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勝造天上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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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百合前輩所彈三味線,又名三弦琴,是藝伎當中的最拿手本領。此時的小百合前輩,不知是受了何刺激,即興而奏,甚為酣暢淋漓。琴聲時而悅耳而悠長,時而淺吟低湍,有如急流小溪,過山躍澗。其瞬間琴調轉換變化之快,顯示出彈者高超嫻熟的技藝。
麵對如此精彩的場麵,自是讓人大呼過癮。尤其是她身邊所有的藝伎、舞伎們都莫不驚訝萬分,因為她們完全沒有聽過小百合前輩彈奏過類似這首的曲子。“看來,小百合前輩要改變主意了。”細聽琴音的吳得誌自信滿滿地說道。
“對呢,得誌君,你真厲害!我也有同感。小百合前輩的琴聲雄渾激越,猶如龍吟虎嘯。斷不是無作為之音呢。”高橋津子也微笑附和。看著吳得誌與高橋津子一唱一和,成竹在胸的樣子,杜若蘭無法忍受,吼叫道:“靠,你們別文縐縐,很有風雅的樣子,整得象真的似的。說不上其實她老人家在生氣哩!”
話甫剛落,突然“錚”的一聲,琴聲嘎然而止,三味線的琴弦竟是崩掉了一根!小百合兀自黯然神傷,完全沒有剛才的意氣風發了。吳得誌和高橋津子都不無抱怨地望著杜若蘭,好象對她那好的“不靈醜就靈”的烏鴉嘴,大表佩服。
在場所有的藝伎們都怔住,不知所以。隻有在癡癡看著小百合前輩,在前一刻鍾她們都陶醉在她那出其不意的即興發揮之中,下一刻鍾她們為她令人銷魂的傷感而不知所措。“啊!這是陪伴著小百合前輩四十年的三線味,這是她的生命之樹。今天竟然斷弦了!此乃不詳之兆。”
櫻桃喜子說著怒視了一下吳得誌和杜若蘭他們,好象後悔帶他們來見小百合似的。然後,她走上前對著小百合前輩訴說什麽。高橋津子看到苗頭不對,自是焦急。在這節眼上,竟然出現這樣的意外,難道老天爺真的不幫吳得誌嗎?!
忽然,吳得誌仰頭哈哈大笑,神情自若之餘,竟能直視小百合前輩!如此狂妄無禮之人,打破了小百合前輩正在撫琴追悔、發幽思之情,豈不大煞風景?這樣,所有藝伎們與舞伎們都對吳得誌呈現厭惡之色,好象要催促高橋津子快快帶走這不速之客。
高橋津子當然不會趕吳得誌,她隻是企求吳得誌又有驚人之舉,從而解除危機。果然,隻聽吳得誌大聲地朝小百合前輩說道:
“前輩,正所謂人生白駒過隙,瞬縱即逝。乃春光苦短也!雖然弦斷是不好,但是這豈不提醒我們:要更好地珍惜眼前光陰嗎?三味線在,風韻猶存。三味線斷,卻催人奮發。我為日本香道而來,訖望前輩指點,弘揚香道正是此時矣。”
高橋津子一聽大喜,認為吳得誌所說甚為有理。於是就將吳得誌原話奉上,同時繼續規勸,以圖打動小百合前輩的心:“得誌君說得沒錯。琴弦尚易繼,何況人乎?前輩不甘退隱,費心栽育後人。無非就是想將一生技藝傳給後輩罷了。得誌君,來自禮儀之邦,其心虔誠。弦斷暗有預兆,望前輩成全!”
吳得誌和高橋津子這樣的驚人之語,確讓人眼前一亮!小百合前輩聽了,微微一笑,反問:“嗬嗬,這樣說來,你們的意思:就是連琴弦都斷了,我這老朽還能苟活到幾時?所以如不趕緊將藝伎的寶貝傳承下去,就後悔莫及?”
“這……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一下,高橋津子語塞,不好辯白。本來,將壞事說成好事,硬是反黑為白。這是兵行險著,就賭一把。現在,小百合前輩反語,猶似在反諷她一般。這樣,如觸犯龍須,豈不是得不償失?
就在一時尷尬之感,小百合卻如春風撲麵地嗬嗬而笑,神情竟舒展許多!她笑道:“不過,你們說得何嚐不是實話呢!琴弦斷了可以再續,文化之脈斷了,就不可以續了。日本香道,本來就是源自中國。如今香道在中國斷了,也可以在日本得到傳承。所以,文化循環生生不息,其精神就在於傳承!吳得誌,你這個小子我收下了!”
小百合前輩剛說完,高橋津子一聽,就滿懷喜悅,不住躬陝謝。吳得誌和杜若蘭不明就裏,還沒反應過來。高橋津子欣慰地說道:“剛才小百合前輩已經答應了。她將會教你日本香道,而且必是傾囊相授!得誌君恭喜你了。這實是否極泰來啊。”
吳得誌和杜若蘭聞之,都有種苦盡甘來的味道。再看那小百合前輩已經完全消彌了斷弦的愁相,正喜滋滋地盯著吳得誌看呢,她邊看又邊在嘀咕什麽。好象在琢磨如何打造這個可造之才。隻是櫻桃喜子聽了,卻是聞之色變,焦急地與她辯論什麽。
“小百合前輩與櫻桃喜子好象在爭論,這跟我有關嗎?”吳得誌見狀,心有餘悸。高橋津子不無得意,說道:“小百合前輩說為了要讓你在短時間內掌握日本香道的精髓,以趕上香道大會,所以她決定要你留宿在這所藝舍裏,全程培訓。”
“這有什麽出奇?我覺得完全沒有問題啊。”吳得誌答得滿不在乎,高橋津子笑著:
“得誌君,你當然沒有問題。這可是全日本男人都夢寐以求的好事!想想看吧,這所置屋,是小百合前輩的私人秘宅。能進來學習藝伎的都無不是聲色藝最具潛力的妙齡少女。假若你住進來,那就是隻有你這個唯一的男人,和二十多名未來蜚聲全國的藝伎同食同住在一起了!這生活,應該符合得誌君的人生理想吧!”
吳得誌一聽,自然笑得合不攏嘴。想不到得天賜之福呢!而杜若蘭呢,則是雙眼放光,登時大作:“我反對!住在這裏,這家夥等於天天躺在溫柔夢鄉之中,他能專心學好香道嗎?!絕對不行的!我要小百合前輩收回成命,隻要他每天乖乖來學習兩小時就夠了啦。”
高橋津子說道:“當然不止你反對呢。櫻桃喜子小姐也覺得不妥,所以才勸小百合前輩的。她說,自古以來,藝伎都是聖潔的象征。如果要象吳得誌這樣的男人住了進來,那麽就恐拖累藝伎的純潔名聲,這也對小百合本人聲譽有所損。所以她勸小百合前輩三思。”
不過,看來櫻桃喜子的顧慮,沒有打消小百合前輩的念頭。她突然大聲地當眾說道:“凡是藝術之花,不管曾是多麽輝煌多麽妖治,但總有衰落的一天。為何?那是因為到達極致之後,許多因陳守舊的規矩就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從而造就落後的悲劇。譬如我們古老的能劇。藝伎如今也麵臨著同樣的危險!如果我們不覺醒,那麽就如同斷弦的命運。”
小百合前輩的一番話,震耳發聵,令全屋鴉雀無聲了。小百合前輩一邊教悔櫻桃喜子等愛徒,高橋津子一邊向吳得誌和杜若蘭解說:
“小百合前輩還說,讓香道傳於更多的人手中。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是日本人還是異國的。香道的種子都會生根發芽。而借助香道,也就等於將藝伎的文化傳播出去了。我看這位得誌先生是一個奇才,可堪大用。所以,我才不拘一格地培養他!你們怎能因陳腐的觀念,反抗我這個英明的決定呢?!”
小百合一說完,沒有人再對容留吳得誌在這裏,有所異議了。櫻桃喜子默默地將小百合前輩那斷弦的三味線抱起,立在一旁。吳得誌含淚致謝,不過,杜若蘭看來,他更是深情地向小百合身邊的四位美貌藝伎表示好感才對,好像意思是說:小mm,我來了,一定會成為你們的好“姐妹”。
這樣,杜若蘭就不甘心地跳起來,嚇了眾人一跳。她心生一計,走在高橋津子耳邊附語一下,高橋津子猶猶豫豫地看著她,不過在她的央求下,高橋津子還是小步到小百合前輩那裏,小聲地說著什麽。不一會兒,小百合前輩竟然點頭認同了!
於是,高橋津子滿心歡喜地跟她報喜:“恭喜你啊,杜小姐!小百合前輩也答應讓你留在這裏,跟得誌君一起學習香道了!”“哈哈,謝謝!”然後,杜若蘭一臉壞笑地看著吳得誌,好不愜意。“不會吧,杜姐,你是怎麽說服小百合前輩她老人家肯收留你的?”
“哼哼。不光是你才會花言巧語嘛。姐我讓高橋津子跟她說:我可以教她怎麽去除頸紋,讓她看來起更年青!”杜若蘭不無得意地說道。吳得誌一聽,馬上傻眼了。“唉,進了這裏,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出去觀光了。”杜若蘭還幽幽歎氣。
可是,驟然一看,見吳得誌這家夥始終在笑眯眯的。敢情他這家夥看這裏藝伎如雲、繁花似玉,勝造天上人間。正盤算著如何樂不思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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