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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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慧齊這時候看向猶豫著的婆婆,溫言道,“娘,您就讓讓吧。”

    都說是慈母多敗兒,可他們家現在是有兩個對孫輩百依百順的祖母,她要是再慈下去,兒子出去了被人說家教不好,那丟的就是國公府的人了。

    謝慧齊也知道她那丈夫能安心在外,也是知道自有她管著孩子。

    可孩子不好教,還有兩個長輩撐腰,她也沒辦法,隻能耐著十二分的性子跟她們磨,一點也不敢鬆懈。

    要知道她鬆這幾年,毀的是孩子的一輩子。

    孩子有天性頑劣的,後天還不教好了,以後等他定了性,再教也就來不及了。

    所以謝慧齊也不管這時候婆婆和二嬸心裏會對她有什麽怨言,她既然把孩子生了出來,那就得好好管住了他。

    “二嬸,把他交給我罷……”謝慧齊見婆婆皺著眉頭讓了位置,朝她一福腰,向二嬸走去。

    “不!”

    “二嬸,要是不交給我,我明個兒就把他送書院去,交給武師他們磨。”

    “你這是要我的老命啊,這是……”齊二嬸眼看就哭了起來,小的更是尖叫不已,“你走,你走……”

    他伸手來擋靠近的母親,要讓她走。

    但謝慧齊還是硬從二嬸的手裏抱過了孩子,她這一抱過,下人們紛紛攔住了二老夫人,謝慧齊趕緊拿了褥子包住孩子,不顧他的尖叫抱緊了他飛快出了門。

    一回到鶴心院,她又把孩子放到熱水鍋裏燙著,不顧他淒慘地哭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還捏著他的鼻子強灌了碗薑水,等她鬆了口氣,把自個兒捶著小胸口痛哭流涕說他不想活了,渾身熱騰騰的小公子從鍋裏撈了出來,同時心中也是鬆了口氣。

    瞧熊孩子身的這熱度和活氣,至少不會凍了。

    不過謝慧齊還是不放心,拿著棉巾把人擦幹,就又給他灌了碗苦藥,一直被母親暴力對待的小公子這時候已是奄奄一息了,在被灌完苦後,他抱著母親的手,抽泣著可憐兮兮地與她道,“阿娘啊,您給孩兒一個痛快罷。”

    是死是活,給他一個痛快罷。

    謝慧齊拍了拍他嫩嫩的小臉蛋,滿臉愛憐地道,“你想得美。”

    這隻是怕他著寒了,她這才忙一道的。

    這罰還沒來呢。

    謝慧齊把人抱進了他們夫妻倆的主臥,這時候臥室的地暖燒得熱熱的,床上更是,為兒子洗個澡也洗了一身熱汗的國公夫人一進主屋就把披風解了,把孩子扔到床上,她坐下把小綠端過來的茶一口喝完,然後眉眼不動,把那厥著小屁股,迅速往裏麵挪動的小兒子給抱了過來放到了膝蓋上。

    “一,敢哭,哭一聲加十鞭……”

    那狀似抽泣的聲音止了。

    謝慧齊滿意地點頭。

    “二,敢告狀,尤其告長者,也就你娘我的狀,事後加罰二十鞭……”

    趴著不敢動的小子嗚咽著,“您,您……”

    謝慧齊這時候把鞭子放在了他的小屁股上,小公子也不敢“您”了,翹著小屁股拚命地點腦袋,慘叫著大叫,“知道了,知道了……”

    “行,知道了就行。”

    謝慧齊說罷,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這一次她打的十鞭,每下都用了力,到最後,齊潤的小屁股就抽爛了,紅腫一片……

    謝慧齊這也是罰他罰出了手感出來,把他打得屁股開花,但也未傷及骨頭。

    小公子最後還是哭得很是慘烈,聲聲淒涼地叫著他的父親,滿心眼裏全是他那救苦救難的阿父,隻可惜,這天沒得報的齊國公還是到下午的時候才歸家,這時候上藥的小公子在自己的房裏,眼睛含著淚,趴著抓著枕巾的一角睡著了。

    齊君昀在青陽院用過晚膳,在瞧過孩子的屁股後回了主屋,朝神色如常的妻子苦笑了一聲。

    這打得也太狠了。

    “唉。”齊君昀上前把妻子抱在了懷中,“用得著這麽狠?”

    他不過帶著奚兒去宮裏呆了一天,回來小兒子就不整齊了,這真是……

    “得知道怕,他不怕,咱們家又身居高位,以後的人都棒著他,作了惡事也有人幫他收拾,到時候出了事,擔著的是誰?還不是他……”謝慧齊搖搖頭,很堅決,“小孩子不懂道理,老人家心疼他隻想縱著,都行,但我得管。”

    她轉過頭,掐了他的手背一下,“還有你,我現在管著這開頭,以後還得你死管才行……”

    說到這她也是舒了口長,孩子崇拜父親,這點正好,隻要對症下藥,小王八蛋還是會長得很茁壯正直的。

    當年小二郎也是皮得天亮睜開眼睛就要去上梁揭瓦,但他們有個英雄的父親,小二郎最後也還是長成了堂堂正正的男兒。

    “嗯。”齊君昀輕應了一聲,想了想道,“過完年就由我來罷……”

    孩子也有三歲了,該他來帶了。

    他怕她管得久了,孩子隻記她的嚴厲,不記得她的慈愛。

    還是由他來當這個嚴父罷。

    “是不是……”是不是早了點?謝慧齊卻是有點猶豫起來了。

    由他帶,就不是她管著那麽簡單了。

    文韜武略,他都是要教的。

    “不早了,他兩個哥哥在他這個時候已經跟著我進書房了……”若不是她怕他太早慧,懂事太早物極必反,他早帶在身邊當神童教了。

    謝慧齊想了想,歎了口氣。

    現在孩子精力無處發泄,隻能讓丈夫多操心了。

    “那到時你忙得過來?”

    “帶在身邊,我會跟皇上說的。”

    “帶進宮?”

    “嗯。”

    謝慧齊皺了眉,回頭看他,嚴肅地道,“不行。”

    不行,她不喜歡宮裏。

    “到時候他大哥跟小哥哥也要進皇家的藏書閣看書了……”齊君昀也知道她在想什麽,溫和地與她道,“他們幾兄弟早晚都是要進宮的。”

    隻有宮裏才藏有完整全套的史書子經,有些秘史秘籍即便是他都帶不出來的,有些課他必須在裏頭才能教他們,這不是她不喜歡,他們就可以不學的。

    且舉國上下,除了現在的皇太子外,皇上也就許他們家的兒子能一個不落地進藏書閣了。

    “可……”想想時不時還進趟宮的女兒,發現一家四個兒女都要耗在宮裏,謝慧齊也是覺得有哪不對勁得很。

    那可是燕帝呆了一輩子,齊家姑姑都死在裏麵的地方。

    “好了,我會看著他們的。”齊君昀知道就是現在皇宮裏住的就是換了皇上,皇長孫,她也還是不太喜歡進宮,但這事他們家是逃避不了的。

    就是她自己,也是如此。

    為了她答應若桑的事,她再不情願,一兩個月還不是要進趟宮,問候皇上幾聲?

    “唉。”謝慧齊也是知道自己的掙紮無用,把頭埋在了他的懷裏,有點想問他,他們家能不能往下退一點。

    不要站在那麽高的地方,她有點怕了,生怕一個沒站穩,一家人就跌落懸崖,分崩離析。

    古往今來,她就沒見權臣有幾個有好下場的,多數在生前就被清算,少數還有被挖墳鞭屍的。

    她不想他們家也如此。

    “別擔心,我心裏有數。”齊君昀輕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呢喃,輕聲安撫她。

    “孩子大了,怎麽就這麽讓我發愁啊?”謝慧齊都想不明白了,欲哭無淚,她這一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沒事賞賞花,罵罵下人的輕閑日子到底在哪等著她啊?

    聽著她聲音裏的無力抱怨,齊國公不由笑了起來。

    “還笑!”

    “嗯,不笑了。”

    寶豐一年的冬天過去了,這一年開春,天氣要比往年暖和得多,謝慧齊看著這年景好像快要變好了,也是掰著手指算,算弟弟們可能回來的時間。

    她是信國師的話的。

    國師說沒兩年人就能回來,她算算時間,也是差不多了。

    休王府的婚事又讓她成功推了一年,大郎若是再不回來,他的新娘子都要變老姑娘了。

    謝慧齊自開春就心神不寧,還把給大郎二郎準備成婚用的物什還清點了一遍,被齊二嬸看到,也是回屋默默掉了回淚。

    自三月雙胞胎滿了九歲後,謝慧齊就不太讓小金珠進宮去找她的太子表哥玩了,皇上那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的意思,他跟太子都很少說什麽讓小金珠進宮玩兩天的話了。

    老國公夫人跟老齊二夫人也是看小金珠看得比以往緊了,即便她要出門跟別家的小貴女玩耍,也是得由她們其中一個帶著去的。

    她們生怕下人對她照顧不周。

    五月的天氣終於有了熱度,到處都有著開始種田的百姓了,底下也是頻頻傳來了到處都在升溫的消息,謝慧齊聽寶丫來說他們山莊種的吃的都發了芽,長勢良好後心裏也是高興。

    這幾年,總算是熬了過去,希望就在前麵。

    謝慧齊在五月端午節當天,去了趟宮裏,帶上了她和老夫人們閑著包的棕子。

    忻朝沒屈原這個人物,但北方吃糯米飯舞龍獅,和南方吃粽子賽龍舟的習俗還是有的,有關於端午節的傳說也是有,隻是主角從屈原換成了龍王爺。

    謝慧齊包的也不是當下的白,黃糯米粽,而是加了薰肉和土圓塊,紅棗肉桂圓肉等的鹹,甜棕子。

    太子跟太子當著她的麵就每個人連吃了兩個,謝慧齊看長哀帝時吃完兩個還要吃,趕緊上前攔了他,笑著道,“糯米不好消化,別多吃了。”

    長哀帝搖頭,“朕再吃半個。”

    說著也不用太監動手,自個兒撿了一個親自剝,與太子一人一半。

    “表哥,”長哀帝吃著就問自坐下不動手,隻顧喝茶的齊國公,也是明白了,“你是在家裏吃多了,嫂嫂不許你吃了?”

    齊國公輕描淡寫,“沒有的事。”

    謝慧齊笑了起來。

    長哀帝拿筷子點點他,笑道,“朕就知道!”

    謝慧齊微笑著解說,“你表哥確實也是不太喜歡吃,不過也是我不好,之前他愛吃烤肉,我連著幾天讓他吃了,這不這幾天都上火了,這糯米吃多了,他胃也是不舒服。”

    溫尊在旁聽了也是點頭道,“伯娘的烤肉我也是吃了,好吃得很。”

    “送來給你了?”長哀帝那半個吃完了,還有點不舍,不過也知他那腸胃受不住,就端了麥茶喝了一口。

    “伯娘讓璞弟弟給我送了一些。”溫尊看著他父皇溫聲道,“那幾日您胃也是有些不適,孩兒就瞞了您,自個兒用了。”

    “下次可別了,你伯娘好手藝。”長哀帝摸了摸他太子的頭。

    謝慧齊跟著丈夫在宮裏用過了午膳才走的,他們一走,長哀帝就低頭悄聲問兒子,“表妹真不要了?”

    溫尊笑著搖頭。

    “你不是看著她就笑?”長哀帝摸摸兒子的眼睛,補充道,“是那種笑,像我見到你阿娘的那種笑。”

    不是眼前這種誰都可以見到的笑。

    “父皇……”溫尊有些無奈地看著他的父親,

    他已跟他說過很多遍了。

    “唉,咱們當皇帝的……”長哀帝悠悠地道,“可以由著性子些的,咱們別把這江山敗光了就成。”

    就是敗光了,也無妨。

    他希望他兒子比他痛快。

    “兒知道了。”溫尊知道他的心病,凡事皆順著他,雖然心中早有打算,且心意已決,但這時候,能順著他父皇的,先順著也行。

    長哀帝不是看不出他的敷衍,但也沒再繼續說了,他也是失笑了起來。

    兒子太像他了,而且,看了他的親母在他麵前悲慘地死去,他怎麽會讓他喜歡的人進宮來。

    當年他若是知道他的若桑會有此下場,寧肯一輩子不與她相見一次,也不會隻為貪求著她的那點溫暖,最後卻讓她折了命。

    **

    六月,齊潤滿了四歲,這小子總算是被收拾過來了,這時候見到他阿娘,知道他阿娘管教他的時候還是手下留了情的,所以在生辰那天,他拉了母親在身邊坐下,把他自己專屬的,還寫了他名字的那雙筷子給了她,他自己另執了筷,與她同吃了一碗麵條。

    吃罷,他拍了拍她的肚子,翹著鮮紅的小嘴道,“多謝你願意生我嘍。”

    說完還是有些自得,道,“生得我好英俊,你真厲害。”

    他被父親教得要感激生恩,也是知道了當年為生他下來母親有多不容易,父親昨與他說的時候,他還哭了鼻子,但齊潤那是不會與母親說,敗他男子漢氣概的。

    他把母親煮的麵條與她分享過後,又恭恭敬敬地給祖母和二祖母磕了頭,每個都磕了三道,才滿臉嚴肅地與她們道,“我會孝敬你們的,等你們老了,我長大了,以後我就背你們出門曬太陽,走路,還給好多的花兒與你們戴,好吃的也盡給你們,等你們吃完了我再吃。”

    齊容氏聽了就去抱他,把他抱到懷裏摟得緊緊的,許久都未散,看得齊項氏在旁邊坐立不安,最後沒按捺住,還是把小侄孫兒搶了過來,抱到懷裏愛得不知如何才是好。

    齊望站在父親的跟前看著小弟弟說著話,回頭問他的阿父,“那我給祖母抬凳布食罷。”

    齊君昀摸了下次子的頭,神色柔和。

    次子最乖,也最安靜,妻子擔心他,便讓他盯緊些,他盯得久了,次子就更願意呆在他的身邊了,齊君昀心想這也好,長子肯定是風中去雨中行的,小兒子看著也不是個能在府裏呆得久的,次子願意呆在他們夫妻的身邊,也算是他們身邊有人了。

    而且,著他在身邊,他們阿娘也高興。

    她也就對他們這次子沒說過他是來討她的債的了。

    齊望說了話,小妹妹也是正把小腦袋依偎在母親的肩上,小國公爺冷眼看著此時瞧他望過來的母親,淡道,“你是想說我是來討債的,一點想不出為兩位老祖母做點什麽了吧?”

    謝慧齊這話還沒出口呢,這大的又堵了她的嘴,不禁心塞得很,朝大兒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抱著小女兒香軟的小身軀,把頭擱著她的肩上,望著婆婆她們,都不想搭理她這天生跟她犯衝的長子。

    “你啊,別惹你娘生氣……”齊項氏聽著話,連忙伸手過來拉他,臉上全是疼惜,“天天在外奔忙,已是累得不行了,到了家了,你也好好跟他說幾句話,別天天說他是討債的,孩子聽了多寒心啊。”

    她後麵那句話,是對著謝慧齊說的。

    跟長子一句話都沒說,就得了指責的謝慧齊哭笑不得。

    長公子在走向二祖母,路過她的時候,還彈了彈她的額頭,笑著說了一聲,“小氣鬼。”

    虧他跟國子監的先生們出去爬訪名山還不忘給她搬了幾株名花回來,好布好頭麵更是一樣不少,知道她喜新奇物什,他每走一個地方都要去探來給她,她居然一句好聽話都不說給他聽,每次他一回來,隻會看到她隻顧跟著他們阿父的屁股,天天問他要吃什麽穿什麽,卻不問他這兒子一聲。

    偏心眼偏到沒邊兒,偏偏還讓弟弟妹妹們以為她眼裏隻有他們,真是……

    謝慧齊這是一句話都沒說,兒子嬸嬸的指責是一聲接一聲,她這是有冤無處訴,回頭就朝齊君昀委屈道,“國公爺,管管你家小國公,他還彈我腦袋,是他彈的嗎?我都隻有你彈過我的呢。”

    齊國公本來還沒什麽,但一聽他夫人後麵委委屈屈的那句抱怨,頓時就覺得自己的領土被侵犯了,不由皺著眉頭朝長子看去。

    這時候齊璞也是朝父親看來,下巴微微往上抬了一抬……

    怎麽?有意見啊?

    她是你夫人不假,可她還是我娘呢,彈不得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