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雲說到這裏的時候，頓了頓，看到柳青很認真的在聽，他就繼續開口。

    “他果然捉來了一隻螞蟻，很大，比我見到的那隻還大，我很開心。”

    “這個故事，叫做階級與和力量。”

    “於是我就看著這隻螞蟻在地上麵爬，它也拉了一件很大的東西，但是我已經不覺得它厲害了，因為它很輕易的就被我哥踩死了。”

    “我對螞蟻沒有什麽興趣了，我正準備踩死它的時候，我媽媽過來拉住我了。”

    “她問我：為什麽要踩死螞蟻。

    我說：因為它一點兒也不厲害，一下子就被我哥踩死了。

    她說：那你也不可以隨意的殺害生命。

    我說：我知道了。”

    “這時候，一隻蚊子飛了過來，飛到了我的胳膊上，我看著它，它在吸我的血，我媽媽過去一巴掌就把這隻蚊子拍死了。”

    “我很不明白，看著我媽媽，問她：你不是說不要隨便殺害生命嗎？為什麽你還要殺死蚊子？

    她說：因為它會傷害你，我不忍心看到你難過，隻好打死蚊子。”

    “這個故事，叫做善惡與保護。”

    趙子雲說道這裏，又頓了頓，彈掉煙灰，繼續開口。

    “螞蟻還在地上爬著，可是，這時候出來一隻青蛙，它一口就把螞蟻吃了，我很生氣，很可憐螞蟻。”

    “我準備上去幫我的螞蟻報仇，可是這個時候，出來了一條蛇，一口就把這隻青蛙給吞了。”

    “我立刻就覺得青蛙好可憐，一下子就死掉了，但是我卻不敢再幫它報仇了，因為那條蛇也可以殺死我。”

    “這件事情，我很快就忘記了，這條蛇我也沒有再記著它。”

    “這個故事叫做憐憫與自我。”

    說到這裏，趙子雲的一根煙已經抽的差不多了，他扔掉了煙頭，繼續開口。

    “我的故事說完了，接下來再給你將一個其他人的故事。”

    “這個故事，叫做君子遠庖廚。”

    “在很久的古代，有一位君主，這位君主要祭祀天地，而祭祀天地就需要殺掉一隻牛，當這隻牛拉到了這位君主的麵前的時候，這位君主看到牛的眼神，楚楚可憐，心中就非常的不忍，於是就說：這頭牛太可憐了，不要殺它了，換一直羊來殺吧。”

    “這位君主這樣做之後，故事就被傳開了，有的人說這位君主吝嗇，有的人說君主仁慈，還有的人說君主假仁假義。”

    “當時有一名智者，他的學生聽到這件事情之後，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位君主，就跑去找到這位智者，問道：他這樣做，到底是吝嗇呢，還是仁慈呢，還是假仁假義呢？”

    “智者說：這是仁慈。”

    “學生不解，問道：為什麽這麽說呢？那頭牛雖然沒有死，但是那頭羊卻被殺了啊。”

    “智者說：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這位君主這麽做，這種不忍心正是仁慈的表現，隻因為他當時親眼見到了牛而沒有見到羊。君子對於飛禽走獸，見到它們活著，便不忍心見到它們死去；聽到它們哀叫，便不忍心吃它們的肉。所以，君子總是遠離生殺。”

    “這名學生還是不明白，因為這樣說也是來，這位君主就是假仁假義啊，他又去問智者。這次智者沒有回答他。”

    “智者在這名學生的腦門兒上敲了一下，道：世上無難事，庸人自擾之，眼不見，心不煩。”

    幾個故事講完了，柳青聽的很認真，可是卻越聽越糊塗。

    因為這幾個故事很亂，各自有各自的說法，有時候還互相矛盾，讓他聽完了之後沒有絲毫的頭緒，反而覺得一團糟。

    柳青看著他，疑惑道：“講完了？”

    “講完了。”

    “那……我怎麽覺得亂七八糟的呢？”

    趙子雲聞言，哈哈一笑，又點燃了一根煙，美滋滋的抽上一口，問道：“現在還覺得那些人煩嗎？”

    柳青聞言，一愣。

    他這才發現，那些一直徘徊在腦海中的聲音，不知不覺的消失了。

    他有些不解的看著趙子雲，趙子雲站起身來，拍拍柳青的肩膀，道：“世上無難事，庸人自擾之，眼不見，心不煩。”

    “你好好想想，我去替你看望你媳婦去。”

    “哦。”

    趙子雲的這些故事真的亂嗎？

    說亂，這些故事確實亂七八糟的，很多的道理聽起來有道理，但是馬上卻被另一個道理推翻了，前後似乎沒有牽連，還很矛盾。

    但是真的就是亂七八糟的嗎？並不是。

    趙子雲很清楚柳青為什麽會出現那些幻覺，因為柳青沒有足夠的閱曆，換做以前的柳青，肯定不會去想這些事情，因為以前的柳青已經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為什麽而做，心中的想法已經很堅定了。

    但是現在的柳青失憶了，他成為了一個長大的孩子。

    他的頭腦已經成熟了，但是思想卻還不成熟，沒有足夠的經曆去處理這些複雜的事情，一件兩件或許還不會發覺什麽，但是事情一多起來，一累積起來，這些問題就會爆發，讓柳青困擾。

    每個人在成長的時候，都會遇到青春期的煩惱，很多的事情不知道什麽是正確的答案，但是伴隨著成長，這些問題慢慢的就消失了。

    是問題解決了嗎？

    不是，而是遺忘了，諸多的事情累積到一起，有聰明的人解決了，但是大多數的問題都被這個世界所磨滅了。

    柳青就是遇到了這樣類似青春期的問題。

    但是柳青又不同，他沒有時間去經曆那個時期，他沒有機會去在這個世界中磨滅那些紛擾的想法。

    柳青已經卷入了這個漩渦，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力量，如果這些問題不好好的解決的話，對於他的心神來說，會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他的意誌沒辦法堅定下去。

    他很簡單，很單純。

    柳青的實力在一步步的增加，他的力量在一天天的增長，最後一定會達到一個可以左右很多事情發展的地步。

    那趙子雲這個答案就必須要給出一個最適合柳青的。

    所以趙子雲給出了柳青一個最合適的答案。

    世上無難事，庸人自擾之，眼不見，心不煩。

    真的要趙子雲去給柳青講解什麽殺戮？什麽是屠殺？什麽又是戰鬥嗎？

    真的要趙子雲去給柳青講解這個世界上什麽是善惡？什麽是階級？什麽是地位嗎？什麽是力量嗎？

    他自己都不明白，怎麽講？

    應該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來，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

    殺人是好事嗎？不是。

    是壞事嗎？誰可以這麽篤定的說？

    人應該心存憐憫嗎？應該。

    任何時候？不。

    或許在和平時期，柳青可以做一個好人，即便是爛好人都無所謂，這個世界上這樣的人多的是，但是柳青現在可以嗎？

    不可以，他已經卷入了這場戰鬥，未來這場戰鬥，還等待著他去做他該做的事情。

    那就告訴他做一個屠夫嗎？

    不可以，那就不是柳青了。

    善惡、階級、憐憫；自我、力量、保護，以及生死，這些問題複雜而矛盾，再智慧的哲學家都沒有辦法給這些事情和道理劃定一個既定的標準。

    就算是聯邦曆史上最偉大的哲學家，比利海林頓複生都沒有可能。

    這時候，問題就來了，該怎麽去區分這些事情。

    柳青遇到的，就是這樣的困擾，他沒有足夠的閱曆去處理這些事情，沒有足夠的閱曆支撐他來思考和判斷。

    而柳青已經沒有時間去經曆這些了，所以趙子雲便給出了一個他認為最適合柳青的答案。

    這世界上哪裏來了那麽多的問題了，都是笨蛋在給自己沒事兒找事兒。

    整天想那麽多，煩不煩？

    這就是趙子雲給出柳青來，最適合他的答案。

    但是這些答案又不是這麽簡單的，否則他隻需要將最後一個故事即可。

    所以他講了那麽多，相信柳青以後在做事情的時候，都會在心中想一想這些故事，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答案，跟著自己的本心走。

    等到柳青經曆的足夠多了，這些問題，以後自然也就不會困擾柳青了。

    柳青仔細的回味著趙子雲說的一個個的故事，出神的想著，試圖給自己做的一件件事情給出一個標準，很快他就發現不可能了。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趙子雲說的最後一句話，他笑了笑，不再去想。

    ……

    趙子雲從柳青這裏出來，準備去見李茜茜。

    他相信，他給出的答案，已經可以讓柳青解決這個困惑了，但是這個答案他真的是殫精竭慮才想出來。

    他忽然有些佩服李茜茜了。

    很難相信，一個自己都不怎麽了解這個世界的年輕姑娘，一個同樣懵懂的少女，是懷著對柳青的多少愛和毅力，才能在那麽多的歲月中，堅強的給柳青解決一個又一個的困擾。

    她有多愛他，才會如此珍惜嗬護。

    一遍一遍，終成回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