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明身上大傷沒有，然而全身上下都是細細碎碎，像是極薄的刀片割出來的小傷口。

    流血不多，但看起來也夠可觀嚇人了，臉上手上像是漁網一樣，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比頭發絲稍粗一點的血痕。

    天上沒有太陽，天色烏沉沉的，冷的人腿腳發麻，可他卻不知怎麽出了一頭的汗，血和汗水混在一起。

    田橙看楞了，抖著嘴唇顫顫的說：“你怎麽了啊這是？”

    李光明不知道她說什麽，也沒感覺到疼，皺起眉來，“我還能怎麽？倒是你，確定沒事？”

    田橙搖了搖頭，正想說話，遠處公寓樓裏的人聽見田橙方才的尖叫聲，紛紛走過來。

    王五和鐵塔就在樓底，最先到場，急急忙忙緊張的問：“怎麽回事，你沒被抓到吧？”

    說著暗自打量。

    田橙不想多說，疲憊的繼續搖頭，一邊胳膊鬆垮垮的耷拉著，最先脫臼的劇痛過後，現在反而沒有感覺到太難受。隻是那股疼勁不是疼一下就解脫了，而是連綿不休沒完沒了的折磨人。

    說話間，霍賢等人也趕了過來，蹙眉掃了李光明一眼。

    胡非驚訝的說：“光明叔叔，你這是怎麽了？”

    腥風血雨一般啊！

    李光明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怪異道：“有事的是你田阿姨，問我做什麽。”

    田橙真想說不是阿姨是姐姐……

    鄭硯道：“你看起來更慘一點，自己去照鏡子。”說完指了指不遠的車後鏡。

    鄭硯轉過身來，上下看著田橙，擔憂道：“還好嗎？”

    田橙攥了攥拳頭，差點哭出來。

    幸好是冬天，她穿得厚，一層又一層的，喪屍巨大的力量箍住她的胳膊，疼得發抖，但都是外傷，並沒有被抓傷。

    她抬了抬自己脫臼的手臂，手臂和身體角度難以超過90度，握拳更是握不住，隻能虛虛的合攏。

    “你也太不小心了，”鄭硯說：“這是鬧著玩的事兒嗎？”

    田橙苦著臉說：“我胳膊好疼，你罵我有什麽用，先……”

    話沒說完，手臂被人抬起來，霍賢麵無表情，掰著她的骨頭毫不留情毫不客氣，往上一送。

    田橙頭上爬滿了冷汗，一點沒有防備，啊啊啊的慘叫，伴隨著哢噠響了一聲……

    霍賢鬆了手。

    田橙動了動胳膊，疼得眼圈都紅了，咆哮道：“你能不能提前說一聲，我要疼死了！”

    霍賢一點憐香惜玉的神色都沒有，“自作自受。”

    丟下一句拉著鄭硯就走了。

    田橙一邊活動胳膊，一邊不滿的抱怨，偷偷問周子康，“這還是不是人？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嗯嗯嗯？”

    周子康不語，捏得手指啪啦啪啦響，走到鐵門變一手閃電般伸出，扣住喪屍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握著虎刺，狠狠的往喪屍眼珠子裏麵紮去！

    一口氣連踹帶打弄死了所有喪屍，外邊堆了一地的屍體，這才收手回來。

    周子康這回鮮少的收起嬉笑之色，哼道：“勞駕你認真一點，別害了別人還害了自己，看看老李被人連累成什麽樣子了？”

    “……”田橙氣得踹他。

    沒有擋路的喪屍，將兩扇大門拉開，李昀開車，李光明則已經用手紙蘸著水，細細的把臉上的血跡擦洗幹淨。

    隻是外套上麵小口子太多了，雪白的毛亂飛，李光明隻好先脫下，另換了一件衣服。

    鄭硯坐上悍馬，在前邊帶路，臉色頗有點心事重重。

    而最後邊的麵包車上，鐵塔和王五的臉色則非常愉悅……

    鐵塔：“原來那位霍兄弟不是看不起人啊！”

    王五：“我看那個女的跟著他們時間不短了，他同樣的沒給人好臉色。”

    鐵塔：“看起來確實對事不對人，我們錯怪他了。”

    ……

    之前從工廠出來的時候，霍賢說話措辭一分客氣也沒有，噎得人心堵，兩人當時還心有微詞，覺得這人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一副臭樣，一邊又憂心是不是對他們有意見……

    現在看來，都是誤會啊！

    一整天都在公寓四周活動，角落縫隙裏的喪屍都被清理出來。

    天色將黑，周子康呼出一口氣，道：“明天去那邊，端了喪屍大本營？”

    田橙肩膀還有點酸疼，但經過一下午的恢複完全不影響行動，聞言笑著說：“那今天可要好好休息。”

    鄭硯同是笑著看田橙，“對，好好吃一頓。”

    今天比以前走得早，李昀自告奮勇去學校那邊探風，為明天做準備，周子康看他獨身一人上路不放心，不加猶豫的便說：“我和你一起。”

    李昀握了握他的手，“不用，天冷你早些休息……”

    李昀眼睛一轉，朝霍賢道：“我們兩個去？相互有個照應。”

    田橙正和鄭硯小聲商量晚上吃什麽，驀然聽李昀冒出這樣一句話，都有點意外，忍不住側頭看他。

    諸人都知道霍賢不好指使，而且架子大，非暴力不合作……可問題是沒人敢對他使用暴力，以至於他們之間基本上沒有人願意找他碰一鼻子灰。

    誰知霍賢攏手站著，定定看向李昀。

    李昀神色不改，沉靜的和他對視，可霍賢段數比他高，李昀撐了一分鍾就頂不住了，一顆心直直往下掉，卻不著地，像是無底洞似的。

    李昀眉眼閃爍，霍賢才說：“好啊。”

    ……

    田橙微聲說：“更奇怪了……他怎麽會答應，鄭硯，他們在搞什麽名堂？”

    鄭硯莫名其妙的說：“我怎麽知道。”

    李昀也千千萬萬沒想到霍賢如此輕快的答應，笑容差點掛不住，愣了一下便轉口道：“還是算了，這點小事哪兒用得著你，光明陪我去吧。”

    霍賢似笑非笑看他，也不強辯，道：“可以。”

    周子康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壓低聲音道：“你在搞什麽？”

    李昀仔細打量霍賢表情，心裏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他答應的太痛快了，但是神情之間十分坦然，又沒有什麽不妥。

    李昀越來越拿不定，他到底有沒有知道點什麽？

    是真的沒有看出來，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所有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李昀隻得歎口氣，朝李光明道：“方便嗎？”

    李光明也已無大礙，除了那身衣服修修補補才能穿，身上的傷口早就止血，結著一層纖細的痕跡。

    “當然方便，”李光明道：“走吧。”

    兩人上了路虎，往反方向走去。

    直到車影消失在拐角，幾人分別上車，鐵塔、王五和猴子依然開麵包車，在後麵跟著。

    如今悍馬裏麵都是熟人，鄭硯分別給了兩串鐵板燒，一邊朝旁邊問：“你和李昀怎麽回事？神神秘秘的。”

    霍賢盯著前麵的道路，一手把著方向盤，輕笑道：“野心家。”

    鄭硯離他最近卻都沒聽清，後座的人更不用說了，周子康傾身過來，問出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你說什麽？”

    霍賢卻沒再說話。

    周子康隻得換了個問題，說：“他沒得罪你吧？”

    霍賢側頭看周子康，隨即繼續望著前方，語氣平淡的說：“沒有。”

    周子康放鬆的舒一口氣。

    怕倒不至於……隻不過是忌憚罷了，所以才試探。

    另一邊，寒風呼呼，刮動地上的報紙落葉，一片蕭索。

    那所學校是縣一中，縣城重點中學，學生大多是住宿，也有少數的走讀，人口眾多，同樣也是縣中心。

    即便經過這麽長的時間以後，由於喪屍沒有活人目標，絕大多數喪屍都是在原地徘徊，密集的喪屍絲毫沒有被稀釋過的跡象。遠遠看去，烏壓壓的都是穿著涼快、步伐僵硬的怪物，觸目驚心。

    尤其是學校那邊，都是半大不小的少年喪屍。

    末世爆發在六月，學生都還沒放假，走讀的倒也罷了，可這所中學多數是住宿。

    喪屍病毒感染極快，根本沒有時間疏散，學校看管很嚴，為了防止有頑皮的學生夜出跳牆上網吧，學校的圍牆都很高，有的上麵還插著碎玻璃。

    以至於末世剛爆發，學生就跟包餃子似的，統統困在了裏麵，即便隔著很遠的距離去看，還是覺得可怕，喪屍來往，漫步走動，像是農村趕集會，像是人口最繁多的菜市場。

    李光明心口又悶又堵，悵然的唉聲歎氣，轉身回到車上。

    兩人沒有深入，離得遠遠的掃了一遍就回來了。

    那裏不僅僅有幾百上千的學生喪屍，還是服裝、果蔬的集中地，商鋪很多，甚至縣醫院也在附近，除此之外還有藥店、超市，數家幼兒園。

    這麽大的範圍，一天時間恐怕根本無法解決。

    耽擱了幾十分鍾，天黑透了，龐大的路虎在寂靜的道路上緩速前行，時不時有漏網之魚的喪屍從拐角衝出來，踉踉蹌蹌的跟在後麵，很快就被甩開了。

    走了一多半，李昀無意識看著右側的方向……那是宋文武的棲居地，也不知道他挪窩了沒有。

    李昀輕蔑不屑的笑，遇見路口熟練的轉動方向盤，狀似不經意的說：“我們在的那家工廠，進進出出幾百趟了，都沒走過正門。”

    李光明想到什麽，搖頭苦笑道：“確實。”

    李昀道：“說起來，我們沾的還是昨天那三兄弟的光，可得謝謝他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