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小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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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氏把孩子抱到李敏和朱隸麵前,李敏低頭一看,孩子清晰的臉廓映入眼簾的刹那,把她嚇了一跳。

    本來小孩子剛出生,一般都是猴子臉的,未開化,不怎麽好看的一張臉,有些孩子的臉皮甚至是皺兮兮的,挺難看的。

    可這孩子,明顯長得不像新出生的嬰兒,眉清目秀的,尤其一雙眼睛的眼形,乍一看,竟是像高卑國皇室特有的丹鳳眼,長長的,睫毛濃密微翹,充滿了誘惑的氣息。孩子的嘴唇,像的也不像她本人,像的是自己老公,嘴角棱角猶如山楞有種鋒芒隱顯,嘴唇顏色卻猶如胭脂,薄嫩如櫻。

    讓人整個兒感覺起立,這孩子分明是個小美人。

    “女娃?”李敏不由脫口而出。

    她身旁的老公,卻好像是早有所料似的,說:“可能是男娃。”

    胡氏把孩子的性別特征給了李敏看,喜滋滋地說:“恭喜護國公府喜得小世子。”

    世子,豈不就是男的了?

    李敏在孩子的臉上找來找去,細致地找了一遍,偏偏,沒有找到一點像是自己五官的地方。這孩子的五官,上下哪一處都好,不是像她貓爹,就是像她老公,倒好了,全部嫌棄起她這個當娘的了。

    可憐她挺著大肚子,把這個孩子懷了將近*月,結果,這孩子居然一點都不買她這個娘的帳。當然,她的遺傳基因裏有貓爹的存在,這孩子從她那兒遺傳她貓爹的基因,也沒有錯誤。可是,終究是很令人沮喪的一件事,這孩子居然長得一點都不像她這娘?

    莫非是因為這孩子是男的,所以把她老公和貓爹的美男基因全部繼承了,毫不餘力,到底是把她這個女的給嫌棄了。

    這是自己生的的孩子嗎?

    李敏在心頭深深地歎氣。

    隻見這孩子不僅長得把天下兩大美男的優點都給集中在一塊了,那脾氣兒,卻是——

    終於,李敏好像從這孩子上麵找到一點像自己的地方,偏巧這點,令她腦袋裏頓時警鈴大作。

    胡氏也好,李老也好,都在旁邊喜滋滋地看著,一邊還配合朱隸說話,說的都是李敏剛才想的那些,這孩子鼻子像誰,眼睛像誰,嘴巴像誰。說到最後,好像三個人都沒有找出哪點是像的李敏身上的時候,朱隸突然摸起了下巴,道:“他簇著眉頭的樣子,卻是像王妃——”

    李敏一頭想栽地上挖坑了。

    是的,這孩子哪兒長得都不像她,脾氣卻蠻像她的。

    李老聽見孫女婿這話以後,同時眼睛一亮,點頭猶如搗蒜,說:“敏兒小時候,我記得,剛出生那會兒,和小世子的樣子差不多。”

    怎麽個差不多?

    李敏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身旁老公那幅十分興致勃勃要一究這個問題到底的傾向。

    李老打開話匣子,沒有顧得上孫女怎麽想,同樣興致一來,和孫女婿宛如摯友什麽話都給說了,把她小時候的醜事都給說了個一幹二淨:“什麽人都不睬。回答什麽問題都好,隻會簡單地點頭搖頭。”

    還記得那個時候,李老和家裏人都生怕這個小孫女是不是得了自閉症,結果當然是不是的了。李敏說起來,就是自小喜歡讀書,性格較為孤僻,誰都不太想搭理的樣子。能做大夫,能喜歡鑽研醫理,李敏這個孤僻的性格,可以說是符合研究型人才的條件之一,成就了她作為大夫的成就有一定的功勞。

    朱隸聽完李老這話,大有感觸,想起她那會兒一個人坐在包子攤裏吃包子,一個堂堂的尚書府小姐在路邊攤吃包子,能吃得若無旁人,不顧他人一切眸光的女子,確實是清高至極。

    按貶義點的話叫做孤僻,不愛結交朋友,按褒義點的話,叫做潔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不管怎樣,這孩子貌似像極了李敏這個性子,瞧這會兒,這孩子明顯都嫌棄四周環境吵了,影響自己睡覺,皺起了一雙好看的小眉頭。

    無論她的貓爹,或是她的老公,倒確實都不是屬於孤僻的那種人。貓爹愛流浪,愛浪漫,愛風流,性格怎會孤僻?她老公則是性情爽快的軍人,與江湖中的怪人都能結拜成兄弟,在交友方麵更是猶如獵豔高手,毫不困難。相比之下,她李敏,所謂的好友,嗯咳,貌似無論在古代或是現代,都沒有絕對意義上的一個閨蜜。

    不是因為她認為自己身邊沒有一個好人,沒有一個人值得交往,隻是單純的,她自己的個人世界已經豐滿,對於好友不好友,沒有絕對的界限,不需要特別地向某人傾吐心事。泛泛之交,已經足矣。

    完了。

    李敏突然心裏亂糟糟的,自己那個小時候有點類似自閉症的毛病,她知道,不是什麽特別好的事情。因為,如果處理不好的話,很容易變成被所有人排斥在外的一個人,變成真正的孤僻者。

    她小時候,可是因為有著祖父常年的親自帶養撫養,才不會太過孤獨和寂寞。

    這孩子,又不是個女的,而且將來要繼承她老公的位置當王爺的人,太孤僻,不太好吧?

    幹嘛哪兒都不像她這個娘,偏偏這個脾氣像她這個娘。

    她自己都挺反省這個毛病呢。

    可很顯然的是,她老公是出奇地喜歡起這個孩子的脾氣,親自從胡氏的手裏抱了過來。

    胡氏看見他一個大男人突然想抱孩子時,都給嚇了一大跳。

    古代男人,尤其像朱隸這樣子除為人父的,怎麽可能會抱孩子?

    李老同樣也是十分緊張,在旁一直小心觀察並適時提出意見,告訴朱隸新生兒要怎麽抱才能抱得穩,比如說,新生兒的脖子十分嬌弱,一定要抱住孩子的脖子。

    原以為,被周圍人這樣一盯一說,一般大部分初為人父的男子,勢必是要手忙腳亂,接著以敗局結果的情況比比皆是。

    李敏眯了下眼睛。

    朱隸是根據李老的話,已經迅速調節了姿勢,輕輕鬆鬆,穩穩靠靠地把孩子抱在了自己懷間。

    更不可思議的是,小東西在父親的懷裏好像馬上找到了最舒適的一張床一樣,小眉頭不皺了,揪起的小眼睛也是舒緩地展開,露出一個大大的滿足的嘴角微翹好像是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好賊!

    男人本來就比女人臂力大,抱的姿勢對,抱的好,當然是會令孩子更滿意。所以,孩子其實更喜歡粘著爹是有根有據的。

    胡氏已經呆了。據她給人接生過上百個新生兒的經驗,這孩子,絕對是天下最怪的一個,氣場太特別了。如果她看過西方童話的話,應該會認為,豌豆公主該改名為豌豆小世子了,因為眼前她這個小主子,實在是——天生的挑剔!

    小主子分明帶了強大的氣場,不好帶!

    李老砸吧砸吧嘴唇,對這孩子的表情同樣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說:“說是像敏兒,好像是要比敏兒那會兒更聰明一些,脾氣更大一些。”

    聽到爺爺這話以後,李敏是恨不得蹲地上畫圈圈去了。感情,這孩子不好的地方,全遺傳她這個娘了。

    對此,她老公這樣安慰她,說:“這孩子本王很喜歡,對了本王的脾氣。要不,本王當年怎麽對王妃一見傾心?”

    這能叫做安慰嗎?能叫做安慰嗎!

    李敏感覺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

    無論如何,這孩子是像她老公,像她貓爹,或是脾氣隻是像她,終究,她是這孩子的娘。

    見胡氏按照古代的慣例,衝朱隸福了身,請示是不是要把小世子抱到隔壁喂奶。隔壁,早就坐了幾個精挑細選出來的奶娘,要給小世子喂著了。

    李敏眸子眯緊,終於找到她當娘的權威了。不用二話,打斷胡氏的話說:“世子的奶水,當然是由本妃自己來喂養。因為本妃是世子的親娘,本妃不親自照顧,誰能照顧?”

    再說,那屋外等著消息的人,一茬一茬的,從得知李敏開始生產的消息,在這裏等候,焦急,無奈,心急如焚,這其中,當然包括了各式各樣的人。

    像朱理,和聞訊趕來的朱永樂、徐有貞、徐三舅等,當然都是非常期盼在這時候盡到自己所能來幫上忙。可是,屋裏已經有朱隸親自坐鎮,裏麵都是良醫,他們如果插手的話隻會是礙手礙腳,因此,最好的幫忙,是耐心的,閉住嘴巴,安靜地等候著,哪怕心裏早是急得有如放了一把火在燒烤。

    除了一心想幫忙幫不上忙,隻能在旁幹等的,來這裏,作為必要的參與者,袖手旁觀的人,一樣不少。這一批人,大都是屬於護國公府的親戚。作為親戚,護國公倒是不能把這些人推拒在外的。於是在這個時候這個節點上,連之前,從沒有見過的一些所謂護國公府宗族裏的遠親,都半夜出現在了護國公府。

    這些人,當然都不是這會兒才來到燕都的,是早在得知李敏會回到燕都生產以後,早早在這附近等候了。

    護國公的下一代,同樣是宗族的宗主,是他們未來的頭,他們怎能不緊張?

    場麵一下子,在不知不覺的黑夜等待中,變得來人越來越多,濟濟一堂,全聚在本來冰天雪地的院子裏了。熱鬧的人氣,一度可以將冷風吹散。

    眾人倒也不敢大聲說話,畢竟朱隸本人就在屋裏。

    朱隸的脾氣,自從上次在太白寺把宗族裏兩大護國公府外的家族給懲治了以後,宗族裏的人,總算是領教到了他們這個年輕的主子其實根本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麽好糊弄。

    在這樣的情況下,或許,能在此時此刻說上話,能出句聲音的人,隻剩下一個人了。

    這個人,便是護國公的母親,朱隸的親娘,尤氏。

    尤氏第一時間接到消息的時候,便往李敏所在的產房趕來。

    眾人見到尤氏,都起身行禮,應該說,朱隸明麵上並沒有和尤氏表現過任何不合的跡象,使得所有人,對尤氏都是畢恭畢敬的。

    徐家人躲在眾人後麵,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尤氏給看見了以後,鬧出什麽節外生枝的矛盾來,給李敏母子倆添了麻煩就不好了。畢竟,李敏和孩子現在都是最重要的,在生死一線的玄關上。

    尤氏走到了院子以後,端著態勢,對身旁的方嬤嬤使了個眼色。

    由於她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遲了。原先,她並沒有接到任何風聲說是李敏回來的路上已經有生產的預兆了。如果早知道這點,她早就插手了,在門口帶人等著馬上把李敏哄進自己準備好的產房裏。

    隻能說是她這個兒媳婦是賊到了極點,竟然先飛鴿傳書,讓尚姑姑私底下先妥善安置了個產房。並且是放在朱隸的院子裏,導致她和她的人在府中竟然一直無法察覺得到。

    想都知道,李敏怎麽可能讓尤氏安排產房?李敏原先可是打算著要做剖腹產的,尤氏安排的產房,肯定不合她李大夫的要求。而且李敏又不可能把這個強脾氣喜歡和她頂的婆婆扭過來,讓婆婆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尤氏不知道兒媳婦這些心思,反正,隻知道這個兒媳婦喜歡和自己對著幹。既然,事已如此了,尤氏帶人來到這兒遲了一步以後,見這狀況,那肯定是見縫插針的,無論如何,自己的人,必須能先進產房裏去,才能第一時間獲得情報。

    方嬤嬤接到尤氏的眼色向前走時,剛來到台階前麵,尚姑姑是早奉了李敏的命令,在產房的門前猶如門神一樣把守著這道防線。

    為此,方嬤嬤在牙齒裏咬了下,說:“夫人讓老奴進產房幫忙,老奴也是王爺的奶娘,還請尚姑姑讓開,讓老奴進去盡老奴的忠心。”

    尚姑姑錚錚的聲音,一點都不含糊:“王爺有令,從此刻起,誰都不可進入這個屋子。”

    誰都不能?

    方嬤嬤紅了眼,挺起胸膛重申:“老奴是奉了夫人的命令,老奴同時也是王爺最信賴的人。”

    尚姑姑死守在門前的步子一動不動:“王爺沒有命令說可以放人進屋,奴婢就不能放人進屋。王爺的命令,不僅奴婢知道,在場的人都有聽見。”

    雙方爭持不下之時,耳聽尚姑姑都把其他人搬出來了。尤氏銳眼一掃,掃到二兒子頭上。

    朱理皺著眉頭,卻也對尤氏孝敬地拱著手,回答:“母親,大哥是有這個旨令傳達。”

    “你意思是說,你大哥是連本妃這個母親,都不讓進去嗎?”尤氏這句話剛落地,似乎馬上引起了在場所有宗族裏的人的響應。

    這確實是不太像話了!

    一個大男人,竟然進了產房裏陪媳婦生產,並且,還不準自己母親進入?不說他們的宗主為此說不定會沾了晦氣不說,而且,不準母親進入探視豈不是藐視了自己的母親,忘了孝道?

    場內一片低聲細語,雖然都不致於大聲喧嘩,但是徐家人在旁,那肯定是聽得一清二楚的。無疑,當老公的,這是肯定被媳婦慫恿著,才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兒。

    做兒媳婦的,理所當然變成了罪魁禍首。

    徐三舅聽這話,簡直快氣到吐血了。這些人,怎麽可以在他外甥女在麵臨生死的一刻,竟然隻想著落井下石?

    話說,這個尤氏當婆婆的,更不是人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分明鬧事,是根本沒有人道的做法。

    輿論一邊倒,眼看形勢不對,尚姑姑都心裏不免起了一絲焦急。

    在這個時候,一道清銳的聲音,出現在眾人頭頂。隻聽那書生明朗的音量這樣說道:“夫人不需著急,王爺隻不過是陪著王妃生產安慰王妃而已,沾血的事兒,王爺肯定是不會做的,為了王妃和孩子著想都是不會做的。”

    尤氏抬頭一看,見到了是自己兒子身邊的那個謀士,人稱天下第一個鬼才的公孫良生從抄手走廊的盡頭走了過來。

    說這個公孫良生,如果沒有朱隸的命令的話,基本不和尤氏單獨見麵說話。他是朱隸的臣子,隻認朱隸一個主子。所以,像公孫良生這種聰明人,肯定很清楚,和尤氏靠近的話,會讓自己的主子產生什麽質疑,肯定是要和尤氏保持絕對的距離。

    尤氏隻知道,兒子身邊的謀士們,雖然一個個足智多謀,但是平常都忌諱她的樣子,保持和她非常遠的距離。也就是說,她早就不把公孫良生當成可以拉攏的對象,因為,根本拉攏不過來。

    公孫良生的話明顯,是受了朱隸的命令,在產房門前,把守這第二道防線的。

    論口才,尤氏哪能說得過公孫良生。眼珠子骨碌一轉,尤氏道:“本妃這也不過是擔心兒媳婦居多。你們王爺都從來沒有見過女人生孩子,能懂什麽?本妃好歹親自撫養了兩個孩子,懂得比王爺多。”

    公孫對尤氏倒也一樣尊敬的樣子,走到尤氏麵前,既是拱手在眾人麵前表現出一種敬意,一邊卻這樣說道:“王妃的情況,與尋常產婦不同,因此有眾多良醫,已經在產房裏待命了。這會兒放人進入產房,隻怕帶了不好的東西傳給王妃和世子,所以,王爺才下了這樣的旨令。”

    都說李敏是天下名醫,既然李敏都做了這樣的安排,八成真的是情況不太好的。

    聽見這話以後,尤氏無疑顯得比較心平氣和了,說:“既然是如此,本妃就在這裏等著,看什麽時候進入產房探視兒媳婦為好。”

    尤氏明顯忽略過了公孫那句,李敏的孩子將會是男娃的說法。

    孩子沒有生下來呢,誰敢說是男是女,貌似李敏之前自己都說過了,有可能自己懷的不是男胎。

    如此一來,眾人都有了心理準備,或許是要久等了,古代產婦難產的話,沒有個幾天幾夜生不下來的狀況都有。

    一塊被當作人質送到護國公府裏的李瑩,聽說李敏的情況以後,很快聯想起了李華的慘狀。

    似乎,她這個當名醫的二姐,所謂醫者不能自醫,這算不算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李瑩嘴角不由揚起一抹弧度,似乎老天爺,不是一邊倒地站在李敏那邊。

    在眾人都這樣想的時候,沒有預料到的是,還等不到三個時辰,天未破曉,產房裏傳出了一聲響亮的啼哭聲。

    那聲音的有力,宏壯,震呆全院子,整個護國公府都為之安靜和震撼。

    尤氏手裏剛端起的茶盅灑出了一地茶漬。

    不用多說,這樣的啼哭聲,一個女嬰怎麽可能有?一定是個男娃!

    對於剛生了個女娃的李瑩來說,更是猶如針刺在了屁股上,令她一瞬間從床上跳了起來。

    護國公的孩子,李敏的孩子,未來的護國公,不,貌似這個啼哭聲,好像在提示著更洶湧的暴風雨即將來臨似的。

    李瑩的心頭凸凸凸跳,兩眸努睜。

    隻聽伴隨這新生兒的啼哭,她隔壁的兩個女嬰,一塊兒跟著哭了起來,好像是響應到了領導者的氣息一樣。

    李瑩隨手就給綠柳一個耳刮子,罵:“讓她們住嘴!哭什麽哭?不知道是在人家府裏嗎?丟人現眼的!”

    綠柳無辜地挨了這巴,知道她心情不好,趕緊找地方躲去。

    奶娘們是很努力地哄著試圖讓兩個小姐兒不哭。可是,隻要那個遠方傳來的哭聲不停,這兩個小姐兒就像大合唱一樣跟著對方哭。李瑩的罵聲就此不斷。

    好在,那個啼哭聲,也不過是如龍飛衝天一樣,震驚了世界以後,瞬間即化為了寧靜。兩個小姐兒就此才跟著停止了哭聲。

    尤氏的心仿佛提了半截,落下去,又提到了嗓子眼。

    這孩子為什麽不哭了?

    過會兒,有人可能是奉了朱隸的命令出來,對產房外麵的宣布:說是李敏順利產下了一個男嬰,護國公府的小世子,母子平安,孩子健康。

    尤氏手裏的茶盅握緊了,對方嬤嬤再使了個眼色。

    方嬤嬤慎重地點點頭。

    要說王府裏安排奶娘的事兒,由於她做在前麵,所以,當尚姑姑幫李敏以防萬一去找奶娘的時候,其實,她的人,已經都安插在了尚姑姑找的人裏麵。

    四五個奶娘坐在產房隔壁,可謂是虎視眈眈。

    院子裏,那些聽見孩子啼哭聲,又聽見了產房裏傳出了好消息的朱理和徐家人等,當然是高興地想馬上放起了鞭炮慶賀。

    在北燕,產子放炮的習俗是有的。朱理立馬帶著人,衝出王府外放炮去了,給大哥大嫂慶賀。

    尤氏聽見門外的鞭炮聲時,眉頭一會兒皺一會兒鬆的,手指頭撚著茶盅的蓋子,很顯然,像是心頭那漂浮不定的心事。

    方嬤嬤到門外打探去了,去看看究竟是哪個奶娘有幸給未來的護國公維第一口奶。

    沒有想到的是,這等了許久,幾個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的奶娘,接著卻收到了這樣的命令:回去休息!

    孩子不用喂奶了嗎?!

    尤氏當即從椅子裏跳了出來,怒氣衝衝,這會兒有理由和兒媳婦當麵對峙了,居然敢餓孩子?!

    哪怕想和她這個婆婆做對,也絕對不能餓孩子的,這說到天下,理都在她尤氏手裏呢。

    結果,尚姑姑依舊攔在門前,對著她,笑眯眯地說:“王妃親自在給世子喂奶。世子很喜歡王妃親自喂奶。”

    李敏這個現代的大夫,要比古代人更明白,第一口母乳的重要性。第一口母乳,是確立母子之間融洽關係的第一步。這口母乳,她說什麽,都不可能讓給一個陌生人。那等於把自己的孩子扔進其她女人的懷抱裏。她李敏能這麽傻嗎?

    尤氏哪裏懂得這些,隻聽尚姑姑這話說完以後,腦袋轟的一片空白。

    怎麽?這個兒媳婦居然踐踏起自己來了?

    莫非是知道了以前方嬤嬤做過朱隸奶娘的事兒?

    方嬤嬤嗓子都急出了一層火苗,幹巴巴地跟在尤氏身後,張開口剛要說話。尤氏突然轉頭,一記飆冷的眸光落到她頭上,方嬤嬤當即整個身體都給凍住了。

    其實,方嬤嬤壓根也沒有想到過,原來李敏早做好了主意自己給孩子喂奶,因此,對於她之前提議找奶娘的事兒,才如此不上心。

    現在,再有尤氏這一記如此明顯的眼神兒,方嬤嬤又不是吃素的,瞬間飆出了渾身冷汗。感覺,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導致這一切發生?

    自己的如意算盤,尤氏的如意算盤,都因此而胎死腹中了?

    屋裏,其實在李敏提出自己喂奶的時候,那胡氏嚇了一大跳之際,已經衝李敏跪了下來,苦苦哀求李敏不需要作踐自己。

    胡氏已經認了李敏為自己真正的主子,那肯定是不讓李敏犯下任何錯被外人笑話的。

    李敏不得已,隻得和屋裏的古代人做起了科普。為什麽孩子出生以後,必須讓母親喂第一口奶。第一,這有利於初產婦通乳。其二,母乳喂養,對孩子好,對母親也好。所以,肯定是要親自喂養,不能借他人之手的。

    胡氏等人糊裏糊塗聽著,一時間當然難以消化李敏所說的這些知識。

    一切的轉機,當然都是因為她李敏嫁了這樣一個具有開明眼界的梟雄。

    朱隸倒是像以往一樣,一拍即決定:她自己喂!

    屋外的尤氏和方嬤嬤等,在聽說是朱隸親自拍板做下的決定以後,再次給懵了。

    這是什麽意思?朱隸鼓勵自己老婆作踐自己?

    不止如此,好像孩子不抱到其他院子裏給人照顧了,既然李敏是自然順產,身體的產後恢複會相對較快,所以,孩子就此在李敏身旁給養著了。

    尤氏在產房外麵始終徘徊著,不可能輕易離去。她什麽牌子都沒有出呢?

    連自己孫子,未來的護國公府主子都沒有見到,竟然,要這樣逃之夭夭了嗎?

    院子裏,她邀請來的宗族裏那些老輩們,儼然跟著她,不,是比她要更著急。

    趙氏小聲問自己老公:“你說事到如今,該如何下手了?”

    朱承敏總覺得,好像之前自己他們和尤氏謀劃的所有計劃,都被朱隸給一眼看穿了的樣子。

    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的變化了,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王爺據說很寵王妃,可是,實在讓人難以理解,為何,王爺會允許王妃自己喂養孩子,這豈不是,讓王妃在天下難堪嗎?”

    “是,是。”朱天宇作為男人,一樣無法理解朱隸的行為。

    在此之前,他也剛為人父不久。袁氏在此之前,一樣給他生下了個兒子。但是,袁氏不會自己喂養小孩。哪怕他逼著袁氏做,袁氏也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如果真疼愛老婆,不該這樣做的。

    一群人在惶惶之中,不由望到了角落裏的徐家人。

    徐家人又不是什麽王公貴族大戶人家,家裏的孩子,當然沒有找過奶娘了,都是自己孩子的娘親自喂人奶大的。要徐家人說的話,他們會說,朱隸這個決定,讓他們感到了一絲很接地氣的民意。

    要是這消息傳到外麵去,或許王公貴族有所不齒,可是古代裏許多貧民百姓,會認為自己的王爺,和自己很貼近吧。

    徐家人並不反對,而且麵帶笑意。

    尤氏和朱承敏等,有理由認為,或許朱隸和李敏這麽做,都是徐家人慫恿的。

    屋裏麵,剛生產完的產婦和新生的嬰兒,都是不能經風的,怕受寒。因此不會挪地兒。

    李敏就此在床上躺著。同時,吩咐底下人,把準備好給小孩子睡的木床拉出來,讓孩子單獨睡。

    胡氏等人聽她這個決定,感覺又有些奇怪。想著李敏之前不是說要親自喂奶,為的和孩子親近,本來應該是和孩子睡在一起的。

    李大夫才不會做這種蠢事。大人和孩子一塊睡。大人不小心睡著了,壓著了孩子。孩子那樣脆弱,呼吸被堵的話,不會兒,就得窒息身亡了。到時候,欲哭都無淚。

    李老在旁邊,一直在傳教於孫女婿有關當爹的科普知識。

    朱隸虛心求教狀,好像恨不得把李老說的每個字都刻在心裏頭。

    李老早就看出來了,這個孫女婿很喜歡孩子,不由眉頭一挑,私下問起了孫女。

    對於自己老公這個癖好,李敏之前在太白寺已經見識過了,不得和祖父歎氣著說:“喜歡倒是沒有什麽。問題是,我很擔心他成為孩奴?”

    啥?

    李老一下子沒有能反應過來。

    那頭,朱隸把孩子親自放到了小床上以後,是搬了張凳子,坐在小床邊,打算看守一夜的狀態。

    是人都難以想象,那個讓東胡人聞風喪膽的夜叉,此刻落在孩子的目光裏,充滿的都是可以溺死人的溫柔。

    李老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拉起被頭,李敏轉個身。有個這樣當爹的丈夫也不錯,最少,孩子晚上哭鬧的時候,交給當爹的,她可以整晚睡個好覺了。

    感覺,自己那學了自己大脾氣的兒子,卻是極其喜歡他的。

    如此緊張的一夜過去了。

    曙光破開了黑夜,斬開了雲層,落在護國公府的青瓦上,像是泛濫著無數的金光。

    尤氏雙眼蒙上了黑眼圈,熬了一夜,兒子沒有從屋裏出來,也沒有打算讓她見孫子的樣子。

    事實上,除了產房裏的人,誰也都沒有見到產後的李敏和小世子。

    各種各樣的言論,就此從護國公府裏傳了出來,傳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說,這個小世子,大概是醜得不能見人,因此連帶他親娘,都不敢見人了。

    李敏產後睡飽一覺醒來後,聽說紫葉惟妙惟肖對她講述這民間傳來的趣聞時,一口口水差點吐在了兒子那張美豔過人的臉蛋上。

    紫葉笑嘻嘻地繼續往下說:“當然了,王妃的小世子,本來就是玉樹臨風,傾國傾城的容顏。”

    李敏正想著這個丫頭,什麽時候起,連寫小說常用的成語都背得滾瓜爛熟了起來。她這個當娘的聽著都膩歪。

    倒是她這個兒子,像極了她小時候的她,或是像了她貓爹高貞那個自戀。聽著紫葉說醜也好,說美也好,都是處事不驚的,小臉蛋無波無瀾,什麽表情都沒有,活脫脫像戴了個玉質麵具。

    紫葉說:“謠言根本經不起風吹草動,小世子如此美貌,為含羞閉月,王爺和王妃哪裏舍得讓小世子的美豔如此輕易在打世人麵前露麵。”

    這意思大概就是說,她和她老公,準備把兒子當成金屋藏嬌了。

    李敏扶了下腦袋,伸出手指尖,突然在兒子太淡定的臉蛋上輕柔地捏一下。

    紫葉被她這個動作嚇了一大跳,跪了下來說:“奴婢該死,口無忌憚,請王妃嚴懲!”

    李敏的目光隻是靜靜地觀察著,被她捏了一下的兒子,居然聞風不動的,最多皺了下小眉頭,又顯然是不屑地哼一下,撇過臉去。

    這脾氣,簡直比她當年更盛氣無疑了。

    “起來吧。”李敏歎氣,把手裏喝完湯的空碗,遞到紫葉手裏,說,“有件事,本妃一直是想問你的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