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雲鳳追著顧曲幽跑下樓，就聽見她扣上車門冷麵冷聲道：“去機場。”

    去機場？她不是回烈獄嗎？怎麽會去機場？

    她要走？她要去哪裏？

    安雲鳳頓時心肝兒一顫，立馬追上去。

    “小幽……小幽……你去機場幹什麽，你等等……你回來，你要去哪裏呀……小幽……”

    她對著車屁股邊跑邊喊，路燈灑的光蠟黃，照得她整個人人老珠黃。再加上她已經倒在床上晚了一覺爬起來，穿著半舊的睡衣，頭發又糟又亂，被風吹得橫在臉上，看起來像個離家出走瘋老婆子。

    眼見車子越開越遠，她拚了命地跑，但鞋底下踩著拖鞋，她人又圓腿又短，完全跑不動，急得她嗷嗷地哭：“小幽，小幽，是不是安安欺負你了，你跟媽說，媽幫你教訓她，你別走好嗎，小幽你回來……”

    夜深人靜，把哭聲顯得哀怨婉轉慘絕人寰，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死了娘呢。

    可沒了娘跟沒了女兒的痛本來就不能相提並論。

    她剛出生娘就死了，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什麽叫痛。

    但顧曲幽卻是從她肚子鑽出來的，是硬生生從她身上撕下去的一塊肉。

    那種痛刻骨銘心撕心裂，她盼了整整十八年，盼得牽腸掛肚，盼得頭發泛白才盼到她，她怎麽說走就要走，連句話都不留呢。

    她知道她不喜歡，沒法真正把她當親媽，她又老又醜，土裏巴氣沒文化，比她的親媽差遠了。

    可這又有什麽關係？

    她不喜歡她，她喜歡她就行。

    她把她親生的就行了，她盡她所能對她好，照顧她疼她，隻要偶爾能她一眼，聽她說說話，她就心滿意足了。

    她為什麽要走？

    她親生爸媽都不在了，沒有親人，她能去哪裏？

    誰照顧她？萬一發病了怎麽辦？

    想到這裏她又急又怕，不要命地跑，腳底下兩隻拖鞋什麽時候不翼而飛完全不知道，可剛跑到十字路口，就在見一陣刺耳的喇叭聲殺豬叫似的地她耳邊響起，她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像個肉球不受控製地彈起來飛了幾米又重新落到地上滾了幾個圈……

    “小幽……小幽……”她口吐血沫，口齒不清地喊。

    “停車！停車！我叫你停車聽到沒！”

    顧曲幽扭頭望向車後，同時手解安全帶，大叫。

    “好，好，馬上！”

    出租車吱地一聲停在路邊，顧曲幽推開車門跑回十字路口，看著地上滿嘴是血的人，整個人呆若木雞：“媽……”

    “小幽……小幽……”

    安雲鳳顫抖地朝她伸手，血不停在從嘴裏冒出來，兩隻眼睛像死魚眼一樣，像蒙上了一層灰，暗淡無光。

    顧曲幽咽了咽唾沫原地不動，快速度從包裏在掏出手機，氣息抖動：“喂……120……有人車禍……五行街……嚴重！快點！快點！”

    到最後幾乎嘶吼起來。

    “小……幽……”

    安雲鳳手落下去了，又吃力地抬起來伸向她。

    顧曲幽急忙蹲下身握過她的手，低吼：“你是叫你在家裏睡覺嗎！你追出來幹什麽！”

    “小，小幽……”

    安雲鳳眼皮子打架，眼看馬上就要昏過去，她又吼：“誰叫你現在睡！現在不準睡！”

    但安雲鳳完全聽不聽人話，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叫你不準睡聽到沒有！”

    顧曲幽又一聲怒吼。

    但安雲鳳半點反應也沒有。

    “完了，死人了……我撞死人了……怎麽會這樣……不關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她怎麽就突然跑出來的，真的不關我事……”

    逸事的年輕小夥子從車裏鑽出來，見安雲鳳滿嘴的血，嚇得惶恐不安地抓頭發。

    “死你媽！死你全家！你tm全都都死光光！”

    顧曲幽抬頭怒罵，胸口起伏，兩眼血紅，橫起手臂抹了抹眼，伸手探安雲鳳鼻息，神色一愣，立馬跪在地上，兩掌交疊使勁往安雲鳳胸口上按，一邊按一邊罵：“不準死……我都還沒死，你怎麽可死……我要你親眼看著我死心裏才痛快知道嗎……”

    她人力氣本來就小得可憐，一連按了好幾下，汗水直冒安雲鳳都沒有半點反應，她又低頭對著她的嘴吐氣，然後又接著按，喉嚨哽咽地嘶吼：“不準死！你反我生了個破心髒折騰我這麽多年，還沒還夠本就想死，門兒都沒有……我叫你不準死聽到沒！聽到沒有！聽到沒有……媽……”

    跟她一同返回來的出租司機見她眼淚汗水齊齊往下掉，扯她的胳膊：“姑娘你起開，你這樣不行，我來！”

    顧曲幽止了聲趴到一邊，大口大喘氣的同時，掏出藥瓶抖出幾顆藥灌進嘴裏。

    出租車司機股足了勁地往安雲鳳胸口壓，接連好幾下，她終於咳了一口血，有了呼吸。

    緊接著救護車的聲音‘烏拉烏拉’由遠及近。

    救護車停在路邊，醫護人員迅速抬著擔架把安雲鳳抬上車，顧曲幽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還在抱頭的小夥子：“老娘記住你了！”

    然後跟著爬上車上。

    說來也巧，離五行街頭最近的醫院就是季家醫院。

    安雲鳳被推進醫院正好碰到站在醫院門口急得像螞蟻團團轉的安幸。

    安幸見一群個推著病床往裏麵趕，下意識讓路，但仔細一瞅發現顧曲幽在大那一群人當中，並且還一嘴的血，跟咬過人脖子似的。

    安幸皺眉，再盯著床上的人看，不由得瞳孔猛地放大，尖叫著撲過去：“媽！媽你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媽，你聽得到說話嗎，媽……”

    護士沒好氣地吼她：“讓一讓，病人情況緊急，需要馬上動手術！”

    安幸又趕緊起身跟著推車跑，直到送到手術室，她才抹了抹眼淚瞪顧曲幽：“顧曲幽，媽怎麽了？怎麽會受傷？”

    顧曲幽有氣無力坐在長椅子上掏出手給安灼打電話，電話很快接通她直接道：“你媽被車撞了，現在在季家醫院，你趕快過來吧。”

    自始自終沒聽安灼說一句話，她就嚓地一聲掛了電話，再抬眼看安幸，簡單地兩個字：“車禍。”

    安幸顯然對她的態度和解釋很不滿意：“車禍？媽好好的怎麽會出車禍？還有你，你不是在烈域嗎？怎麽跟在一上進起？”

    安雲鳳身上穿著睡衣，代表她已經睡覺了。

    她這個人保守，從來不會穿著睡衣出門，更別說跑到馬路上出車禍，一定有什麽特別的原因，並且跟顧曲幽有關。

    顧曲幽麵不改色：“追著我車跑，不被撞才怪。”

    安幸頓時氣紅了眼，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子往上提：“你說什麽？什麽叫不被撞才怪，你tm給我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怎麽惹媽了！”

    自從上次出院後，她已經對顧曲幽很客氣，再也沒有跟她過不去，還有下沒下地對她好獻殷情，但一聽她剛才話，她就得自己所有的忍耐和遷就通通喂了狗，不僅她的，連她哥的，安雲鳳的也一樣。

    顧曲幽被安幸提得整個人站一起來，不耐煩道地番白眼：“我要走，她就追，她自己要追關我什麽事？”

    “你tm……”

    安幸狠狠磨牙，但話到一半，卻見手術室門突然打開，醫生嚴肅道：“誰是病人家屬？”

    安幸立馬鬆開顧曲幽：“我，我是她女兒。”

    “病人情況嚴重，需要馬上進行手術，但手術風過程中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需要你簽字了這份病危通知書才能進行。”

    安幸一怔，眼淚水滾了出來：“病危通知書……怎麽會這麽……怎麽會這麽嚴重……”

    醫生解釋：“病人肋骨斷裂，刺傷肺葉造成大出血，並且頭部受到重擊，顱內有積第血，請馬上簽字，多耽誤一分鍾分，病人就多一分危險。”

    “好，我簽，我現在就簽。”

    安幸拿過筆往下劃，但病危通知書卻突地被顧曲幽一手搶了過去，兩三下撕成了碎片：“簽毛線！”“顧曲幽，你tm有病是不是！”

    安幸握緊筆杆對準顧曲幽的恨不得在她臉上插個洞。

    顧曲幽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答話，踮起腳問醫生：“簽了你能保障她不死嗎？”

    醫生搖頭：“抱歉不能，手術風險大，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

    “那在幾成把握？”

    “四成……”

    “你tm連一半把握都沒有還簽什麽簽約！廢物！”顧曲幽大罵。

    醫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過不是耐著性子道：“這位小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為了病人著想，還請你先冷靜，簽了字我們才能盡快救治病人。”

    “別管她，她有病，麻煩你再準備一份，我馬上簽。”

    安幸猛地推開顧曲幽，滿口鼻音。

    醫生點頭，對身分的護士小聲道：“快去準備一份，快點。”

    但顧曲幽晃著身子退了兩步，又折回來，推開安幸：“簽毛，就是簽也輪不到你，你是她親生的嗎？不過是個撿來的，你資格嗎？”

    “顧曲幽，你tm瘋了是不是，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信不信不陷死你。”

    顧曲幽隻當她放屁，又抬著瞪著醫生問：“多長時間？不動手術最多能保她多長時間？”

    醫生無奈搖頭：“這位小姐，勸你不要搗亂，病人20分鍾之內不做手必死不疑。”

    “20分鍾是吧。”顧曲幽點頭：“好！你們給我保她20分鍾內不死，不然我挖你全家！”

    醫生：“……小姐你這……”

    顧曲幽說完就拿起手機撥了出去，響了好幾聲對方才接起來，她立馬道：“狂人，給你15分鍾，15分鍾這內馬上趕到季氏醫院！”

    話落，就傳來女人不滿的嬌吟，“嗯……誰呀……別管她……”

    狂人出著粗氣，語氣為難：“小g，我正忙著，時間。”

    顧曲幽吸氣：“你不是說還我去m國嗎，你15分鍾之內趕緊趕過來，我就跟你去！”

    那邊立馬精神：“小g你說真的？不開玩笑？去醫院幹什麽？”

    “救人！再不快點我挖你全家！”

    “好，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就聽護士急急忙忙地拿著病危通知書跑過來：“來了來了，趕緊簽字吧。”

    結果安幸還沒碰到就被顧曲幽一搶過去，撕得粉碎，“不準簽！”

    安幸氣得一把揪住她的：“顧曲幽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tm瘋了是不是？媽要是有什麽事，我扒了你的皮！”

    顧曲幽天不怕地不怕地瞪回去：“就憑你個聾子？”

    安幸臉色瞬間慘白。

    “在幹什麽，住手！”

    安灼低吼一聲，大步趕過來。

    安幸揪著顧曲幽頭發的手一鬆，跑過去抱著他的胳膊哭，“哥，你快救救媽，媽現在很危險，但顧曲幽那個瘋子不讓我簽字。”

    安灼轉眼看著顧曲幽，一臉陰沉，“怎麽回事？”

    顧曲幽沒開口，站在一旁邊的醫生倒是神色變了幾變恭敬道：“五爺，病人情況下分危險，再這樣下去恐怕……”

    說沒說話顧曲幽又咖啡吧：“閉嘴！你個沒用的廢物！沒把握就別瞎折騰！”

    醫生：“……病人傷勢嚴重，我隻是實話實說，誰也能保證手術一定成功。”

    他一開始不知道這家人是安五爺的家屬，所以一直公事公辦的態度，雖然沒有過錯，但也不夠溫柔，正想趁此機會補回來，被顧曲幽這麽一罵，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安灼拍了拍安幸的肩膀走到顧曲幽跟前，氣息森冷：“你在幹什麽？”

    她打電話說的是‘你媽被車撞了。’

    毫無顧及地罵他妹妹‘聾子’。

    這幾年，他還是第一次聽別人這麽罵他妹妹，沒想到竟然從她嘴裏冒……

    她底想幹什麽？

    顧曲幽望著他，麵無表情地眨了眨眼：“放心，不會讓你媽死的，再等12分5秒，我有更好的醫生。”

    被她罵得狗血淋頭的醫生不由得低頭看時間，詫異，好準！

    他的已經是很有實力的外科醫生，不然也不會在這家醫院，還比他更好的，他倒要見識見識。

    “哥，你別聽她的，媽就是被她害成這樣的，你快讓人救媽，再晚就來不及了！”

    安幸使勁搖安灼胳膊，急得不行。

    顧曲幽又指著醫生罵：“他們隻有四成把握，你指望他救你媽，傻逼是不是！”

    “你……”

    安幸咬唇，卻反駁不過來。

    安灼靜靜地看了顧曲幽幾秒，轉而問：“媽怎麽會受傷？”

    顧曲幽冷聲：“車撞的。”

    “為什麽被車撞？”

    “她追我。”

    “追你幹什麽？”

    顧曲幽眨了眨眼不答。

    安灼吸氣，又問：“你不是睡了嗎？回家裏幹什麽？”

    顧曲幽還是不答，挪動步子走到對麵的椅子上坐下，背靠牆，閉目養神，吐氣：“還有7分14秒，我想靜靜。”

    她臉比紙還白，嘴巴卻因為染了血紅得像才團火，活像一隻吸血鬼。

    安灼低頭看著她，目光湧動不再多問。

    安幸又要衝上前，卻被安灼伸手攔住：“再等一會兒。”

    “哥！媽等不及了！”

    安幸急得跳腳。

    但安灼堅持。

    他知道她在等誰。

    drc。狂，真名克勞斯。威爾，m國頂尖，乃至世界頂尖外科醫生，外號‘最牛快刀手’。

    出生著名醫學世家，祖輩世代醫，而他是超越了父輩，最具天賦的存在……

    如果他出手，不管輕傷還是重傷，大手術小手術，都能把手術風險和病人的傷痛降到最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手術室前靜得讓人窒息，卻啪啪啪地奔步聲，越來越近。

    顧曲幽猛地睜眼，站起身。

    下一秒狂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伸舌頭吐氣：“累死我了，剛好十五分鍾，美麗可愛的小g，你可要說話算數。”

    顧曲幽猛地抓他的衣領咬牙切齒：“把人給我救活！不然我挖你全家！”

    狂人吐氣，用手指比了個‘ok’。

    顧曲幽仍舊死死抓著他不放：“你保證！”

    狂人鄭重點頭：“我保證！”

    “好！”

    顧曲幽手一鬆，兩眼一閉，身子直往地上滑。

    “小g！”

    “小幽！”

    ……

    顧曲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睜眼，發現自己又躺在病床上，四周都是慘白。

    “小g，我美麗可愛的小g，你終於醒了。”

    手背上一癢，顧曲幽猛地抽回手：“手術怎麽樣？”

    狂人抬起頭得意地笑：“小g，我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

    “……”

    顧曲幽靜靜地吐氣，閉眼不再多說。

    狂人又抓過她的手問：“小g你說了跟我去m國，可不能騙我，你不知道我為了趕過來，闖了好幾個紅燈，還差點闖上大卡車了。”

    顧曲幽閉著眼點頭：“當然，現在就走。”

    “現在？”狂人猛地站起來：“不行，你剛犯病，身體虛弱哪兒也不去。”

    顧曲幽睜眼挑眉：“難道有你在還怕我死了不成？我不喜歡住院，一秒也不想呆，現在不帶我走，以後也別想我跟你走。”

    狂人抓腦袋琢磨了一會兒：“要不這樣，我先帶你出院養幾天，等你身體好點，我們再去m國，你這樣不能座飛機。”

    顧曲幽點頭：“隨便。”

    “現在就走？”

    “嗯。”

    狂人疑惑地眨了眨眼：“那我抱你？”

    “嗯。”

    顧曲幽跟個死人一樣躺著不動，狂人掀開被子，手伸到她後背，卻見房門推開，安灼麵色陰沉地走進來：“要幹什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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