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起來，上班下班的、早起鍛煉身體的、買早點的，馬路上人流增加，本來比較沉寂的城市重新喧鬧起來。

    回家的路很遠，穆檀痕每到公交站點都要對著車牌研究一下。沒病變前，穆爸爸已教會兒子背十幾首唐詩，簡單的加減法，數數一百更是不在話下。病傻之後，穆檀痕掌握的知識反而倒退，穆奶奶辛辛苦苦十多年，不過是讓他恢複到六歲時的水平。所以穆檀痕現在變聰明了，肚裏的文化水平也隻有六歲時的程度，認識的字隻有一百多個。公交站點車牌上的字，有百分八十不認識。

    內心明白乘車能很快帶自己回家，但弄不明白公交汽車路線，穆檀痕隻能多看多觀察，放棄便利的交通工具，選擇步行回家。

    穆檀痕呆傻的記憶中，有無數次被陌生人欺負的經曆，更於兩天前慘遭綁架受盡折磨。清醒之後，他對周遭的一切保持警惕，小心翼翼地觀察，問路求助什麽的根本不會考慮。

    穆檀痕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人們也對一人兩狗三組合側目。

    穆檀痕除了皮膚黑點（烈日下散步曬的），臉上少點表情，五官和身材都很出趟，看著很是順眼。三組合中的兩條狗才是人們側目的原因。

    小金身上的狗毛雖因炎熱剃短，不過金毛犬外形一向優雅美麗，狗毛短了也不影響小金與生俱來的高貴氣勢。而小黑，外形糟蹋，尖嘴猴腮，像得了狂犬的病狗，不說喜歡，能不厭惡就不錯了。一路之上遇到的出來遛晨的狗狗們，隻要看到小黑就狂吠。

    三組合對一路上的挑釁和側目視而不見，一心往城東方向趕路。

    現代快節奏讓人們少了悠閑多了冷漠，瘋狗什麽的屬於城管職責，三組合中的小黑即便看著像病狗，一路之上的人們最多看看，沒人上前真去管閑事。

    在城市中穿行一個多小時很順利，路邊情形漸漸有了絲熟悉，穆檀痕緊繃的身體開始放鬆。

    碧翠小區是老小區，小區裏的居民樓基本在六七層，位置靠近市中心。小區正大門過一條馬路有一座開放式公園，公園中心有個小湖，小湖四周有人工湖堤，是周遭鍛煉的主要場地。公園風景優美，兩年前在旁邊建了一個高檔小區。

    公園高檔小區和馬路對麵的碧翠小區仿佛兩個世界，一個優雅豪華，一個斑駁陳舊。

    看到高檔小區，穆檀痕嘴角微微上揚，這裏已是認識的地方。

    ‘砰！’

    穆檀痕抬頭一看，前麵一個老太太半趴在地上。

    老太太身影看起來跟穆奶奶有點相像，穆檀痕心中一動，快步上前，將老太太攙扶起身。小金和小黑也跑到旁邊繞圈圈。

    “不準走，你撞了我，快送我去醫院，我被你撞傷了！”

    老太太一把抱住穆檀痕的大腿，好似就等著抱大腿一樣。

    “沒撞，你自己跌的！”

    穆檀痕不明所以。

    “就是你撞的！我現在腰疼、頭疼，你得送我到醫院檢查治療！”老太太的手越發地抱著緊。

    “瞎說！”穆檀痕鼓起腮幫子，爸爸說撒謊的都不是好人。

    老太太嗷地一聲大喊：“壞崽子做錯事竟然不肯負責？我走在路上好好的，不是你撞的會倒地上？”

    周邊馬路上的人們聽到看到這邊的動靜，陸續圍了過來。

    “怎麽回事？”

    “咋了啊？”

    “什麽情況？”

    人們七嘴八舌詢問。

    老太太見有人圍觀，更加起勁，邊哭邊控訴，說是走路上被穆檀痕撞倒，現在頭暈腰疼，穆檀痕要賴掉責任。

    “小夥子，你就帶老太太上醫院查查。”

    “撞傷人總得給人治療好。”

    兩位熱心人出來勸說。

    “她自己倒地，我扶她。”穆檀痕重申得簡潔。

    “狡辯！就是你撞的！撞了我想跳跑，幸虧被我抱住大腿。”老太太臉上惡狠狠的。

    “撒謊會受報應！”穆檀痕緊盯著老太太。

    老太太被穆檀痕的目光看得一驚，不過很快又撒起潑來。“天殺的想抵賴？沒門！”說完開始要周圍看熱鬧的居民評理。“不送我老婆子去醫院也行，賠錢讓我老婆子自己去。”

    “你要他賠多少？”擠過來一個黃頭發年輕，年輕人穿著打扮很新潮，耳朵釘著耳釘，手裏拿著蘋果6，帶著一絲玩世不恭。

    “賠賠一萬。”

    穆檀痕皺眉，忽然勒住老太太的脖子，老太太脖子難受，抱腿的雙手不由自主鬆開去抓摳。穆檀痕不管手上疼痛，趁勢將老太太拎起往旁邊地上一扔，脫離糾纏，頭也不回地自顧走了。

    周圍看熱鬧的嘴巴成o，這是扔垃圾麽？特麽地霸氣！現場一片寂靜。

    “咳咳要死了，攔住他！別讓這小赤佬跑了！”老太太緩過氣來大呼大叫。

    兩位熱心人打抱不平，跑到穆檀痕前麵攔住。

    “小赤佬，打了人還想跑？”

    “報警！報警！”

    黃頭發年輕人起哄，一副唯恐不亂。

    “我早就報警了！”一個老大爺舉著陳舊的手機笑眯眯地回答，這邊才拉扯，他就打了110。

    主人被陌生人擋住，小金嗷地一聲撲了過去，小黑緊跟老大行動，躍上去協助圍攻。

    兩條齜牙咧嘴的狗撲麵而來，熱心人唬得連連後退，不敢攔路。

    穆檀痕才往前走幾步，一部警車呼嘯而來。

    警車上下來的警員來自附近警所，認得碧翠小區的穆傻子。穆檀痕失蹤第二天，鄰居田大媽去警所報了警，警所有登記記錄。

    “小檀別走，等等叔叔送你回去。”警員看到穆檀痕趕緊拉住，生怕傻子不回家亂跑再次丟失，老去報失蹤挺鬧心。穆檀痕乖乖站住，他對警員有印象，曾被這個自稱叔叔的送回家兩次。

    老太太見警車到來，神情有點不安。

    “怎麽回事？”拉住穆檀痕，警員回頭了解情況。

    短暫的驚慌過後，老太太又開始大嚎。剛才起哄的黃頭發年輕人擠了過來。

    “警官，我知道情況，老太太說走路讓他撞壞了，要他上醫院給治療。”黃頭發笑嘻嘻地指了指穆檀痕。“這小夥子說他沒撞老太太，是老太太自己跌倒的。”

    “小檀，你有沒有撞這位老奶奶？”警員問穆檀痕，傻子不會想到說謊。

    “沒！”穆檀痕表情平靜，回答完又添了一句：“不是奶奶，是壞人！”

    警員無語，轉頭詢問。“老太太，你會不會弄錯人了啊，不是小檀撞的？”

    “是他，是他撞的！就是他撞的！”老太太一口咬定。“如果不是他撞的，他怎麽會來扶我？他傻子嗎？”

    警員眉毛跳了一跳，扶你的正是個傻子啊！

    “哈哈，撞你的就是個傻蛋，是我們小區的呢。”這時，圍過來看熱鬧的有來自碧翠小區居民，聞言笑了起來。

    老太太瞪大眼睛，有點發愣，看看穆檀痕，不像啊，五官秀氣，渾身沒有一點癡肥，哪像傻蛋？

    一直看熱鬧的黃頭發年輕人好似忍不住了，忽地跳出來指著老太太破口大罵：“老東西，你碰瓷碰瞎眼了！連個傻子都不放過！”

    老太太身體一哆嗦，活似被咬了七寸般激動，臉上變得猙獰。“小夥子不要隨口汙蔑，誰是碰瓷的？你家的人才碰瓷！”

    “哼！我有手機攝像，你跌倒後周圍根本沒有人，這個傻子跟你相向而行，他怎麽可能撞到你？”黃頭發舉著手機得意地宣稱，他沒看到老太太怎麽跌到，本來想上前做好事，為防萬一被反咬說不清才事先取證。網上報紙上此類紛爭不少見，沒想到這次小心真用上了。

    話音落地，周圍響起一片議論聲，看向老太太的眼神帶著譴責和嘲笑。

    “你怎麽不早出來說明？”有人埋怨黃頭發。

    “哼，早說你們能看到賤人的無下限嗎？”黃頭發句句帶刺，你妹，剛才被冤枉的差點是自己呢，為了差點上套的自己，也要讓老太太盡情表演。

    老太太臉上忽青忽白，今天倒黴，出門做生意沒看黃曆。

    警員白了黃頭發一眼，接過手機看完攝像，唬著臉對老太太說道：“走，跟我到警務室去一趟。”

    “好吧，就算我看錯人，可這傻子打我了，把我打傷就得賠償！”老太太先是討饒，忽地想起被穆檀痕扔垃圾一樣慣了一下，現在屁股還疼，覺得又有了理由。去醫院看個屁股能要來一兩千藥費吧？

    “哈！你誣賴敲詐不打你打誰？”周圍圍觀人群嘲弄。

    “嘻嘻，不是說他是傻子了嗎？傻子打了你白打。”黃頭發又嘻嘻過來湊火。

    “可惜剛才沒打死你這個老貨，傻子打死人是不要負法律責任的啦，十廟不收的老東西，以後碰瓷可要帶上眼睛，別自尋死路！”群眾大媽數落夠犀利。

    又是一片嘲笑，連警員都笑了一下。

    這時的老太太也不爭取賠償了，骨碌一下爬起從人縫裏鑽出，像兔子一樣跑了，哪還有腰疼屁股疼頭疼的症狀。

    “這老貨”

    “老東西，不要臉。”

    “唉，現在的風氣啊”

    “好人難做啊，也隻有傻子才去做好事。”

    真正遇到困難受幫助的，大部分都有感恩之心。但隻要其中少數起了歹念，為利益恩將仇報，事情報道出來，對社會造成的壞影響很大。何況還有各種借著愛的名義行騙訛詐的存在，人們變得越來越冷漠隻為保護自己。

    群眾七嘴八舌的感慨，警員也隻能繃著臉裝沒聽見。

    坐在警車上回家的穆檀痕在沉思，隻有傻子才會去做好事？看來好事不能隨便做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