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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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至家過年是大操大辦非常熱鬧,媽媽拖著病體和爸爸趕在過年前楞是將房子內外打掃的幹幹淨淨纖塵不染,窗戶亮的可以照鏡子,買雞買鴨買魚買海鮮、買調料買醬醋油、從超市裏一箱一箱買東西,要送的禮品林林總總的湊起來簡直累癱了腰。

    最後的兩天,不知道媽媽是不是忙忘記了,一直都沒有給她打電話。從之前那種緊急待命隨時準備電話響的狀態裏一下放鬆,感覺居然不適應,隔半個小時就要摸手機檢查一下是否漏掉未接來電。

    輕鬆的日子也誠惶誠恐啊。

    不管願不願意,春節還是到了。

    早上接到寧一電話,誠懇邀請她晚上去她家過年,並且表示是她媽媽的意思。

    來自阿姨的邀約,來自嶽母大人的邀請耶!!不管怎樣都要去。雖然爸媽自從出院後對她和寧一的態度上有了軟化,口氣也沒有之前那麽緊,這些變化簡直讓她熱淚盈眶解放之日不遠矣。

    但是這個特殊的日子上寧一家,她實在無法把握老媽的態度。萬一老媽覺得她得寸進尺一怒之下又恢複從前戒嚴的光景,哭都要哭不出來了。

    心裏極為忐忑,開始從早到晚一邊想著怎麽說服媽媽同意,一邊跟在後頭無比殷勤嘴甜手勤。

    “媽,今年家裏有好多人一起過年啊,真熱鬧。”

    恩?

    那個...我晚上想去一個朋友家拜年,她家就她和她媽媽,怪冷清的...

    恩?

    那個...我就去半天,早上就回來。媽~~~

    恩?

    咳咳...正好她前段時間幫了我大忙,之前都沒空道謝,正好她過年在家碰的著...媽~

    恩。

    恩??恩!!!!太棒了!,謝謝媽!愛你!

    她歡呼一聲,急急跟媽媽揮手就要走。媽媽一把抓住她哭笑不得,“空手上別人家就隻有你了,趕緊去提一兩樣東西走!不像話。”

    媽媽給她挑了一些養生的禮品,看著高大上其實沒什麽卵用,既不好吃又費錢。三至轉身從飲品區拎了一箱旺仔,笑眯眯的說:“這就夠了。”

    媽媽控製不住的歎口氣,這娃太沒情商了,真隨了她爸,要是像我就好了。她伸手就要放回旺仔牛奶,還是想要送方才她挑的。三至機敏的躲過,拎著牛奶往收銀台快步走去,反頭高興的說:“媽你就別操心了,明天見~”

    才稍稍放鬆了下三至,立馬就嘚瑟起來,這還得了?若不是之前腦子抽了答應,她早就揪她回來了。

    過年時候,每趟公交車都滿滿當當的,出租車和其他類車都坐地起價,愛上不上自有人上。

    目送幾輛公交車絕塵而去後,三至站在路口以平時三倍價錢總算攔到一輛空車。坐在後座上趁著還沒到寧一家,拿出鏡子檢查儀容。不錯,素顏也夠美。狠狠自戀下的三至滿意點頭。

    經過上次見麵,三至已經完全和寧一媽媽混熟,嘴甜的差點就沒喊媽媽了,雖然也沒差多少意思。

    她們家裏正如她所預料的,有些冷清,兩個人在家,又都是淡漠的性子,熱鬧的起來才怪。

    寧一家跟之前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動,不像她家,媽媽恨不得將整個房子倒騰的像新家一般。客廳裏的那架鋼琴依舊沉默矗立在那裏,隻是少了擋灰布,光潔如牛奶般絲滑的鋼琴身顯露在視線中。

    寧媽媽對她的到來深感驚喜,眉眼彎彎拉著她坐下聊天。

    外麵砰砰砰的煙花炸響,日頭漸漸西下,在外遊蕩的人們或多或少都回了家,熱鬧喧囂的大街冷冷清清,偶爾幾個拎禮品的行人麵色匆匆。

    她們家的年夜飯很豐盛,寧一忙了一下午,整出一桌的菜,香氣四溢,令人垂涎。

    寧一家好些年沒有這樣熱鬧過,打從凝初離世以後,因為她硬要跟寧一爸離婚,惹得思想傳統的外公氣炸了肺,堅定認為若不是凝初小兩口也不會落到這樣光景,每每阻止寧一父母倆離婚之時就在那罵凝初,寧一媽可以忍受外公戳她鼻子罵,打她也行,但是不能罵凝初。本來凝初剛走,她還沉浸在失去凝初的悲痛絕望中,越發堅定她離婚之意。從前不識自己心意惹得凝初情殤,醒悟過來後便不可一錯再錯。

    因為離婚,寧一媽媽就得罪了外公一家,爺爺一家。領到離婚證那一刻,外公在家人麵前鄭重宣布,沒有這個不守婦道的女兒!從此就沒有親戚登門拜訪,過年也是冷冷清清。但是寧一媽不在乎,這些不認同她和凝初的人,暗地裏嘲笑詆毀她們的人,她怎會看重?

    她沒有想到的是,多年後寧一選擇的竟然和她一樣。

    寧一媽舀一勺湯倒進三至碗裏,“多吃點,你最近怎麽瘦了很多?人家是夏減肥冬長膘,你倒還瘦下來了。”說到這她又瞥了眼一旁安靜吃飯的寧一,給她也舀了一勺,“你們倆最近減肥啊?本來臉上就沒有兩兩肉,都瘦成啥樣了。”

    “工作再忙,也要顧著身體。別以為你們還年輕,熬的住。過了今天你們都二十六七歲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三十而立的人,年輕太拚,等到了中年就要拿錢換健康,不值當。聽到沒?”寧一媽說上癮了,手下不停的給她倆夾菜,口裏還在數落。

    “我可是吃過苦頭的人,那會剛上班爭強好勝,樣樣要評第一,熬夜改作業、備課。兩三年下來後竟然腰也出毛病,眼睛也出毛病,還好有一個人抓的緊,嚴禁我不再那樣,下班之後拉我去散步、運動,不然到我這歲數了,一堆的毛病。”眼見兩個人的碗都堆了許多菜,她索性擱下筷子撐著頭含笑說道。

    “你們倆個在一起了,身體就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乃是屬於另一半的。想要和對方白頭到老,身子就要顧好。免得……免得……”不知道寧一媽媽想到誰,方才含笑叮囑的口吻竟漸漸感傷,柔和盈潤的眼眸裏泛起令人心顫的哀思。

    寧一急忙給媽媽夾了道她最愛吃的菜,她知道媽媽又想起凝初阿姨了。臉上盈出笑意說:“媽,我們都會好好的,你也吃點,還說我們瘦,你也胖不到哪裏去,這樣我可不好交差。”

    三至見氣氛漸漸低沉,不懂寧一媽眼底的哀戚是為誰流露,但知道肯定是最親近的人離開,顧此忙不迭賣力吃飯。

    寧一為了轉移媽媽注意力,淡淡一笑開始拋出媽媽的糗事。她看著三至笑說:“以前我媽剛當老師的時候,可好玩了。有一回上課,來的人數不多,媽媽拍桌子問下麵的同學,‘沒有來的請舉手!沒有來的請舉手!沒聽到嗎?’連喊幾遍沒有人應也沒有舉手的,我媽就更大聲囔著說,沒有來的請舉高點啊!”筷子放下,她擺正臉色模仿當初年輕的媽媽一副抓狂的樣子,話語太過好笑,樂的三至捧著碗笑的喘不過氣。

    “後來呢?阿姨當年怎麽這麽搞笑?哈哈哈沒人還叫舉手。”

    “後來啊……還真有人舉手。”

    寧一媽繃著臉要阻止寧一,奈何三至笑的太開心,笑聲會傳染,手才剛拍上寧一的手,自己也繃不住臉撲哧笑開,嗔怪道:“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我可從來沒跟你說過。”她是好臉的人,寧一小時候的糗事她隨意講,但是自己當初還是毛孩子青澀丫頭時惹的笑話可不願意被女兒知道,媽媽的威嚴都沒了。

    寧一俏皮的勾起唇角,眼底深深笑意,“媽媽,你說我怎麽知道的?”

    她輕輕一說,寧一媽媽立馬就知道是誰了。是了,當初自己做的那些蠢事,誰也不願告訴,卻巴巴的跑到凝初那裏說給她聽,隻要她撲哧一笑,那些尷尬羞惱全都沒了。也就隻有小初才能笑吟吟的對寧一說起媽媽當年犯蠢的事,那些學生都隻能私下說說當麵悶在肚子裏。

    才展開的笑顏淡了,她捏起桌上的筷子說道:“快點吃飯吧,飯冷了。”沉默吃飯。

    三至心裏好奇的就跟八隻小貓在心裏爬來爬去癢的夠難受的,她們前言後語總是提到一個人,凝初。她記得,以前來她家時,凡是阿姨突然怔忡陷入傷懷,總是因為凝初,寧一所稱的阿姨。

    年夜飯很快就結束。寧一媽媽後頭也沒有吃多少,勉勉強強將一碗飯吃幹淨。吃飯前還興致勃勃說要與她們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吃完飯後泡了三杯茶就去洗澡,洗完澡後端起她的茶神色懨懨的回房了。

    三至端著茶杯蜷在沙發吹涼茶水,看到寧一媽媽晚上的舉動有點擔心,湊到寧一麵前悄悄問她:“阿姨心裏是不是壓著什麽事啊?上次聽她吹笛子,感覺很沉重。”

    寧一低頭啜了一口茶,漂亮的臉上並無多少擔憂,帶著司空見慣的安然說:“不打緊,等她出房間的時候就好了。晚上我們回房間睡覺的時候再跟你具體講講,是個很長的故事。”

    果不其然,等三至喝完手中的茶後,寧一媽打扮一新,精神煥發的出了房間。平時沒化妝的阿姨就長得很漂亮,皮膚白毛孔細,眼睛又大又彎,端是和善漂亮的成熟女人,但這會出來,明顯是化妝了,白裏透紅唇紅齒白,眉目恬淡靜謐美好,是被歲月精雕細琢的驚豔美人。

    “阿姨,你今天好漂亮!氣質真好。”三至被驚豔到了,放下茶杯屁顛屁顛走到阿姨麵前,兩眼簡直要冒出紅心。年輕的時候是美女並不難,隻要麵目不難看,稍稍修整下配上年輕就足以青春無敵了。難的是,當年華漸漸老去,麵容有了皺紋,是否還能有令人驚豔歲月沉澱如美酒的感覺。

    寧一媽媽親切的笑笑,昂起下巴對著沙發上的寧一,“二十年後寧一就跟我一樣有氣質,甚至更優秀。”

    再次整了下身上鼓鼓囊囊的包,衝寧一曖昧的挑眉,“今天就不用你陪我一起去凝初那了,晚上你好好陪三至。”扭頭歉意的拍了下三至說:“不好意思,今晚阿姨要去別的地方過年,今天你們兩個好好呆在家裏噢。”

    寧一站起來,看了下外麵的天色,風吹的很大,窗戶發出嘩啦啦的碰撞聲。

    “媽,今晚我們兩個陪你去吧,這天看起來不大好,怕下大雨。”

    阿姨拍了下身上的包,製止她:“不用了,我身上帶了傘。而且,今年總算沒有你這個電燈泡了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你們倆過你們的二人世界,我去凝初阿姨家守歲。你現在長大了,可不要哭鼻子了。”

    “媽!”寧一哭笑不得,知道媽媽心意已定後,隻好目送她出門。

    過年這天打扮的這麽好看,就像懷春少女見情郎般的鄭重與期待,莫不是談戀愛了吧。

    三至怔著看著阿姨過年晚上出門去別人家過年,想不透其中原因,問寧一:“你是不是要有一個後爸了?”

    寧一打個咧跌,笑斥她:“說什麽呢,晚上再跟你講。”

    漆黑的窗戶外風嗚嗚作響,樓下一束橘黃的燈線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