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唐玉瑩留在穆家過夜。吃過晚飯，穆檀痕沒去看書，陪著兩隻狗留在客廳看電視。田大媽將孫子丟給兒子田舒慶，陪著唐玉瑩在穆奶奶的房間說話。

    穆檀痕在客廳特意坐到穆奶奶房門附近，豎著耳朵聆聽房間內的人說話，他感覺到自己對自家經濟情況有點一抹黑。沒錢對以後生活有影響，得想法了解清楚。田大媽跟唐玉瑩說話基本要說到這些。

    腦袋變清爽之後，限於穆檀痕有限的社會認識，他對生活沒有追求和計劃。不論是清醒的六歲、還是混混噩噩的智傻記憶，穆檀痕的生活都是由大人來來主導。

    從er星人那裏回到家，日常三餐有田大媽照顧，以後怎麽樣會有親戚決定，這也造成穆檀痕沒想過以後生活怎麽去安排，隻要自己和小金吃飽睡足，不風吹雨淋，對周遭不關心。會主動自學課本符合穆爸爸和穆奶奶生前願望，穆檀痕潛意識裏覺得自己應該這樣做，何況東西學多了，最起碼乘車能找準路線。

    今天下午田大媽的一席話讓穆檀痕震驚，仿佛一湖水驚起波濤，刺激得他主動關注起周圍。

    “本金35萬三個月利息有萬，桂芬第一次拿到利息沒拿回本金，湊夠四十萬借給那家公司。她死後，親戚們翻了翻，家裏的錢總共隻有一千多。”田大媽告訴唐玉瑩穆家經濟情況。

    穆檀痕耳朵動了動，家裏的錢隻有一千？一千好像不多啊！

    唐玉瑩抿了抿嘴。“桂芬這是想靠退休工資開支日常費用。”

    跟好友相交一輩子，她能猜出穆奶奶的打算。穆奶奶定是覺得這家集資的公司很穩妥，反正利息是三個月後一結，家裏生活費留少點沒關係，三個月之後會有3、15萬入賬，加上每月兩千的退休工資，原單位借用工資每月兩千，祖孫兩人生活費足夠。

    穆奶奶隻想再拿三次利息，就把本金取出。

    田大媽歎了口氣。“唉，唐家大姐，我也不知道桂芬會相信非法集資，我要曉得這事，一定會勸勸她。”

    “桂芬太好強，錢沒了不要緊，人在比什麽都強。”萬事不願求人，自身壓力巨大，一下失去所有積蓄立刻承受不住。

    唐玉瑩搖了搖頭，穆奶奶這事連她這位最好知己都沒提，怎麽會告訴鄰居。唐玉瑩家境很不錯，穆奶奶自尊心相當強，不願接受別人憐憫，在好友麵前從不提及錢上的事。

    唐玉瑩當然注意到這點，從來是避免談論這方麵的事。就是幫好友，也是找讓好友接受的方式進行。比如特意買的要送給穆檀痕的衣物，都說是自己兒子女婿買了不合身的，不好退隻能送人。過年過節親戚好友送的禮品太多，是吃不要過期不得不快遞給好友幫忙吃。前年好友六十生日，唐玉瑩還讓老伴畫了一副富貴牡丹作為生日禮物。

    唐玉瑩的老伴是比較有名氣的畫家，跟一家著名畫廊簽訂合約，每年酬金一百五十萬，隻需交畫廊八幅畫。

    市麵上，唐玉瑩老伴每幅畫售價在三十萬到五十萬之間。唐玉瑩送給好友的那份畫是精品，拿到市場上五十萬閉著眼睛就能出手。為保證質量，唐玉瑩老伴每年作畫數量不多。

    因為想照顧穆奶奶的強烈自尊心，唐玉瑩沒在好友麵前提及老伴畫的畫價值，穆奶奶也隻以為好友老伴畫畫還行，純當一件禮品。這幅畫本來掛在客廳正當中，辦喪事要放遺照才取下。穆家親戚誰也沒注意到這幅畫的價值，取下隨隨便便放到小房間的書架上。

    “就是啊，人在比什麽都強，她這麽一走，丟下小檀，可憐的是小檀，他家那些親戚跟小檀感情又不深，也不知道會照顧得怎麽樣。”田大媽惋惜。

    “是啊，以後要寄人籬下。”唐玉瑩自家有錢，收養穆檀痕卻不現實。老伴作畫需要絕對的安靜，收養就得住一起，一個傻子能保持安靜？再說自己年紀大了，就是老伴近年來也體力不足，每年作畫不超過十幅。想到這裏，唐玉瑩心裏一陣難受，連忙轉換自己的注意力。“小磊奶奶，謝謝你幫著照顧小檀。”

    “不用謝，我和桂芬二十年交情，幫著照看兩天有什麽關係。”田大媽想了想，又小聲說道：“小檀其實不傻。”

    “不傻？怎麽會不傻。”唐玉瑩以為自己聽錯，好友是沒對她說過自己孫子傻，可是長大十多歲還不懂事，還要大人照顧，不是傻是什麽？

    “小檀真不傻，就是有點自閉，以前是桂芬護得緊，孩子什麽事都指望著她。桂芬出事後，孩子沒指望了，什麽事都學著自己做呢。”最近一段日子的表現，田家母子都這麽琢磨。

    “真的？小檀自己學著做事？他會做什麽了？”唐玉瑩將信將疑。

    “小檀會照顧兩隻狗，打掃衛生，能洗自己的衣服，還會搗鼓草藥。”說到這，田大媽笑了起來：“前天小磊身上被毒蟲叮了起了一個大紅塊，用小檀搗的藥泥一塗，第二天就好了。”藥泥的藥效好是事實，現在，田大媽一家三口被蚊子叮咬了的話，都是抹那種藥泥，藥泥一抹上去就不癢，消腫神速，比花露水什麽好用多了。

    唐玉瑩視線掃了房間，房間整整齊齊，桌上床上都沒有灰，她還以為是田大媽清理的。“這麽說來，小檀自己就能照顧自己？”

    “我看能。”田大媽敢擔保百分之七八十。

    唐玉瑩聽完站起身走出房門，看到穆檀痕沒有坐沙發上，而是搬了張椅子坐在房間旁，看起來像特意偷聽，不由笑了笑。傻子可不會搞偷聽。

    “小檀，你會拖地洗衣服？”

    “嗯。”穆檀痕被抓住偷聽沒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要不好意思。

    “原來這些事會不會？”唐玉瑩仔細打量穆檀痕。

    穆檀痕五官生得好，最近沒出去曬太陽，皮膚轉了回來，白皙了許多。加上身上傻氣一掃而光，一米七七的的修長身材，默默坐在那裏，唐玉瑩隻覺要用安靜的美少年來形容。打量結果，由不得唐玉瑩信了田大媽的話。長得再好的傻子也不能用美形容，美還包括氣質。

    “不會。”穆檀痕抬眼看了下唐玉瑩又低頭。“有奶奶，奶奶不要我做。”

    唐玉瑩眼睛一紅，好友這是有多疼這孩子啊！這孩子看來真不是傻，隻是跟同齡孩子有點區別。好友性格過分強，不想孩子受委屈，被人欺負，才讓孩子不上學呆家裏。

    “小檀，跟唐奶奶去尚海住怎麽樣？”既然不是傻，看起來又安靜，領回家應該打擾不到老伴作畫。唐玉瑩有心收養穆檀痕。

    “不好，我不離家，我就住這裏。”

    沒有思考時，穆檀痕對自己去留不在意，會考慮問題後，他覺得自己最好不要離開碧翠小區的家，這裏環境熟悉，住得也自在。

    “哦，這樣啊。”唐玉瑩看起來不想強求。

    田大媽見唐玉瑩氣質高雅，穿戴不俗，生活條件一看就上檔次，當唐玉瑩流露收養穆檀痕的意思時，田大媽還為穆檀痕高興。但穆檀痕拒絕，唐玉瑩也沒堅持，田大媽不由為穆檀痕擔心。穆檀痕現在看起來生活可自理，可他畢竟腦袋沒有同齡人靈光，需要有人在旁看著點。穆家親戚跟穆檀痕感情疏離，還不如唐玉瑩，親戚照顧不如跟著唐玉瑩走。

    第二天穆奶奶三七做完，親戚們討論穆檀痕去向時，一個個都不想說話，穆奶奶的弟弟低著頭猛抽煙。

    “你們都不管，小檀以後就跟我過日子好了。”穆爺爺的大侄子左右看了一下，出頭了。

    幾人明顯舒了口氣，總算有人肯開口收留傻子了。

    “好，大伯願意收留小檀，我隻要活著，每月出兩百生活費。”穆奶奶的弟弟精神一振，他出點錢可以，領回家照顧不可以，照顧傻子不如收養一個嬰兒，養孩子有希望，養傻子那是絕望。

    “恩，我看這樣好。”其他人紛紛讚同。

    穆爺爺大侄子眼睛掃了一遍。“我的話說在前頭，對小檀，有我吃的，就有他一口，有我住的，就少不了他一張床。”

    大家同時點頭，隻要不虐待傻子，其他隨便。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就把話說開，我家不算富裕，所以小檀去我家，這裏房子是要賣的，這錢我不會用一分，都會花在小檀身上。”

    臥草，意圖在這裏，穆爺爺大侄子打的就是房款主意，穆家的房子地段不錯，能賣到百萬左右。沒人盯著，誰知道這錢以後用在哪裏。別的人就是有同樣心思，但沒穆爺爺大侄子這樣的厚臉皮，不想壞了名聲。

    “小檀家的房子不能賣！”唐玉瑩出聲。

    “不賣哪來生活費，你出嗎？”穆爺爺大侄子狠狠瞪著唐玉瑩。

    “小檀可以一個人生活。”唐玉瑩淡淡回答。

    “一個人生活？指望一個傻子？你講得可真輕巧。”穆爺爺大侄子咧嘴笑出了聲。

    “我哪裏都不去，就住家裏，和小金一起。”角落裏突然發出聲音。

    眾人循聲看去，出聲的是抱著小金的穆檀痕，差點被親戚們透明掉的當事人。家裏人多，小黑躲避到院子裏去了。

    “你可以？”

    “我學。”

    “小檀可以自理，一個人生活沒有問題，隻要大家能幫著出點生活費。”田大媽連忙幫忙說話，並把穆檀痕最近這段時間獨立自主表現拿出來誇上一番。

    眼見意圖落空，穆爺爺大侄子生氣。“我家窮，出不起生活費。”沒好處的事，他才不想去碰。

    穆奶奶的兩個外甥不出聲，兩人既不願幫穆家，也沒想從穆家弄到好處。穆奶奶的弟弟被田大媽的目光注視得不好意思，慢吞吞開口道：“生活費當然要出一點，數目等我回去商量。”

    剛才承諾的每月兩百肯定不夠，他做不了主。

    回去說商量不過拖延罷了，他不想出太多錢。穆奶奶生前，姐弟間感情不算好。

    “不用了，小檀的生活費以後由我出。”昨天知道穆檀痕生活可以自理，唐玉瑩就是這樣打算的。

    “這個好，我沒意見。”穆奶奶的弟弟瞥了眼唐玉瑩脖子上掛的玉，那玉看起來值好幾萬。

    “我讚同。”

    有人願意攬責任，除了穆爺爺大侄子，眾人紛紛表態同意。穆檀痕的未來就這樣決定了。

    親戚們離開後，唐玉瑩逗留一天也返回尚海，臨走前囑咐穆檀痕一些事，又拜托田大媽幫著照看照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