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李大夫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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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戴帽子,袖口窄的上衣,緊口長褲,短靴,這都是馬上民族常用的服飾,便於騎射。其中,身份與地位的區分,恐怕在於衣服的顏色,以及革帶上的裝飾。所以,一眼望過去,這列奇裝異服的騎兵之中,那個相貌英俊文雅,革帶為金圓玉佩加以金黃緞帶交叉的男子,是這隊伍裏身份最高貴的,必定無疑。

    仔細看,那男子的一雙美瞳,是猶如深海瑰寶的湛藍,散發著與世爭輝的光芒,太美,也太神秘,乃至讓人感到了一種畏懼。

    李敏在與那男子的藍眸對上的一刻時,眉梢輕輕微揚,這男子,不是上次在太後娘娘壽宴上見過的烏揭單於二汗,又能是誰。

    上次好不容易從京師裏逃了出去,這位二汗恐怕心裏很不甘心,因為好不容易設下的局結果沒有能成功,反倒是被人攪了局。

    聽說她被皇帝通緝,如今與黑風穀的人是做上生意了。

    領隊的龍勝天揮手,讓隊伍在風雪的路上暫時停步。自己一個人騎馬上前。同時,烏揭單於從對麵也獨自一人騎著馬走了上來。

    兩個人距離李敏的馬車其實不遠,剛好順風,李敏可以聽見他們兩個說話。

    烏揭單於據聞,在東胡人裏麵,算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主要表現在他對中原文化的涉獵程度。烏揭單於其實擅長漢語,與漢人交流是毫不費力的,而且,這在他年紀很小的時候,六歲已經表現出這樣令人驚奇的天賦。他家中似乎也常與漢人做貿易,這給了他發展語言天賦的廣闊空間。

    語言的學習,最重要的是環境。烏揭單於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培育出來的英才。

    黑夜裏,馬隊的燈火,照著兩個梟雄的側影。一個彪悍,一個文雅。

    龍勝天對於東胡人突然出現在這裏,肯定是心裏不太高興的,甚至會突然想到最壞的變局,是不是東胡人打算在這裏半路搶人。

    隻是,真的要搶人,東胡人大可以像他們對付三爺那樣設個埋伏,可是東胡人沒有這樣做,恐怕更忌諱的是,這裏其實已經是黑風穀的勢力範圍了。他龍勝天之前已經往黑風穀派出去了飛鷹信使,讓黑風穀裏的人隨時接應他們回去,所以,東胡人不太可能在這裏設伏,會反遭黑風穀的人傾巢攻擊。

    除非,東胡人派出大部隊。但是,這並不實際,眼下風雪正茂,無論皇帝、護國公、以及東胡人,都不太可能在這時候調兵遣將來打個大仗。

    吃定了這一點,龍勝天看著對方的眼神裏,充滿了俯視的味道,並不畏懼,開口:“黑風穀與可汗在早前剛締結了友好條約,互不侵犯,二汗突然帶隊來到黑風穀,不知是為何事?”

    烏揭單於的藍眸在夜風裏更顯得一枝獨秀的幽冷,聲音卻是與眼下肆虐橫行的風截然相反,十分文雅:“二當家誤解了。不過是穀主早前,向可汗發去了一封信,說是想和我們可汗做一筆交易,問我們可汗是否有這個興趣。我們可汗便是派了我前來一探究竟。由於這趟交易涉及金額數目可能比較大,為了以防萬一,先看一眼貨品是否真實很重要。”

    聽完對方這番解釋,龍勝天冷哼一聲,在於抓不住對方這番話裏的把柄。

    李敏放下車簾,那透進窗口的風還是蠻冷的,好在車內有張毯子,她拿來蓋在膝蓋上保暖。

    東胡人這會兒劫不劫人,八成是不劫的。第一是據聞東胡人如今自己內部已經不像當年那樣四分五裂,不安生產,因此窮的響叮當的情形是在冒頓單於起來以後,大為改善。東胡人現在不是很窮了,據說還有了些不小的資產。

    不怎麽缺銀子,能用銀子解決的事兒,也就不必真的大費周章來和黑風穀這群亡命徒來一場死戰。

    再有東胡人真的要發動這場戰爭,需要想著皇帝和護國公那邊會不會有什麽後招。東胡人哪怕把黑風穀拿下,似乎對自己的地盤擴張不是很有必要的地理優勢。相反,北燕,才是東胡人一直最想拿下的。

    想到這裏,李敏心裏很踏實。要知道,廖姑姑當時也承認了,把她送給黑風穀,讓幾方去談價錢,說是有利於黑風穀和廖姑姑的收益,實際上一樣有利於她李敏。一是時日肯定要拖延了。幾方能不能談攏好價錢,哪裏是一兩天能談妥的事情。二是,有時間這個空檔,等於讓她李敏有了機會逃跑。

    黑風穀再過去,是自家老公的地盤了,否則,她李敏怎麽會束手就擒被黑風穀的人送進黑風穀。

    探明了東胡人的來意,龍勝天揮手,示意隊伍繼續前行,務必以最快的車速趕回到黑風穀裏。

    車隊剛擦過東胡人隊伍之後,可以見到烏揭單於帶著人跟在車隊後麵。

    “二汗,馬車裏剛才的那個女子,可是傳言中的隸王妃?”一名身形魁梧身披虎皮馬甲的東胡人,靠近烏揭單於問。

    烏揭單於的藍眸,幽幽閃著銳光望向李敏坐的那輛馬車背影,道:“本人有幸在大明的萬壽園,與其麵對麵照過麵,隸王妃固然不是容貌猶如皇帝的寵妾那樣傾國傾城的美貌,卻是具有天下無雙的智慧,絕對不可小看。”

    “原來如此。”回應這句話的,還有烏揭單於背後的一個老者。

    龍勝天看著那些東胡人跟來,總是看著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對了,是烏揭單於帶的這些騎兵裏麵,好像有身份有地位的,不止烏揭單於一個。

    這樣說,豈不是東胡人的可汗,對於這件事重視的程度非同小可。沒想到這樣一個女人的價值能有這樣高。雖然說,這女人是護國公的老婆,但是,龍勝天知道,那護國公和護國公的人,都是殘忍冷酷的人。據說,護國公的謀士為了護國公把自己老婆都弄沒了,這種事在護國公看來都是小事。可見,護國公對於女人,其實並不是十分在意。不就是個女人?

    老婆沒了,再娶就是。以護國公的地位身份,想再娶個美女有什麽難的。所以說,東胡人如果以為抓住護國公的老婆能威脅到護國公,那絕對是絕對的癡心妄想。

    東胡人自己也不傻,肯定不是這樣的理由想要抓護國公夫人。隻能想,東胡人圖的是這個護國公夫人身上的其它東西。

    龍勝天越想越好奇了,這個看起來手無寸鐵之力的女子,身上能有什麽寶貝讓天下皇帝、可汗都搶著要。

    如果真是很稀罕的寶貝,或許,他們黑風穀不該著急把人交出去。

    車隊上了那條通向黑風穀的索橋。

    邊上,那些盯著索橋的大明王朝的兵,卻是一個都不敢動。

    因為事情有變,來的不止黑風穀的人,還有東胡人。倘若他們這邊一動手,難保東胡人趁亂打劫。聽說東胡人最愛這一招了。

    朱璃和郭子達帶著軍隊趕到的時候,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押送李敏的馬車通過索橋,越走越遠,是進入了黑風穀的地帶。

    “三爺!”郭子達這下徹底地犯愁了。人在這個節骨眼丟了,說什麽都說不過去。回到京師,如何向皇上複命是個大問題。

    更何況,現在親眼可以看到東胡人進來攪局了。

    玉眸眯緊,朱璃平靜的玉顏像是凍結的冰霜,颯颯發著寒氣:“找個人,先進黑風穀裏,探探黑風穀的口氣。”

    郭子達為此驚異一聲。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黑風穀打算把人交給東胡人。

    “黑風穀的那群亡命徒,說起來一個字,貪。天下做生意做買賣的,隻講個錢字。誰給的銀子多,當然黑風穀的人會更樂意跟銀子多的人交易。黑風穀的人,不一定和東胡人做這筆生意呢。否則,東胡人也不會在接到風聲的時候,著急趕來了。”

    聽完朱璃這段話,郭子達恍然大悟:“三爺意思是指,東胡人想趕在其他人未知情未開價之前,趕緊先把人買走。”

    “所以不能襯了東胡人的意。讓你的謀士和馬維一起化身進去,探個究竟。”

    朱璃一聲令下,其餘人即在這附近紮營,並且馬上派出使者要與黑風穀接觸。

    以他們這樣一點兵力,肯定是沒有辦法進黑風穀搶人的。還有,萬曆爺從來都沒有這個心思攻打黑風穀,否則早就做了這個事。

    當車隊進入黑風穀裏頭的寨營,李敏聽著那馬車輪子的聲音停止,隨之,兩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在馬車旁邊佇立著,像是準備迎接她。

    據說,這兩名女子,都是這個山寨的壓寨夫人,為穀主龍勝保的大老婆和小老婆。

    李敏從掀起的車簾裏彎腰出來。見那兩個女子的年紀,一個年紀偏大,該有三十幾了,可能是龍勝保的原配。另外一個,當然是年紀很年輕,花容月貌,處於女子一生中最美芳華的時候。

    兩位壓寨夫人身後,帶了大大小小一些服侍的奴婢,這些人,就不知道是不是自願跟隨黑風穀的男人進寨的,或是是被土匪們劫來的。

    大夫人薑氏見李敏下馬車,先帶人走了上來,客氣地福個身說:“民婦拜見護國公府夫人,穀主說了,要民婦等侍候好王妃。”

    後麵龍勝保的小老婆韓氏緊接不甘落後,走上來補充:“熱水、廂房給王妃都備好了。王妃倘若有什麽需要的,盡管開聲。”

    看來她這個人質來到這裏後,是準備享受帝王級優待的。說起來,這些土匪對她,比萬曆爺和太後對她,真是客氣多,也豪華多了。太後當初還把她請進牢獄裏坐過呢。

    李敏肯定對此不會謙虛假裝客氣,道:“本妃坐著這個馬車覺得腰酸背痛,可有轎子?”

    “有!”兩個大小老婆齊聲應。

    一頂奢侈的轎子,由四人抬著馬上送了過來。

    烏揭單於和東胡人進了寨營,剛好看見這一幕。一群人隻看得有些愣。

    怎麽感覺有些本末倒置了?不是劫匪和人質嗎?現在是人質反而變成了這裏的主子嗎?

    李敏坐上轎子時,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以那雙藍眸為主的東胡人一雙雙疑惑重重的眼神。

    這些東胡人,心裏好像還不太清楚抓她李敏是為什麽。

    李敏對此內心裏不由浮現出了一絲好笑。如果抓她隻是為了威脅她老公,大可不必。應該說沒有人會做這樣的蠢事。從古至今的曆史記載裏,要做大事的男人都不會把女人當回事。老婆死就死了,再娶一個就是。

    抓了人家的老婆,會以為是抓到了對方的軟肋,這點是最愚蠢的想法。萬曆爺和那位梟雄冒頓單於,都不可能蠢成這樣。

    同理,黑風穀的人,不可能全都是傻子。如果她隻是護國公的老婆,何必巴結她到了這個地步。

    隻見,龍勝天回頭,看見自己大哥的老婆如此禮待她,同樣是一驚。

    隨之,似乎有誰在龍勝天耳朵邊上說了句什麽。龍勝天才收起那個驚訝的眼神,轉之眸底裏一深。

    坐上舒服的轎子,李敏來到了聽說在這個山寨裏最舒適的一間廂房裏。這裏不止避風,而且白天聽說能在這個陰冷的地方照到一絲陽光,是最暖和的。

    一個小丫頭給她打了盆水過來,李敏洗臉洗手洗腳,要是讓人給自己準備碗熱湯暖肚。

    薑氏和韓氏一路在旁看著,訕笑一直掛在臉上,沒有半絲減退,隻差跪在李敏麵前變成條搖尾巴的哈巴狗。對此,這兩個女子,也是互相看不過眼的,不時在互相對上眼神的時候,射出濃烈的火藥味。

    李敏吃了口熱粥,暖和了胃,對她們兩個說:“本妃一路坐車行路,早已乏累,有什麽話明日再說吧。”

    韓氏當場咽了一大口驚愕的口水。

    薑氏反應的快,應聲說好,對屋裏那些小丫頭說:“服侍好王妃,倘若王妃有個閃失,我把你們通通扔出去喂野狗。”

    “是,大夫人!”兩三個小丫鬟齊齊跪著,答是。

    薑氏施施然衝李敏行了禮,再退了出去。相比之下,被薑氏搶了風頭的韓氏,有些悻然,退出去時儼然忘了和李敏打招呼。

    李敏是躺到床上,掀起被子裹緊了身子,先舒服地睡上一覺再說。

    出了房門,韓氏先氣呼呼地對著自己身邊的丫鬟說話了:“是誰給大夫人告密的!”

    原先,說好了由她來迎接李敏,結果,不知道為什麽大夫人突然會橫插了出來,湊上一腳。

    丫鬟就此緊張地貼在韓氏耳邊說:“六夫人,大夫人的人,可能是在穀主那裏聽說的。大夫人在穀主身邊安有眼線。大夫人的意圖顯而易見,是想搶六夫人您的功勞。”

    “哼。也就隻有她占著自己是老大,敢出來和我搶!”

    話說,烏揭單於那些東胡人,晚上在黑風穀裏夜宿。

    夜裏黑風穀裏隻聽風聲雪聲,都像是鬼哭狼嚎的聲音,天空更是看不見一顆星星。烏揭單於佇立在窗前,眺望穀裏縱深處好像望不到盡頭的黑暗,心裏都不禁冒起了一絲毛骨悚然。

    這裏是個宛如地獄的地方。可能正因為如此,基於對神鬼的敬畏,他們可汗,從來也對攻打這個地方毫無興趣。

    之前和他說過話的,身披虎皮馬甲的東胡人,其實是東胡部落裏的一員大將,叫做呼延毒。此刻,呼延毒從外麵似乎是打聽到了什麽,進了烏揭單於的房裏,說:“二汗,貌似這裏的穀主龍勝保身體有恙。”

    聽到這話,烏揭單於轉身回來,坐到了中間那張茶幾邊上。

    呼延毒坐在他對麵。底下的人拉上房門,守著門。至於那個之前在烏揭單於背後說話的老者,坐在了他們兩個人中間,盤坐著,像是閉目修行。

    “怎麽說?”烏揭單於問。

    呼延毒把頭頂上的錐尖帽摘下來,露出東胡人的發辮,說:“我聽這裏的人說,說穀主的幾個夫人,爭搶著討好護國公夫人,都是因為隸王妃在傳言中是個妙手仁心的神醫,太醫們都治不好的病,隻有隸王妃能有辦法治。”

    “幾個夫人是想著讓隸王妃給穀主治病?”

    “貌似是這樣的。”

    聽到這裏,那個閉目老者蘭氏開口了,道:“此事可大可小。倘若隸王妃把穀主的病治好了,恐怕我們此行的目的會因此受阻。”

    “長老可知道這個穀主是生了什麽病?”由於與黑風穀之前沒有打過太多交道,所知情況甚少,烏揭單於和呼延毒都是等著蘭氏解答。

    蘭氏長老點頭:“我所知道的穀主龍勝保,當年逃到黑風穀這個地方時,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外傷,是被大明的軍隊所傷。因此,有可能是這個傷遺留到了今時今日都沒有能治好。現在聽說來了個神醫,那些壓寨夫人們,為了討好穀主,所以想方設法爭取隸王妃。”

    要說的話,這個穀主的老婆太多了,所以不生點事情都難。

    “看來,這個穀主的傷不好治——”呼延毒想著,既然這麽多年都沒有大夫能治好,恐怕神仙真的下凡,都難以化解這個難題。

    蘭長老望向烏揭單於。論與李敏打交道,這裏頭,隻有烏揭單於一個人有過這個經曆。

    烏揭單於的藍眸幽幽地閃著,並不急於下任何結論。

    他們這次奉了可汗的命令,務必要把李敏弄回去。可是,可汗抓李敏的目的,究竟在哪,其實他們這些人真不太清楚。他們的可汗,是一代梟雄,是可以和萬曆爺齊名的一代明君,很難去揣摩他們可汗心裏真正的意圖和心思。

    “你先去打聽——”烏揭單於像是想清楚了,對著呼延毒下指示道,“務必打聽清楚了,龍勝保得的是什麽棘手的病。”

    做大夫的,到了哪裏,都是避免不了會遇到求醫的病人。這大概是身為大夫的命吧。

    可能是過於疲勞,李敏這一覺,一睡不知醒,最終,是被房裏那幾個小丫鬟的聲音吵醒的。

    這幾個小丫鬟,由於分別是薑氏和韓氏派過來的,幾句不合,在她房間裏直接吵鬧了起來。李敏先不開聲,聽她們幾個說什麽。

    “大夫人也不知怎麽想的,這種下人的活兒,給六夫人做不就好了,搶著來做,不覺得丟人嗎?”這句話,肯定是韓氏的人說的。

    大夫人的人不甘落後,咄咄逼人:“誰說侍候護國公夫人的活兒是下人的活兒了?要真是下人的活兒,六夫人能搶著做?誰不知道六夫人最能享福的,底下丫鬟最多,總是嫌哪兒不夠,向穀主討要。”

    “是啊,六夫人是認為自己手邊的人不夠用,但不是為了六夫人,是為了穀主。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嗎?穀主一年都沒有進過大夫人的房裏,都是在六夫人這裏歇著。六夫人為了穀主要多幾個丫鬟服侍,有錯嗎?”

    看來,這個壓寨夫人之間的爭鬥,根本不亞於京師裏的大戶人家。

    李敏雖然早有所料,但是不得不嘖嘖稱奇。可能正因為這裏是土霸王的地盤,男人是土匪,導致這裏不像文雅的京師人那樣存有規矩。討小妾,寵小妾,更是放肆到了極點,根本不用顧忌門麵。

    說是可憐那個原配大夫人嗎?也不見得真可憐。要是那個大夫人,真的手裏沒有一點權柄的,早就被小妾踢出穀了,能混到這個時候?

    主要是看,這幾個夫人爭著她李敏究竟想做什麽。

    “我看蠻玄的。”這話,又是一個不知道哪家夫人房裏派來的丫鬟說出來的,是說,“要是,傳說中的神醫,沒有辦法給穀主治好病的話——”

    那不用說了,首當其衝,肯定是那個一開始提出這個建議的人要受罰。提出這個建議的人是誰?

    “六夫人信誓旦旦,當然是不會讓穀主失望的。”大房裏的丫鬟有意先將一軍。

    六夫人房裏的,不甘示弱:“六夫人提的,可這事兒是大夫人做的。要是神醫真沒有辦法治好穀主的腿,那肯定是大夫人做的不夠好,惹得神醫不高興。”

    兩句話,大房裏的丫鬟和六夫人房裏的人開始扯拉起了衣服。

    “你這個小賤人,跟著那個大賤人對穀主搖尾巴,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好歹,不知道這個山寨裏的女主子究竟是誰嗎?”

    “大夫人倘若真是這個山寨的女主子了,穀主何必夜夜寵幸我們六夫人?”

    眼看那個遮擋的屏風,都要被兩個拉扯的丫鬟給推倒了。李敏猛然一沉臉,咳了一聲。

    聲音不大,卻是清晰地傳到了外麵。

    幾個丫鬟頓時全愣住了。

    李敏素有威嚴的聲音道:“誰在外麵吵鬧?”

    那些丫鬟一個個,大房的趕緊在屏風外麵搶先跪了下來,道:“隸王妃醒了嗎?是外麵的風聲大了,奴婢這就去給王妃關了那吵人的窗戶。”

    六夫人的小丫鬟則努著嘴不說話。

    李敏指著那個大房的丫頭說:“你進來扶本妃起來。”接著,再指到另外兩個丫頭:“既然風聲大,把窗戶關緊了。你們主子怎麽對你們說的,你們怎麽辦事的?”

    大房的丫頭一邊進來幫李敏穿衣,一邊臉上不自禁地閃現出喜色。被無緣無故背了黑鍋的六房裏的小丫鬟,心裏鬧死了,恨不得掐死大房的人,卻不得不起身幫李敏去打熱水。

    在其餘丫鬟走出房間做事的時候,李敏看著留在房裏的那個大丫頭,說:“你們夫人叫你來服侍本妃,沒有其他話要說嗎?”

    大丫頭機靈地跪下,道:“實不相瞞,隸王妃,大夫人希望王妃可以幫穀主治腿。我們穀主的腿傷已經有二十年之久了,一直看不好。大夫說可能是中毒,但是,具體怎麽治毫無辦法。”

    二十年都治不好的腿傷,是挺讓人好奇的。不過李敏知道,天下很多病,怕是一輩子都不知道什麽病的大有人在。

    沒覺得特別稀奇的李大夫,平平淡淡地嗯了聲。

    大丫頭抬頭看她那一眼平淡的神情,驚訝到了極點。

    “說說看,你們穀主的腿現在是怎麽樣了?腫嗎?”

    “腫!”回答的大丫頭,更是像神仙一樣看著李敏,想李敏怎麽能一開口,就知道他們穀主的腿是腫的。

    按理說,腿傷,大部分人,隻會聯想到那個腿是斷了,廢了。李敏卻是想到腫。對李大夫來說,其實並不難推斷,因為,之前那個大丫頭都說了,說有大夫看過說是中毒。中毒的腿,肯定是腫的。而且,這麽多年,看來那個腿還在沒有被切掉,人沒有因為感染而死掉,肯定不是生了壞疽。

    現在大丫頭對那個腫字答的那樣大聲,肯定是這個腫,是病人最明顯的症狀。李敏對此,心裏馬上有了個初現的答案。

    “你說你們穀主的腿腫,是不是腫的像柱子一樣粗?”

    “哎!”大丫頭再驚叫一聲,答,“是的,隸王妃怎麽知道的?是不是以前——”

    “不,本妃從未聽任何人說過你們穀主的病。這是第一次聽說。”

    大丫頭頓時知道自己失態了,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小小聲問:“隸王妃是不是可以治好我們穀主的腿?”

    李敏對此輕輕地一勾唇角,眼角掃了她一眼:“怎麽,你覺得本妃能?”

    “奴婢,奴婢不知道——”大丫頭不知道怎麽說,但是要她說,她覺得李敏能,因為李敏剛才那幾句話,已經說明李敏對他們穀主的傷是胸有成竹,一清二楚的。李敏之前並不知道他們穀主的病,能有這樣的判斷,隻能說,李敏真是神醫。

    李敏不和她多說,因為,她並不是能說話的主子,不過是個沒有話語權的人。接下來,隻等那些有話語權的人,怎麽想了。

    端著銅盆站在門口的六房的丫頭,眨著眼睛,一個機靈,轉過身,把銅盆塞給後麵的人,說:“我去去就來,有人問,你說我上茅房去了。”

    說完,那六房的丫頭一路小跑,到了六夫人的屋子,進門就說:“六夫人!神醫,能治好穀主的腿。”

    “你確定?”韓氏猛的跳了起來。

    “是的,奴婢親耳在門口聽見的,大夫人那邊,很快會接到一樣的消息,六夫人不如——”

    那丫鬟話沒有說完,韓氏已經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對著鏡子扶了扶發髻上的瑤釵,說:“幸好,我這都沒有換衣服,好了,我現在去穀主那兒稟告,讓穀主不要急著把隸王妃交出去。否則會壞了大事的。”

    韓氏接著一路急匆匆往龍勝保的地方走去。

    黑風穀能盤踞山頭稱霸一方這麽多年,除了這裏集結了民間和朝廷都害怕的亡命之徒以外,無疑,如果這裏是一盤散兵猶如散沙,肯定是存活不了幾年。這群亡命徒,早已形成了自己的組織,叫做黑風堂。

    穀主龍勝保,即黑風堂的堂主。在黑風穀裏,建有黑風堂的大殿,為平常堂內幾個當家聚集商議重要大事的地方。

    眼下,黑風穀是把至今身價最高的人質握在手裏了,有那麽多人爭著要買,當家們聚集在議事的大殿裏,議論紛紛,沒有個一致的決定。

    龍勝天用力地咽著口水,對眼前幾個兄弟的意見分歧,顯出不耐煩。要他說,趕緊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出穀外才對,黑風穀做的從來就是生意而已,隻要確定李敏身上沒有有利可圖的寶貝以後,看哪個客人出的價錢高,把李敏賣出去就是了,何必還在這裏支支吾吾分析賣給誰比較有利。

    有什麽有利的?不管是東胡人,或是大明王朝的萬曆爺,一個樣,對他們黑風穀而言,這麽多年來都是一個樣。不用指望這些人,對著他們黑風穀的人會安了什麽好心。

    吵鬧聲不斷,眼前的爭執不休,最終,讓坐在中間主事的龍勝保,一樣有些聽的吵耳裏,開口說:“大家先不要著急,先弄清楚,如今是有多少買家對我們手裏的貨品有興趣?”

    對此,一個青褂白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說:“穀主,現今共有六個買家——”

    “六個?”龍勝天由於這段時間都在穀外狩獵,反而對穀裏接到的消息可謂是毫無所知,突然聽說不止東胡人和大明王朝的皇帝對李敏有興趣,一愣,都站了起來發出質疑聲。

    “是六個。”中年男子一口咬定。

    “哪六個?”

    “除了隨二當家回來的二汗,其實東胡人裏麵,之前,也有人過來與我們穀裏接洽,具體身份對方沒有告知,但是,開口所出的價錢豐厚,這點穀主也是知道的。”

    中年男子這樣說的時候,龍勝保對此點頭,並不否認,道:“對方出的價錢確實厚道,說了,如果不夠,可以由我們再開價加增。”

    龍勝天大口吃了一驚:“穀主不問清對方身份嗎?對方倘若是與冒頓單於有——”

    “二當家,那不是我們該管的事吧。你之前不是說了嗎?我們黑風穀隻做賺錢的買賣,不管外麵的世界怎麽打,那與我們黑風穀無關。”中年男子打斷龍勝天的話說。

    龍勝天一聽皺眉,話不是這樣說,突然出了這麽多意想不到的買客,難道沒有人懷疑這其中有什麽蹊蹺嗎。那個隸王妃身上究竟帶了什麽東西,導致所有人都搶著要。

    這個時候,六夫人通過門衛,走了進來。

    幾個當家見到突然有女子闖入,不免露出一絲不悅。不管這個人是龍勝保現在最寵的那個妾都好,男子議事,女子是不該插嘴的。

    “穀主——”龍勝天由於剛入寨時,有聽到一點消息,眼睛落到龍勝保那兩條被寬敞的褲子遮蓋住的腿。

    龍勝保看到了他的眼神,眉頭一皺,對他說:“你帶幾個兄弟先回避一下。”

    幾個當家雖然都頗有微詞,不過都礙於龍勝保的威信,接受了,退到了隔壁房間。

    六夫人走到了龍勝保麵前,剛福身要說話時,門口再傳來一聲:“大夫人來了——”

    大夫人猶如搶險隊,急匆匆,自告奮勇帶著人硬是闖了進來。

    龍勝保沒有開口問,隻見她們兩個接二連三到,心裏已經明白怎麽回事,一揮手,說:“請二當家過來。”

    龍勝天和龍勝保的關係,不僅是大當家和二當家那麽簡單,兩個人,其實還是堂兄弟,有些血緣關係。

    接到傳令,龍勝天走了回來,掃了眼大夫人和六夫人互相對峙的兩張臉,接著走到堂哥麵前,說:“如果隸王妃真有把握能治好大哥的腿,不如讓隸王妃試一試。”

    “你說讓她試,她願意嗎?”龍勝保曼聲說。

    這個問題,卻把在場幾個人,全問住了。

    李敏現在是他們手裏的人犯,按理說怕死的話,應該是會就犯的。

    可是,大家聽說到的李神醫,可不是一個會就範的大夫。實際上,傳言中更多的是,李大夫的脾氣不可小看。李大夫有三不治原則。麵對皇帝和太後,都毫不懼怕。皇帝太後可以說,都拿李大夫毫無辦法。

    誰讓小命其實都捏在李大夫手裏了。

    這樣一想,幾個人的腦門上都出了汗。

    六夫人先哎呦一聲說:幸好,之前,他們禮待了李敏,否則,李敏因此先氣著了,那更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大夫人耳聽功勞先被六夫人搶了,輕咳一聲說:“穀主,其實,倘若想給隸王妃一點苦頭——”

    “苦頭?什麽苦頭?人家身子有孕,一吃苦頭孩子沒了。”龍勝天雖然沒有一開始想到自己大哥的傷,但是,有廖姑姑之前說過的話在耳邊,他是記得很清楚的,這個人質的價值,絕對不能用讓其吃一點苦頭導致以小失大。

    大夫人到底腦子沒有他人轉的快,幹脆閉住了聲音。

    用狠的不行,用甜的,行不行呢?恐怕李敏想要的是回到北燕護國公的領地,可是,對他們這群黑風穀的人來說,把李敏拱手交還給護國公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實際上,龍勝天龍勝保,都不打算做護國公的生意。應該說,不是他們不願意,是護國公根本不會願意和他們做這樣的生意。

    六夫人不知底細,急匆匆問:“穀主,要不,護國公派來的使者說的價錢哪怕低一點,倘若隸王妃治好了穀主的腿,也可以因此賣點人情給護國公,把隸王妃送回給護國公。”

    大夫人哼了一聲。

    龍勝保和龍勝天的臉色都不好看。

    護國公根本沒有派人來和黑風穀商量著怎麽用錢把被綁的老婆贖回去。

    當然,護國公不是小氣到這點贖金都支付不起。隻是,護國公朱隸,聽說是比自己父王朱懷聖更怪的一個人。

    比如說,上次他們黑風穀,有幾個兄弟不小心被黑鏢旗的人抓了。他們黑風穀提出拿銀子交換人犯。可朱隸的部下不假思索,一刀把人犯的腦袋全砍了。什麽贖金,對護國公的人來說,看都看不上眼。

    如果要說他們黑風穀的人,身處在這個三不管的地帶,最怕是誰,無疑是護國公。隻是,朱隸一直對他們不動手,他們是有理由相信他們自身地理上的優勢,以及朱隸一旦打了黑風穀,難免失信於天下,會讓皇帝和天下誤以為護國公要叛變。

    六夫人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打算力攬敗局,再次進言:“穀主,不然,我們請隸王妃過來坐坐。以妾身看,隸王妃不是個平凡的女子,或許,在與隸王妃交談之間,能找出我們兩方人馬都可以妥協的答案。”

    對六夫人這話,龍勝天出人意料地表示了讚同,這是因為他想起之前李敏在山洞裏和廖姑姑的對話了。李敏看起來像是個不按理出牌的人,或許可以給他們一線可乘之機。

    龍勝保聽他們一個兩個這麽說,點頭同意了。

    李敏的房裏於是來了兩個人,說是帶她去見穀主。早知如此,李敏坐在房裏,不動身子,說:“本妃如今身子欠安,行走不便,穀主有什麽話,不如到這裏和本妃說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