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大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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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芍沒有回香港,而是先回了京城。

    一別兩月半,京城已是天翻地覆。回京城的路上,夏芍與救援隊同行,十四支來自世界各國的救援隊伍一同撤出昆侖山,路上異常顯眼。但有關夏芍生還的消息,卻並沒有傳出去。

    這是夏芍的意思,盡管救援隊不知她有什麽打算,但她的話,沒人敢反對——在親眼目睹她乘龍出山之後,她在眾人眼中已儼然地位超然。

    在回京城的路上,夏芍隻與唐宗伯和父母通了電話,報了平安,隨後便是一路的沉默。

    對於她的沉默,張中先憂心忡忡,一路都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京城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自從她在昆侖出了事,京城……或者說國內,都已是天翻地覆了。

    薑係卷土重來,對秦係展開了瘋狂的報複,政局一片大亂!偏偏這個時候,上頭那位突然得了急病,不能主事,薑山不知用了什麽辦法,把大權攬在了手中,儼然便是下屆的人選了。

    上頭那位得急病的事先如今瞞得很緊,國內沒有一點風聲,張中先知道這件事是從唐宗伯口中得知的。這急病來的突然,又查不出病因,這關係國內政局的事,徐老爺子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找到了唐宗伯。眼看著三月之期將至,徐天胤的情況一天比一天難以維持,唐宗伯根本就離不開香港。

    但他卻知道京城諸事的源頭,京城龍氣被動,上頭那位出事與此事有莫大關聯。隻是一開始,唐宗伯沒有想到肖奕連那位也敢動,那位雖是普通人,但能問鼎中華,必是命中所定。一國領導人出事,關乎的不僅僅是派係利益,政局變革,政權變更,已經是觸動到國運了。

    當初在徐天胤和夏芍的訂婚宴上,唐宗伯見過薑山,他絕沒有問鼎中華的麵相。他若上位,國運大變,影響的不知是多少人的命運……唐宗伯不知是什麽促使肖奕如此瘋狂,古往今來,沒有任何風水大師敢碰觸國運這塊禁地。即便是古代那些襄助帝王的國士大賢,也隻敢推演帝王之運,卻沒聽說過有人敢推演國運。

    風水相命這一行業,本就是五弊三缺,極易惹上業障的。相師為人推演八字,斷人命理,惹下的業障累積到最後都少有能善終的,何況推演國運?一國之運,豈止關乎一國百姓的命運?簡直就是關乎一國百姓數代人的命運!甚至,關乎國際局勢。肖奕敢冒這一行之大不韙,逆天而行,這是想要自絕?

    唐宗伯雖離不開香港,但給了徐康國準話,待三月之期過去,假如夏芍沒有回來,他定帶人去趟京城。

    一方麵是孫子的性命,一方麵是政局的命運,一生經曆過太多風雨的老人,再次麵臨艱難的選擇。但最終,他還是不能違背自己一生堅守的原則,明知有險,還是站了出來,親自主持政局。

    八十高齡的老人,曆經幾代政壇風雨變遷,他這一站出來,威懾不淺,政局亂象望風而止。但好景不長,秦係沒喘息幾天,京中便傳出徐老爺子病重的消息。

    這消息並沒有嚴密封鎖,而是很快傳遍了國內,儼然老爺子已經病重,不久人世。徐康國作為老一輩的開國元勳,在民間很有威望,他這一病重,不少人的心被牽向京城。

    而正當所有人都在關心著老爺子的身體健康時,徐家卻在這個時候出了大事。

    誰也不敢想,薑山究竟有多大的膽子,以往事事避著徐家,現如今竟敢對著徐家下刀子。

    第一個被拿來開刀的徐家人便是徐天胤!

    徐天胤兩個多月未曾出現在京城軍區,傳聞夏芍出事的這段時間來,他也沒有現身過。原本薑家還不知徐家出了什麽事,但這麽久的時間,自然是發現了蹊蹺之處。經肖奕推測,徐天胤很可能也出了事,目前人應該在香港,因為京城上頭那位出事,沒道理唐宗伯會袖手旁觀,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有要緊事走不開。而昆侖山那邊,張中先在盯著,能把唐宗伯絆在香港的還能有什麽事?

    徐天胤出事的原因,肖奕幾經推斷,認為很有可能跟他的七煞鎖魂陣有關!不然,還有什麽原因能讓他一個修為不低於夏芍的人會出事?而如果是徐天胤出事,那麽夏芍前往昆侖山的理由也就找到了。至於當初冷以欣明明給說給他的是夏芍的頭發,最後怎麽變成了徐天胤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論是什麽原因,這個原因對薑家都不重要。現在,昆侖山連續的雪崩冰崩,夏芍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而徐天胤也出了事,如今連徐康國都重病在了肖奕的手段下,那徐家還剩下什麽可以讓薑家忌憚的?

    薑山聯絡了軍區王家的舊部,先是稱徐天胤擅離軍區,玩忽職守,之後又稱他在國外執行任務期間,曾利用身份職務之便,組織建立私人團體,為己謀利,嚴重影響了國家軍官的形象,且犯下種種罪行,應停職接受檢查!

    徐天胤在地下世界建立的情報組織其實是出於國家某些方麵的需要,薑山和王家舊部把他的罪名說得如此含糊不明,原因在於這件事不能公開批判。因為這種地下情報組織,每個國家都有,但沒有誰傻到會自爆出來,這無異於給其他國家揪住找茬。哪怕自己家關上門過河拆橋,也得含糊點說。

    罪名雖然含糊,但辦起來一點也不含糊——停職接受調查!

    但徐天胤重傷未醒,如何現身接受調查?

    他沒有出現,於是事情順理成章地演變成了“畏罪潛逃”,薑係發動了在軍界的一切高層勢力,軍委裏的那幫老頭子,竟不顧上頭那位重病,以軍委的名義下達了免職令。

    本是共和國最年輕的少將,天之驕子,一夜之間被免,身份變成了逃犯,世事變遷之劇,令國內懵了一片……

    但事情還沒完,徐天胤之後,徐家二房也出了事!

    華芳被查出受賄來,同樣停職調查,連徐彥紹也受她牽連暫停職務接受調查。徐彥紹為官雖然世故圓滑,但他把官位看得比什麽都重,以徐家的背景,他委實沒有受賄的必要。但華芳與他不同,她把身份麵子看得最重,嫁在徐家,難免有求到她頭上辦事的。雖然老爺子威嚴震懾,但總有拐彎抹角求到華芳娘家,娘家人得了好處,又在她麵前說人情的。華家眾多堂表姐妹,就屬華芳嫁得最好,她這人一生好麵子,容不得別人說她沒能耐,做這些事時雖然不敢張揚,但也確實做過,收過一些好處。

    華芳往日做這些事,自認為不會有人敢揭發,怎麽也沒想到徐家會有這麽一天。而她不僅連累了丈夫,還連累了在地方上任職的兒子。

    徐天哲身在地方上,但大哥、父母接連出事,他在圈子裏的一些人眼裏,也難免不再是以往那個徐家二少了。最重要的是,老爺子病重,徐家又出了這麽多的醜聞,國內輿論從一開始的懵然震驚到失望指責,儼然徐家已經在步王家的後塵了……

    徐家麵臨諸多事端,眼看著便要風雨飄搖,秦家也不好過。盡管張汝蔓早一步走脫,但秦瀚霖還是開始被調查。秦家惱了,拿出和薑家不死不休的架勢,政治上的博弈、暗地裏的刀光劍影,卻並非國內民眾在明麵上能看得出來的,唯有官場上的人知道如今的亂象。

    夏芍一行一抵達京城,空氣裏都是人人自危的氣氛。

    救援隊住進酒店,在記者們聞風而來之前,一輛車自夜色裏駛了出去。

    車子在繁華的街道上行駛,直奔郊區,在一幢別墅前停了下來。別墅裏沒亮燈,大門鎖著,兩人從車裏走了下來。

    “沒人?”

    “是。”

    “嘖!我們今晚來的不是時候!”

    “不,他今晚會回來。”

    張中先轉頭看夏芍,本想問她怎麽看出肖奕今晚會回來,便見她輕盈一躍,縱身翻過大門,步伐悠閑地走了進去。待他把車停去遠處回來,夏芍已坐在客廳的沙發裏了。

    她望著空蕩蕩的門口,一言不發地,等。

    這一等,就等到了下半夜。

    大門開了的時候,一輛車子開進來,車燈照得院子裏亮堂一片,下車的男人一邊衣袖在夜風裏飄飛,空蕩似院中舒展如鬼影的樹梢。

    男人走到門前,拿出鑰匙,鑰匙尚未插進門裏,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屋裏漆黑一片,門後人影也無,門仿佛是自己打開的,空氣裏都是詭異的氣氛。

    風水師大抵是這世上最不怕詭異之事的人,但肖奕卻站在門口,雙目如電光,似穿透黑暗,緊緊盯住客廳沙發上坐著的人,雙腳始終沒有踏進房門一步。

    客廳裏卻傳來女子慢悠悠的聲音,“老話說,進廟拜神,進屋叫人。希望我這一出聲,沒嚇著你。”

    肖奕的目光在黑暗中似乎爆出電光,隨即腳下一踏,借力便向院中急退而去!他退去的方向正是車子停著的地方,但腳下著地之後,他卻一驚!身後空蕩蕩的,那輛剛剛停穩的車子不知什麽時候移動到了大門的位置……

    肖奕一驚,倏地轉頭。夏芍卻仍坐在客廳沙發裏,動也未動。黑暗裏,依稀能看見她輕輕勾著的唇角,那總是含笑的眼裏卻沒有笑意。

    身後傳來尖銳的冷意,肖奕轉頭間敏捷地避開,雙眼卻忽然睜了睜。他身後,院子裏的樹枝不知何時瘋長起來,枝葉如鬼爪搖曳,編織成網,生生擋住了他逃脫的去路!

    肖奕震驚之時,反應也很快,他手中頓時拋出一物,金光大亮!

    茅山派的傳承羅盤!

    上回肖奕能從夏芍手中逃脫,靠的就是這羅盤,連周遭的元氣都不足以對付他手中傳承千年的法器,此刻用來擊碎身後的木網,輕而易舉!金光劃裂夜空,如同旋轉的陀螺,黑夜裏一道烈電,直劈向詭異舒展的樹枝。金光卻在接近樹枝的時候一頓,接著便暗了暗,然後便在夜風裏直直落了下來……

    羅盤落在地上的悶響襯得夜更加寂靜,肖奕如遭雷擊,盯著地上,怔愣了長久的時間。待他反應過來,意念猛動,元氣在他周身聚集如海,那羅盤卻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活像死物。

    “看來,連門派的傳承法器都不願幫你了。”身後傳來女子慢悠悠的聲音,聲音由遠及近,夏芍看夠了戲,這才走了出來。

    “你做了什麽?”肖奕回頭,緊緊盯住夏芍,腳下卻急向院中一側退去。

    夏芍笑而不語,肖奕身後卻有什麽刺破夜風而來,刺得他背部神經都是一緊,本能在地上一滾,暗勁震開,那尖利的樹枝立刻縮了回去,肖奕卻瞳眸一縮。他眼前,雪白的衣角在夜風裏飄蕩,那般悠然,卻似含了雷霆萬鈞之力,拍在臉上,耳邊皆是風聲,風聲裏好似聽見骨碎的聲音,肖奕的整個身體在地上擦飛出去,他本能地要以元氣護住髒腑,卻發現無元氣可聚——院子四周,陰陽二氣皆在,卻調集不動!

    他心驚之下隻覺五髒六腑都翻攪開,混擰在一起,血肉絞碎了般衝出嗓子眼兒,嘴裏全是溫熱,卻品不出鹹腥,他的鼻梁已經碎了。

    夏芍在慢悠悠地走來,她的步子那樣輕,卻在死寂的黑夜裏那樣清晰。危機近在眼前,肖奕卻一時起不來,當眼前再次勁風撲麵,他不得已動用自身的元陽護住身體,但還是沒能阻止他的身體向後飛起。

    這一次,他撞在院牆上,聽見嘁哩喀喳的聲音,五髒六腑的絞痛刺痛了感官,已辨不清碎了的是院牆還是腰骨。

    夏芍還是在慢悠悠地走來,許是感官已不靈敏的關係,她的步子變得更輕,但加諸在身的勁力卻似乎更強。肖奕感覺到自己的身子高高地拋了起來,遠遠地落回院子中間。然後夏芍依舊慢悠悠地走過來,將他踢向另一邊院牆,一下,一下,來來回回。

    這是極致的侮辱。

    他是一派掌門,他是風水大師,他甚至是天賦奇高世間難尋的高手。兩個月前,他尚能與她一戰,尚有餘力逃脫,兩個月後,天地間的一切在她麵前空如無物,他毫無還手之力。

    他知道,他沒有還手之力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他這段時間維持法陣,操縱京城龍氣,消耗頗重。這使用過一次龜息禁術的身體,終究不再是他而立之年強壯的身體。加上上回與她一戰,身體重創未愈……

    可是,他沒有還手之力,她卻有輕而易舉殺他之能。但她沒有一擊殺了他,而是一下一下地讓他嚐盡痛苦。她甚至沒有動用術法、法器或者是陰靈,她僅以一介武者之力,施在他身上。她不說話,不質問,不指責,甚至不怒罵,她一句話都不說,看似溫和,卻獨獨沒有給他風水師之間鬥法應有的尊重,這對一生心高氣傲誌存遠大的他來說,是最極致的侮辱。

    他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他隻知道,每一下,他都能聽見骨頭在風聲裏破碎;每一下,肚中都有溫熱衝上來;每一下,嘴裏都有溫熱塊狀的東西吐出來。

    他以元陽護著身體,元陽卻在一次次的衝擊中漸漸耗盡,骨骼在一次次的衝擊中斷盡,髒腑也被震成碎肉,一口口地吐盡……

    耳邊是呼嘯的夜風,眼前卻是如同黑洞般的暗沉,當他已經對痛覺麻木,他的身體終於在跌入泥土後,停了下來。

    “八十天。”夜風裏悠悠傳來女子的聲音,輕得也似風,那風卻冷如刀,割人皮肉,“到今天為止,整整八十天。我師兄在這每一天裏受的折磨,你都要受。”

    八十天……

    原來已經八十天……

    原以為她再也回不來,哪想到她還能從冰縫底下回來!

    原來,她竟是數著的,整整八十次,次次碎他骨斷他腸。

    接下來呢?她還有什麽招數,來侮辱他?

    “我不殺你。”風裏卻再次傳來她的聲音,聲音那般飄渺,卻字字擊他心口,“殺你,髒我的手!我會留你一口氣,等著,讓你得你該得的報。”

    ……什麽意思?

    旁邊卻傳來一名老者的聲音,“怎麽不殺這小子?我這個老家夥不怕髒了手,我來!”

    夏芍卻隻是看了張中先一眼,沒有擋他,卻讓他住了手。她看向遠處,漫然道:“他死不了,也逃不了,不過一口氣,等死罷了。”

    張中先低頭嫌惡地看一眼肖奕,院子裏血腥氣衝得腦門疼,地上片片腥紅的血裏盡是黑色黏糊糊的碎塊,地上躺著的人更是手腳木偶般軟著,很難想象,一個人內腑盡碎,都快吐空了,骨頭也都斷了,竟然還能活著!

    這小子,命可真硬!

    “把他帶去車裏,我們去別的地方走走。”夏芍依舊望著遠方,聲音聽不出情緒。

    “哪裏?”張中先問。

    夏芍卻沒答,她隻是迎著夜風望向京城的某個方向,極淡地勾了勾唇角。

    今晚的夜,注定長著。

    ……

    當薑山半夜睡夢中接到兒子的電話,急匆匆趕到兒子在外頭的住處時,別墅大門敞開,院裏院外燈光明亮,客廳裏,薑正祈完好無損地坐在沙發裏,看起來並未受到什麽虐待,隻是臉色有些白。

    對方隻有兩個人,一名老者站在薑正祈身後,一手按在他肩膀上,那如老樹根一般骨節粗硬的手指,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而沙發上坐著的女子,看似無害,卻令匆匆進門的薑山如遭五雷轟頂。

    “你……”

    迎著薑山瞪得銅鈴大的眼,夏芍笑著看了眼外頭尚且黑沉的天,“薑委員以為見鬼了?莫不是虧心事做多了?”

    薑山還是緊緊盯著夏芍,驚得說不出話來,倒是他身後跟著進來的四名警衛員持槍對準了夏芍和張中先。夏芍淡淡一笑,看也沒看那黑洞洞的槍口,目光淡然悠遠,卻說不出的輕蔑。她隻看了張中先一眼,張中先按著薑正祈,上身動都沒動,隻是腳下一踹,一物便砰地一聲砸了出去,不偏不倚,正砸向薑山!

    薑山身後的警衛員們一驚,見有東西砸出來,本能欲開槍,卻發現誰也動不了,就連帶著薑山遠離躲避都做不到。

    薑山驚著往後連退好幾步,撞上身後的警衛員,險些摔倒,那東西卻正砸在他腳下。他低頭一看,頓時倒抽一口氣!腳下躺著個人,眉眼再熟悉不過,嘴角下巴上卻全是黑血,肚腹詭異得凹陷著,四肢更是呈現出斷線木偶般不正常的扭曲。

    難怪薑正祈未遭毆打,臉色卻這麽難看,薑山原以為他是因突然見到本該死在昆侖的夏芍,但此刻看來,想必是因為見了肖奕這副慘狀……

    薑山一口氣沒吸到頭,便吸進一口濃烈的血腥氣,頓時臉色更白,胃中翻攪。但身在高位這麽多年,他威嚴氣勢尚在,驚恐中壓住胃中難受,做出一副鎮定姿態,看向夏芍,這才開了口,“你想怎麽樣?”

    夏芍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薑委員不要緊張,我隻是來打聲招呼。雖然時間是晚了點兒,打擾您的安睡了,不過承蒙你們這麽希望我留在昆侖山,我既然回來了,理應先來招呼一聲,以謝盛情不是?”

    薑山一噎,夏芍繼續道:“我回來之後,連老爺子那邊都沒去就先來了您這裏。您看,您是不是好大的臉麵?”

    她安坐在沙發裏,就像坐在自家客廳,那悠然自得的神態更勝以往。她這年紀,這氣度,以往便令人思量不透,如今氣度竟更勝以前。明明含笑說著客氣話,卻令聽的人感覺整個神經都崩緊了。薑山從政這麽多年,最明白什麽是上位者的威勢,向來都是別人在他笑著說話時緊張應對,未曾想今夜情勢倒轉!他站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麵前,察言觀色,心裏竟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提到了老爺子……莫非,她知道了老爺子的病不簡單?

    現在她回來了,如果老爺子的病好起來,上頭那位好起來,那薑家……

    薑山眼裏的神色變幻落在夏芍眼裏,她隻是一笑便站了起來,“張老,招呼已經打過了,我們走了。”

    張中先放開薑正祈便走了過來,一把提起肖奕來,看也不看薑山和他身後的警衛,與夏芍一道走出了大門。

    身後卻傳來一聲暴喝:“站住!”

    夏芍站住,回頭。

    薑山沉著臉喘著粗氣站在門口,“你以為你走得了嗎?”

    兒子沒事了,肖奕看起來已死,薑山深知連肖奕都不是夏芍的對手,他們這一幹人更不可能攔得住她。但是,他知道今晚不能放她離開,不然,一切就都完了……好在他半夜接到兒子的電話,做了準備,調集了一大批武警警力,現在已經把整個小區圍起來了!他就不信,有人有本事在這麽多槍下走得出去!

    “你大半夜的私闖民宅,綁架、殺人,你以為你還能走得了?你看看外頭!”薑山眯著眼冷笑,要怪就怪夏芍不該自視甚高,膽敢這樣就來薑家示威。他就讓她來得了,去不得!

    但夏芍給他的回答卻隻是揚眉一笑,那笑意微微的眼神看在薑山眼裏,隻覺得似乎在自己才是那個最自以為是的人。

    薑山不由惱怒,夏芍卻無視他的惱怒,和張中先把人丟去車裏,開著車揚長而去。

    “人出去了!給我攔住!攔住!”薑山打電話到外頭,外頭已看見一輛車開了出來。

    小區門口,警車燈光夜色裏晃著人的眼,接到任務的武警特警持槍隱蔽在車後,見一輛車常速開了過來。所有人都不由皺了皺眉頭——見過踩油門猛衝的,見過掉頭就逃的,沒見過這麽常速行駛的。這看起來哪像是什麽恐怖分子,根本就像是普通開車上路,壓根就沒看見眼前的陣勢似的。

    一名指揮員站出來,向著那輛車打出停車的手勢,剛剛要喊話,他的臉色便變了!他的手動不了了,不僅是他,整個圍在小區外圍的警力都如同他一樣動彈不得。緊接著,夜裏忽來一道狂風,警車和隱蔽在後頭的警力被落葉般掃開,現出一條筆直平坦的大路。那輛車在所有人的注目禮中駛過,揚長遠去。

    自始至終,這車未加速,未減速,以近乎無視的態度藐視了出動的警力,連車裏坐著的是什麽人也沒有人看清過。

    當薑山接到消息,他拿著手機懵愣地立在院子裏,許久未回神。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完了!

    她半夜前來,隻是打了個招呼就走,看似沒為難薑家,實際上她是連多一分鍾的安穩都不想給薑家!提心吊膽的日子,從現在起已經開始了——

    ……

    當車子開到紅牆大院門口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張中先坐在車裏有點猶豫,不知該不該把徐家的近況告訴夏芍。今晚,酒店裏除了溫燁陪著衣妮在醫院,其餘弟子皆在負責看顧各國救援人員。夏芍回來的消息不希望有任何泄露,他也本可以不出來,隻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她有孕在身,當初知道天胤出事,硬是連哭都沒哭過,如今要是知道徐康國也出了事,他擔心她再這麽壓著情緒,會對身體不好。

    但張中先還沒想好怎麽溫和地向夏芍透露徐家的事,徐康國的警衛員便從紅牆大院裏走了出來。

    他來到車前,一看降下的車窗裏坐著的人,便驚得瞪大眼,“夏、夏小姐……真是您?”

    夏芍一笑,點頭,“張叔,我今晚剛回來,外界尚不知情,容我不能下車了。進去的事有勞您安排了。”

    “哎!哎!”警衛員忙點頭,向來訓練有素的人,竟激動得不知說什麽好,“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罷,忙去安排,不一會兒,車子便放行了。

    待到了徐家門口,警衛員親自給夏芍開了車門,見她下來,剛要說話,便忽然盯著她的小腹不動了。看他話都說不出來的模樣,夏芍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撫了撫小腹,道:“老爺子身邊的醫務人員暫且撤下去,我進去瞧瞧。”

    聞言,張中先最先一愣,警衛員也反應了過來,怔愣道:“您……”

    “我都知道了。”夏芍淡淡說了句,便看向了裏麵。警衛員見了,忙去安排了,過了一會兒出來,便帶著夏芍和張中先一起進了房間。

    房間裏,各類醫療設施齊全,徐康國躺在床上,閉目昏睡。往日身體康健麵色紅潤的老人如今消瘦了許多,臉上毫無血色,頭發已然全白。

    “醫療專家們查不出病因了,但老爺子的各個器官功能確實在衰竭。夏小姐,您要是再晚回來些,可能就……”警衛員盯著床上的老人,皺眉道。

    “我知道,上頭那位情況也差不多吧?”夏芍垂眸問。

    警衛員一愣,隨即點頭,“是。隻是那位到底比老爺子年輕些,隻是發病早,拖得時間久,情況才不容樂觀。”

    “嗯。”夏芍淡淡應了一句,隨即走上前去,手輕輕往老人天靈一覆,片刻移開,又順著五髒六腑走了一回,隨即收手。警衛員看不出她手上有什麽,隻是看見徐康國的麵色很快像是去了一層灰,不久,老人竟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

    警衛員又驚又喜,一時間竟忘了說話。床上,老人目光渙散,半晌之後才慢慢轉頭看向床邊,這一看又是半晌,蒼老的雙眼漸漸盯住夏芍,張了張嘴。

    “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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