    劉嵐霍然睜大眼,“你、你……是、是你?!”

    夏芍笑而不語,劉嵐眼神卻慢慢變得驚恐,“你、你是什麽怪物?”

    這話讓夏芍笑了,微嘲,透過鏡子看向劉嵐,“我還以為,自以為身份最高貴的人,眼界能有多好。原來不過如此,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你真讓我刮目相看。”

    這話是諷刺,劉嵐聽得懂。她手臂冷麻刺痛,臉上漲紅如血,心裏恐懼驚疑,百般滋味,別提有多難受。更別提她額角還有紅腫,臉上襟前全是粘膩的香檳酒液,此刻何止百般難受?簡直就是百般狼狽。

    可是她真的想不明白,此刻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超出她的理解範圍。她隻覺得撞鬼了一般,眼前的少女根本不正常!

    普通人,怎、怎麽會這些詭異的事?

    夏芍把劉嵐的眼神看在眼裏,笑。

    劉嵐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你、你想怎麽樣?”

    “想你乖一點。從今天開始,做你的表小姐,隻做你的表小姐。”夏芍微笑,話裏的意思,劉嵐聽懂了。

    她臉上火辣辣,今晚,徐天胤和夏芍都在提醒她,她是外姓。這讓她從未有過的危機感。

    外公向來疼天胤表哥,這女人又會歪門邪道,假如她嫁進徐家,徐家會怎樣?

    “徐家要是知道你會這些歪門邪道,一定不會讓你進徐家門的!”驚恐之中,劉嵐道。

    “那就請你閉上嘴,別透露。”夏芍淡淡微笑,眸中的涼薄讓劉嵐認識到,她絕不是在開玩笑。

    這是威脅烹肉(叔寵)!

    “你、你威脅我?”

    “不。這是好心勸告。”

    “你嫁進徐家,對徐家不會有好處的!你、你不是喜歡天胤表哥嗎?那你應該不想看著他因為你的身份,受人非議吧?除非,你隻是喜歡他的身份。如、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想要什麽?我、我想辦法……”對夏芍恐懼,讓劉嵐極力地抵觸她嫁入徐家。今晚的經曆已經夠詭異了,如果夏芍嫁入徐家,這種日子豈不是天天有,年年有?

    她不要!

    但她這句話沒說完,夏芍便笑了。

    她笑容擴大的一瞬,毫無預兆地出手!劉嵐感覺身子突然間能動了,但隨後,她瞳孔倏地放大,還是那隻手,生疼。頭卻砰地一聲,眼前一陣眩暈,接著天旋地轉,臉下冰涼,手臂生疼。

    一切隻在一瞬間,快得劉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接著她感覺高綰的頭發被人向後一拽,頭皮都緊得發疼,腦袋更是被人毫無憐惜地向後一扯,被迫仰起頭來。

    過了半晌,眩暈才停下。然後劉嵐看見了自己的處境——她被夏芍反剪著手臂壓在了盥洗台上。此刻,她讓她被迫抬起頭,從鏡子裏看著她。而她的眼神,冷寒。

    “好處?徐家對於你,或者說對於你們,就隻有這個?”夏芍靜靜注視劉嵐半晌才說話,聲音裏卻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氣,“權力、金錢、身份、地位、家族、利益!告訴我,除了這些,你們還看得見什麽?看得見那個三歲就為了家族犧牲的人嗎?!”

    夏芍的語氣近乎悲憤,她少有如此心情,這一刻竟抑製不住,怒喝,“回答我!你看得見!不然的話,你這雙眼沒有留著的必要!”

    她絕不是在開玩笑,劉嵐深刻得感受得到。那種殺氣騰騰,她剛才不久還感受過,從天胤表哥身上。

    劉嵐的恐懼無以言表,她事先怎麽也沒想到,一個白手起家經商的女孩子,有點本事而已,竟然會功夫!而且,她有著她理解不了的詭異手段。

    她會殺了她!她真的會殺了她!

    極致的恐懼,今晚數度驚嚇與羞辱,又經曆了不可思議的事,劉嵐終於在此刻情緒崩潰。啊地一聲大叫起來,緊緊閉著雙眼,哇地一聲大哭。

    “別口口聲聲徐家!你不姓徐!”夏芍不管不顧,繼續道。

    劉嵐情緒崩潰,哇哇大哭,“放開我!放開我!你也不姓徐!”

    “我不姓徐,但我離了徐家,我還是我。華夏集團是我的,風水人脈是我的。你呢?離了徐家,扒了這層皮,你是誰?”夏芍冷笑。

    劉嵐一震,哭聲都停了停,“我、我都是為了、為了天哲表哥!從小隻有表哥最疼我……”

    “砰!”夏芍大怒,一把將劉嵐的頭撞向盥洗台,“混賬!你為了徐天哲,就讓別人去犧牲?你為了他,為什麽不是你去?劉嵐!一個從小最疼你的哥哥,為了他,你隻能做到讓別人去犧牲?”

    為了他,你隻能做到讓別人去犧牲……

    劉嵐一愣,哭聲驟停,睜開眼,淚眼婆娑,卻懵了重生之簡單生活。

    洗手間裏,此刻死靜。

    夏芍的臉色依舊冷沉,但氣息已平複下來,隻是目光嘲諷,語氣蒼涼,“為了最疼愛你的人,那個你覺得沒有感情的人,就應該為你們付出麽?他已經付出了他的父母,他的童年,他人生裏所有光明,他還要再付出他的婚姻,他的幸福麽?你覺得,這理所應當嗎?那你們呢?你們付出過什麽?你們不是小孩子了!長大一點!行麽?”

    徐天哲、劉嵐,都比夏芍的年齡大。此刻,洗手間裏,盥洗台前,十九歲的少女對一名二十一歲的女孩子說這番話,畫麵未免好笑。

    但氣氛卻一點也不好笑,甚至帶著悲憤和一些苦口婆心。

    如果可能,夏芍也不想對徐家人出手。但她懂得,許多事,要破而後立。砸她個血淋淋,才有重生的機會。

    如果可能,夏芍希望徐天胤能獲得更多親情。

    她總是希望他幸福,所以此刻,盡管手段激烈,盡管言語激烈,她依舊苦口婆心。

    “今天的事,想要回去告狀,盡管去。我做的事,不畏承認,亦不需要別人為我承擔。要告狀,要撒嬌,要哭訴,盡管去!我看著!看你做你的大小姐,一輩子扶不起來,一輩子不成年。”夏芍一笑,“當然,如果有一輩子的話。”

    劉嵐怔愣著,夏芍卻將她鬆開,見她表情發懵,便站去一旁,笑。

    “沒有人一生順遂,你的父母,你的表哥。假使有一天,他們有難,隻會讓別人犧牲付出的你,表現隻能像今天這樣。哭!”夏芍嘲諷一笑,“我等著看這一天。”

    “哦,對了。”夏芍忽然想起什麽,看向丟了魂一樣的劉嵐,“告狀可以,但是不許說今天你天胤表哥對你動手的事。否則的話……”

    夏芍微微一笑,“你看這麵鏡子。”

    劉嵐下意識轉頭,隻見夏芍伸手,手臂伸得直直的,離盥洗台後的鏡子一米的距離,忽然五指一張!

    一道暗勁震出去!

    劉嵐看不見這道暗勁,卻看見那麵鏡子,“轟”地一聲!從中間呈圓圈狀極有張力地,碎開……

    劉嵐驚恐地瞪大眼,破碎的鏡子裏,卻在這時出現了一個人。

    徐天哲臉色沉著,站在洗手間門口。

    這處洗手間,是男左女右,中間共用的盥洗台。徐天哲出現在這裏,夏芍並不意外。隻見他臉色陰沉,京城圈子裏以謙和有禮著稱的徐少,目光落在劉嵐狼狽的模樣上,大步上前,把她護住,轉身看夏芍,“夏小姐,你不覺得你過分了嗎?”

    夏芍微笑,這對兄妹的感情是真好。雖然她不喜歡他們,但覺得,這樣的親情給徐天胤一點就好了……

    “徐市長,我過不過分,由她評說。你並不是當事人。”夏芍淡定微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了過分的事。

    徐天哲蹙眉,有些怒意,這還不叫過分?

    “比起你們享受著別人的犧牲換來的榮華富貴,如今還在算計著讓別人犧牲深庭翠(女尊)。我這點不入流的手段,真的不算過分。”夏芍慢悠悠地笑,看徐天哲微愣,看劉嵐啜泣,卻不說話,她便笑得越發明媚。

    “徐市長,你這個妹妹不算聰明,你應該是聰明人。留意今天提及忌日的男人。”夏芍說著,用手指在身側隨意劃拉了兩下,然後悠然自得地做了個彈出去的手勢。

    正是她給那人下符時,特意讓徐天哲看見的動作。

    徐天哲想起,目光微閃。這個動作代表著什麽,他此時猜不透。但是這膽量不似常人的女孩子,明顯想要告訴他什麽。

    她想要告訴他什麽?

    夏芍卻賣起了關子,一句也不多說了。徐天哲和劉嵐不一樣,她等著他來找她。

    “慢走,不送。”夏芍說了一句,便轉進了女洗手間,等出來的時候,徐天哲和劉嵐果然已經走了。

    兩人離開的時候,直接順著洗手間,經側門出了舞會大廳,直接離開。劉嵐這模樣,已是不適合再回去。今晚,徐天哲和劉嵐在舞會上都失了顏麵,且不說明天起京城圈子裏會有怎樣的猜測和議論,單說劉嵐在舞會上說的那些話,一旦傳進徐老爺子耳朵裏,後果會怎樣。

    往外走的路上,劉嵐低著頭,徐天哲隻當她精神受了極大的打擊,剛想開口安撫她,便愣住。

    轉過走廊,電梯前,軍裝筆挺的男人立在那裏。

    正是徐天胤。

    “大哥。”徐天哲謙和的笑容顯得有些怪異,但還是開口道。

    徐天胤抬眼看向兩人,與今晚初見時微微柔和的目光不同,此刻冷而孤,隻道:“今晚的事,回去就說我做的,不準提起她。”

    劉嵐害怕徐天胤,往徐天哲後麵躲,聽見這話卻是一愣。夏芍剛才也說了同樣意思的話,不過正好和他反過來了。

    徐天胤沒有說,說了後果會怎樣,但他此時的冷說明了一切。

    徐天哲帶著劉嵐按開電梯門,走進去時才道:“我們什麽也不說,大哥自己回來說吧。”

    徐天胤沒回答,電梯門關上之後,他返回舞會。

    舞會很快就散了,今晚發生的事,夠京城圈子裏震驚、猜測和琢磨好一陣子的了。所有人都想知道,今晚徐家表小姐在舞會上受了如此大辱,徐家會對夏芍的態度作何改變。

    但夏芍卻沒這些人這麽愛操心,態度自然是會有變化的,不過,往好處變還是往壞處變嘛……嗬嗬。

    她等著,徐天哲找上她。

    當然,夏芍也不是沒事做,隻等徐天哲來找她。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去看望周教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