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番外之前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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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灼華說罷, 雙眸裏隱帶試探之色地看著葉適,仿佛不確實這樣的補償行不行。
本還想著該如何帶她進宮的葉適, 在薑灼華問出這句話後,所有的話都被噎在了嗓子眼兒裏。
雖說他已經二十五了, 還是皇帝, 可早年忙於奪位,登基後又顧忌各方勢力, 一直沒有立後納妃。
說起來,昨晚、昨晚還是他的頭一回,怎麽醒來後就要被她用錢給打發了呢?
而且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即便要補償,也應該是他補償才是, 怎麽就成了薑灼華補償他呢?真是、真是越想越憋屈。
一時間, 葉適漆黑的雙眸顯得愈發深邃, 看不出是火大還是想不開。
薑灼華看著他這副神色,心下輕歎一聲,她昨天是真覺得和柳樂師是同病相憐, 所以才想好生安撫他一番。
事情會突然發展到這一步,也是她薑灼華沒有想到的,她在知道別人有心愛之人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招惹對方的, 畢竟不愛給別的女人添堵, 昨晚委實是個意外……哎……
想著, 薑灼華又抬眼看了葉適一眼, 見他神色依舊難看,忽地反應過來,是不是因為他覺得給錢侮辱?
念及此,薑灼華忙從身上蓋著的亂七八糟一堆衣服裏,抽/出一段白嫩的手臂,從早起鬆散的發髻上拔下一枚鑲著月光石的雀戲牡丹金簪,遞給葉適,幹笑兩下,說道:
“我想了想,直接給錢似乎不大好。我沒什麽惡意,就是覺得應該補償你,這簪子是我頭上比較值錢的,你拿著吧。”
葉適看著遞來的簪子,唇角不由抽搐兩下,壓下滿心裏難以言喻的憋屈,強笑著說道:“是在下玷汙小姐清白,小姐無須補償我,應該是在下補償小姐才是。”
薑灼華聞言失笑,臉色都那麽難看了,還說這些場麵話做什麽?
念及此,薑灼華微微起身,用手支著頭側身半躺,伸手捏了一下葉適下巴,挑眉嘲道:“你拿什麽補償我?我衣食不缺,什麽都有,唯獨缺一個一心一意愛我如命的人,你能給我嗎?”
薑灼華自然是知道不能,畢竟對方心裏有人,又怎麽可能這麽快移情別戀,反過來給她一心一意?
葉適聞言稍愣片刻,記得當日在牡丹園的夢境裏,自己就是為了心愛的女人不納妃不選秀,一心隻想和她一人相守。
而現在,眼前的薑灼華提出的要求,居然和他夢中的心愛之人是一樣的。
這一刻,葉適看著薑灼華,神色間有些不可思議,忽地想起黎公公那日的話:許是牡丹花神入夢,在給陛下指姻緣呢。
相識雖然短暫,但是葉適看得出來,她與傳聞中截然不同,四次失敗的婚姻,也並非她過,可畢竟她嫁了四回,自己該如何帶她進宮?又該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葉適心裏想著這些事,不由陷入了沉默。
他這樣的神色,在薑灼華看來,分明就是沒法兒回答她的話,他不可能給自己想要的一心一意。
薑灼華對此,一點兒意外都沒有。
她坦然的勾唇一笑,將簪子遞給葉適,說道:“拿著吧。”
葉適心裏還在想事兒,看她遞來東西,沒過腦子,便下意識的接了過來,將簪子捏在手裏,拇指指腹在簪頭的牡丹上輕輕摩挲。
薑灼華見他接了,抿唇一笑,說道:“你既然收下了,那……這就算是給你的補償了。”
“嗯?”葉適這才回過神來,補償?
他看著手裏的簪子,一時滿心裏火大,怎麽就接了呢?屈辱啊!
葉適再度抬眼時,薑灼華一愣,身子不由後仰,他怎麽……看起來比剛才更不高興了?
但見葉適的雙眸裏,潛藏著絲絲烈焰,仿佛能將薑灼華烤化一般。他心裏頭愈發覺得屈辱,不成,不成,他一定得扳回一局,不然這心裏要憋屈死了。
和人家發生夫妻之實,非但沒被人家小姐逼著娶她,反而被她用一支金簪給打發了,這、這叫什麽事兒啊?
念及此,葉適唇角露出一個和他眼裏神色極不相符的笑臉,對薑灼華說道:“小姐這金簪,無論是工藝還是其它配飾,委實價值不菲,在下覺得,小姐虧了。”
薑灼華一愣,不解道:“什麽虧了?”
話音剛落,葉適忽然翻身將薑灼華再次壓在身下,在她唇邊壓著心裏的火氣啞聲低語道:“昨晚就那麽幾回,小姐卻給我一支金簪。在下覺得,小姐虧了,所以決定再還小姐幾回。”
“喂,這事兒不是這麽論的,你是覺得你昨晚不值一枚簪子嗎?你又不是賣……”身字尚未來及出口,薑灼華再次被葉適堵住了唇。
雖然薑灼華話未說完,但是葉適也猜到了她想說的是賣身。一時更氣了,他堂堂皇帝,被人用一支金簪打發也就罷了,想找回點兒男人的尊嚴,怎麽就又成了按價錢來算次數的?
心裏的火氣越大,葉適動作就更凶猛,在他覺察到她身子給了回應後,一下便進了最深處,就他那個頭兒,薑灼華在那一瞬間,差點兒就瘋了。
葉適攬著她的腰幾欲將她揉進懷裏,饒是摟著這般緊,卻還在她光滑的脖頸處瘋狂地啃咬,弄得薑灼華挺著身子,頭都低不下來。
薑灼華心裏也是火大,男人啊,口上說著喜歡的是別人,但還是會吃送到嘴邊的肉。
若說昨晚是意外,今早他這又是幹什麽?到底還是身子牽著腦子走,言行不一。
也不知過了多久,薑灼華都覺得太陽曬在身上有些發燙,葉適才作罷,戀戀不舍地放開她。緊貼了一夜的身子,忽然分開的刹那,薑灼華忽覺有些涼意,她自覺沒有對柳樂師眷戀的必要,掃空思緒,拿起衣服一件件地穿了起來。
葉適坐在貴妃榻邊,身上沒有一件衣衫,他看著一旁穿衣服的薑灼華,不由捏緊了手裏的金簪。
薑灼華穿好衣服,微微側頭,沒有正臉看葉適,說道:“我一會兒會派人送你回小姥姥府上。”
說罷,薑灼華頭也不回地下了樓,離開了清風攬月。
薑灼華走後,葉適才從貴妃榻的墊子下,取出了自己的篆名佩玉,戴回了脖子上。
昨晚脫衣服時,也不知為何,他隱隱覺得這佩玉會是個麻煩,所以趁薑灼華看到前,取下來藏進了墊子底下。
葉適穿好衣服,手裏拿著薑灼華的金簪,在清風攬月三樓上緩緩踱步,神色間,若有所思。
不多時,有幾個小廝上了樓,對葉適道:“柳公子,馬車已經備好,請。”
葉適點點頭,跟著小廝們下了樓,坐馬車回了康定長公主府上。
康定長公主親自出門迎接,來到康定府上,葉適在椅子上坐下,藏在四處的暗衛,這才一一出現,走進屋裏,跟在了葉適身邊。
康定長公主邊引葉適落座,邊問道:“陛下在灼華府上,沒受什麽委屈吧?”
葉適笑笑道:“沒有,薑小姐……她人很好。”說著,葉適不由低眉看了看手裏的金簪。
暗衛們各個神色古怪,元嘉站在葉適貼身處,低眉斜睨著葉適頭頂,薑小姐人能不好嗎?昨晚和今晨,那旖旎的聲音響了多久?此次薑府之行,陛下大抵是愉快到了極點,到現在還捏著人家的簪子舍不得撒手。
就是害得他們,一直到陛下下那個樓,才敢把頭抬起來,脖子都險些斷了。
葉適抿了一口奉上的茶,說道:“朕餓了。長公主府上可有備膳?”
康定長公主行個禮:“臣女這就吩咐下去。”
不多時,一道道的菜便端了上來,康定長公主親自給葉適布菜,葉適吃完飯,漱了口,用帕子將唇邊的水漬擦去,隨手仍在桌上,而後抬頭對康定吩咐道:
“日後,若是薑小姐找朕,將全部消息都遞進宮裏來。”
他本打算召薑灼華入宮,可始終覺得現在貿然叫她進宮,不大妥當。
一來,他不知道該如何接薑灼華入宮。
苦於她嫁過四回,給妃位,沒什麽人會碎嘴,畢竟當初隋煬帝的蕭後,前前後後跟了好幾個皇帝。
但以薑灼華寧可和離也不接受丈夫納妾的性子,大抵是不會為妃,雖然皇妃很多人渴望,但是對於薑灼華,他隱隱覺得她不會稀罕妃位。
若是給她後位,怕是會很難,若是她嫁過四回的事,被大臣們知曉,日後怕是會煩不勝煩。
二來……明明是她吃虧,明明是自己一親芳澤,怎麽就被她一枚簪子打發了呢?對此,葉適覺得身為男人,身為皇帝的他,非常憋屈。心裏賭著點兒氣,暫不想接她入宮。
葉適吩咐完康定長公主後,便帶著元嘉等貼身禦前侍衛回了宮。期待著薑灼華下一次找她,若是她實在不找,大不了自己再寫一封信去,重新“私奔”一次唄。
這些時日,在禦乾宮裏,黎公公隱隱覺出陛下不大對。
比如說,往常一門心思撲在國事上的陛下,批折子累了後,多半是喝茶看書休息。
但是現在呢?陛下折子批累了,就會拿起放在手邊的一枚金簪,拿在手裏,愛不釋手地看個不停,就好像能從那金簪裏,瞧出個美人來似的。
這也就罷了,偏生陛下時常還會看著金簪出神,一出神就是許久,邊出神發呆,還會邊笑。
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把書桌上的金簪帶回寢殿裏,睡前躺在龍榻上再看上一會兒,而後放在枕邊入睡。
第二天起來,再重複這一切。
這些時日的黎公公,委實被葉適手裏的金簪嚇著了,再這麽下去,他恐怕都去找個道士進宮,看看陛下手裏的金簪上,是不是附上了什麽勾引人的邪祟。
就這般過了一個月,葉適看著金簪的神色,從開始的喜悅,變得有些凝重。
為何一個多月了,康定長公主府上,沒有送來任何關於她的消息?
按理來說,一般人家的女孩子,被旁的男子看到羞/體,都會以身相許,而他們之間都有了夫妻之實,薑灼華不可能忘記自己,沒道理不找自己。
莫不是……自己對她而言,真的就是短暫的情緣,已經把他給忘了?他本想寫封信去,再“私奔”一回,但是心裏氣不過她已經把自己忘了,想再等等看,會不會一直沒有消息。
而薑灼華這邊,確實如他擔心的這般,已經把他忘了。
這一個來月,薑灼華吃喝玩樂,早就把一個月前的那位樂師拋去了腦後,畢竟,她一點兒也不想再和心裏有別人的男人打交道,不然自己跟什麽人似的?上次是個意外,日後再發生什麽,就是沒原則沒底線。
葉適不太相信她會這麽快忘記自己,便暗中派元嘉去打聽了一番薑灼華的近況。
元嘉回來後,將薑小姐的近況,一一回稟給葉適,比如,昨天她在府裏吃螃蟹喝酒看歌舞,前天女扮男裝跟著哥哥去山裏騎馬秋獵,大前天在府裏看了一天的戲,大大前天吆喝了一群府裏的上等丫鬟小廝,玩了一天投壺行酒令……
葉適聽完後,臉色越發的陰沉,氣得掀起塌上的床單,將那枚簪子扔了進去。
餘下的這一個月,黎公公發現,簪子是不見了,但是自家陛下,更加的不對勁。
比如說,好好批著奏折,陛下會忽然蹙眉,而後煩躁地將筆扔下,伸手揉眼睛,揉完就歎氣。
再比方說,這些時日,陛下晚上明顯睡不好,輪到自己在寢殿守夜的時候,總能聽見陛下不斷的翻身,時不時地夜裏還會傳出歎息。
這分明就是情傷!
這日上午,黎公公實在忍不住了,在葉適再度扔下筆揉眼睛時,開口問道:“陛下近日來,是怎麽了?為何這般不高興?”
葉適聞言放下手,眼眶被揉得發紅,他看了看黎公公,回道:“朕……喜歡了一個人,但是她似乎不在乎朕。”
黎公公忙驚訝道:“喲,這是誰家的小姐?心這般高?陛下的樣貌和身份,居然能讓她不在乎?”
葉適聞言,苦澀地笑笑。
黎公公又道:“陛下若是喜歡,一道聖旨召進宮便是。”
葉適輕歎一聲,道:“朕何嚐沒有這般想過,但是不知為何,朕隱隱覺得,朕該尊重她,否則得不到她的心。”
分明她嫁過四回,可一想到這真實的原因,都並非她的錯,他便介意不起來。
他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每時每刻都想她,莫非是因為有了肌膚之親,還是自己的第一個女人,所以才格外眷戀?
黎公公聞言,隻好問道:“那陛下要怎麽辦?”
葉適看了看他,複又輕歎:“朕也不知道。”
就在葉適在宮裏糾結萬分之際,正在薑府裏吃早飯的薑灼華,忽地一陣惡心幹嘔,難受的險些將胃都吐出來。
桂榮以為小姐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薑灼華也不喜歡自己難受,她隻喜歡狀態最好的自己,於是忙讓人請了大夫來府裏。
本來以為是尋常腸胃的涼寒,誰知,把完脈後,大夫笑著恭賀薑灼華,並說出一句叫薑灼華感覺跟被雷劈了沒什麽兩樣的話:“恭喜夫人,您有了身孕。”
桂榮聞言瞪大眼睛,忙將一屋子婢女趕了出去。
薑灼華則驚訝地看了大夫一會兒,而後方才伸手摸了摸自己小腹,問道:“您沒診錯?”
大夫笑一笑,自信道:“在下行醫數十載,這點兒信心還是有的。”
薑灼華幹笑兩下,命桂榮送了大夫出去。
屋裏剩下了薑灼華一個人,她斜倚在貴妃榻上,手摸著自己小腹,有些愣神。
那天次數怕是太多了,畢竟和之前的那四個丈夫,沒有一次是那麽多次連在一起來的,沒成想居然中了,也不甚意外。
她成了四回親,卻隻懷過一次身孕,是魏少君的,但是後來,魏少君的娘親,怕自己生下孩子後魏少君再也離不開自己,所以便一碗落胎藥打了她的孩子。
和第四任丈夫樊池和離後,薑灼華沒再想過嫁人,更沒想過這輩子還會有孩子,但是現在卻有了。
雖然這個孩子名不正言不順,但是畢竟是她的孩子,所幸柳樂師長得不差,身體也沒什麽毛病,這個孩子估計會是個漂亮健康的孩子。
她想生下來。
但是,為著孩子著想,最好還是能有父親在身邊。
薑灼華蹙眉想了想,若不然這樣,寫封信送去給柳樂師,告訴他自己懷孕的事。
除此之外,還得明確的告訴他,孩子自己會生下來,但是成親是不可能,如果他肯對孩子負責,自己會買他回府做男寵。
若是他不願意來薑府,自己也不會強迫,孩子他也不必管,就當沒有就成。
她會給柳亭之選擇的機會,如果他同意,買他回府後孩子有父親在身邊是最好的,若是他不肯,大不了退而求其次,孩子她自己帶唄,父親要教的東西,就叫哥哥教一教也可以。
做好決定,薑灼華喊了桂榮和寶如進來,命桂榮去找大夫開安胎藥,然後自己寫了封信,讓寶如送去康定長公主府上給柳樂師。
康定長公主收到信後,馬不停蹄的就讓人送去了宮裏。
葉適剛和黎公公說完話,這會兒委實心裏發愁,對於薑灼華,放手舍不得,握緊卻又不知道用什麽身份理由合適,愁啊。
就在這時,門外的小太監進來通傳:“啟稟陛下,康定長公主府上送來書信一封。”
葉適一聽,眼裏漫上喜色,忙道:“快拿進來。”
不多時,小太監便將信呈了進來,葉適迫不及待地將其打開。
當信上的內容他看到一半,就愣了。
愣了半晌後,葉適唇邊忽地出現笑意,他抬眼看向黎公公,囈語般地說道:“黎公公,朕、朕要做父皇了。”
黎公公:“……”難怪魂不守舍兩個月,原來都到這一步了。
葉適說完後,忙低頭繼續看接下來的內容,當他看到薑灼華提出要買他回府做男寵時,實在沒忍住,捧著書信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奇女子啊……”
居然要買皇帝做男寵?
笑罷,葉適將書信放回桌上,神色間滿是喜意,對黎公公道:“這是朕的長子,絕不能流落民間。她見過你,另外找個人去薑府宣旨,命大小姐薑灼華進宮,就說皇帝陛下召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