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離開樊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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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孫的激動立刻引來了太子妃的不滿,她先的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兒子,笑著對太後說:“王家忠心耿耿,不奇怪教育出來子驪這樣的孩子。太後還是成全她的忠心吧。”太後冷眼看看太子妃,也不理會她,沉吟一下對著子驪道:“快點起來,哀家看人不錯。你雖然忠心可嘉可是你一個女孩子生在江南哪裏知道戰場上的凶險。遼東苦寒之地,你如何受得了。哀家聽皇帝說你祖父把你祖母和你嬸子留在了京城。你嬸子一個人還要教育兒子,想必是不能很好侍奉婆婆。你幹脆留在京城吧,一來能寬慰祖母,哀家想見你了,方便召你來說話。”
子驪卻是態度堅決:“太後思慮周全,祖母知道了肯定是感念太後關心。臣女的祖母雖然不敢說是飽讀詩書,可是大道理還是知道的。她豈能因為自己就要阻攔了祖父盡忠的決心。臣女在家的時候聽說遼東的士兵多是從關內抽掉過去的軍士,雖然朝廷的政策是屯墾,但是那個地方苦寒之地不少人都嫌棄哪裏艱苦不肯來。再有就是連年吃了敗仗,士氣低落,不少軍士家眷都被送回來了。軍心浮動,就算是領兵的將領治軍嚴格。奈何人心不穩。總是不能鼓舞士氣,凝聚軍心。祖父這樣做就是做表率要和遼東軍民一起同生共死。臣女不才,若是能為了朝廷安定遼東的大計獻出一份力,也是臣女的造化了。”
皇後默默地聽著子驪的話,她無聲的歎息一聲,轉臉看看太後:“母後,她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好再阻攔了。有道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她一個小女子都能知道為國分憂,我們也不能叫人笑話。”
“就是,母後說的對!”太子妃巴不得子驪現在消失。兒子對著王家的姑娘越發上心。太子妃對子驪的印象裏麵已經是從安分守己的小姑娘變成勾引我兒子的狐狸精了。不管是從人情還是從後宮的權利安排上看,她還是最屬意甄寧善,可惜太子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太後一個冷冰冰的眼神給堵回去了。她隻能怏怏的閉上嘴,狠狠地瞪一眼子驪。
子驪對著太子妃不友善的眼光已經是無暇顧及了,她身上不隻有太子妃的遷怒和嫌棄還有太後和皇後的探究。她們不相信子驪真的肯跟這家人去苦寒荒涼的塞外,她如此說不過是想表現下自己罷了。太孫當然不想叫子驪離開,他一麵和太後皇後想的一樣,子驪隻是想表現下,另一方麵太孫越發對著子驪感興趣。這個丫頭到底是怎麽想的?她對自己是真心實意還是在算計自己,上次她不肯叫自己去她的住處,裏麵耍手段的成分似乎更多。這次她吵著要去塞外,又是演戲麽?可是看著她神色不像是做戲,太孫恨不得抓著子驪仔細問清楚她內心的想法。在宮裏陪著自己不好麽?她就那麽想出去!
“妹妹還是想想,那邊畢竟是蠻荒之地,你何苦要違逆了太後一番好意。雖然你也想為國盡忠,但是我們女孩家的總也不能親自上陣殺敵啊,在這裏侍奉在太後身邊也是盡忠盡孝啊。”寧善很識趣的出來勸子驪放棄堅持。
“寧姐姐一向是最會講道理的,可是你不聞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麽?我雖然一個弱女子不能親自上陣殺敵,但是聊表寸心也好啊。雖然在太後身邊侍奉也是盡忠。不過太後身邊這麽多人,我拙嘴笨腮的,也就是跟著跑跑腿罷了。沒得在太後跟前白白添亂,反而是不美。可是我若是遼東,也是堵上了那起子小人的嘴,祖父和父親是打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我豈能因為自己一己之私就連累了祖父和父親的計劃。遼東雖然蠻荒之地,也是國家疆土,身為陛下的臣民人人都有守土之責。我權衡再三,在這裏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還要給大家添麻煩的累贅罷了。不如在遼東盡盡自己的心意。”子驪一番大道理,說的在座的人都沒話說了。尤其是甄寧善,她臉上一紅,怏怏的說:“沒想到子驪妹妹一張嘴真不饒人,我可不敢再說了,若是還勸你,我不就成了不忠不孝,隻會巴結趨奉的小人了麽?”
“你以為自己不是那樣的人麽?!”子驪心裏冷笑一聲,她心裏雖然在吐槽著寧善的虛偽,臉上還是笑嘻嘻的:“我可沒那樣的想頭,是姐姐多心了。以後我可是不敢在姐姐跟前說一句話了。一不留神就成了罪人了!”
“妹妹哪裏的話,我沒那個意思!”寧善急的臉都紅了,忙著辯白自己的意思。“子驪一片忠心,不愧是王將軍家出來孩子。既然你的主意已定哀家也不能沒一點表示。你去把哀家收到的皮子撿了最好的給子驪丫頭做衣裳。還有明天給她設宴也算是踐行吧!”太後一錘定音,同意了子驪的請求。
聽著太後的話子驪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她擔心若是太後不肯鬆口,她就要留在深宮裏麵了。剛進宮的時候,子驪對著深宮的種種還有點光怪陸離,摸不著頭腦的感覺。可是隨著在深宮裏麵時間漸長,她發現了繁花背後的種種不堪。這個地方人和人之間都有著不可跨越鴻溝,皇帝和太後即便是親如母子,但是這對母子之間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的,比外麵談生意的人應酬還要疏遠。皇後和董貴妃各懷心思,見麵還要親親熱熱,姐妹一般,太子妃還在盛年,卻是心如古井,眼神已經是曆經滄桑了,還不是因為太子殿下不斷擴大後宮,想著太子妃早早的把自己唯一的生機放在兒子身上。子驪想著要是自己真的入宮了,太子妃該怎麽嫉恨她搶走了自己的兒子?想到這裏的,子驪忍不住打個寒戰。
你站住!太孫殿下從身後急匆匆的趕過來,他拉著子驪,盯著她的眼睛:“你就真的願意去遼東,嗯,扔下我不管了!”看著太孫殿下一臉你要跟我玩,不能和別人玩的表情,子驪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她臉上一閃而逝的笑容惹惱了太孫,他使勁的抓著的子驪的手臂:“你要是走了,就別回來了。”
“臣女多謝這殿下這些日子關照,遼東戰事緊急,臣女這一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太後娘娘。這裏先拜謝殿下!”子驪正色的對著太孫深深躬身,她生離死別的語氣把太孫給嚇住了:“你,你,我剛才是氣壞了隨便說的,我不是哪個意思。你,你,你,哎呀,我的意思是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你祖父太頑固了的,拉著你們全家上戰場幹什麽。你在宮裏不好麽!”太孫急的說話都結巴了。他心裏有點著急,可是對著子驪說出來我舍不得走的話,他還說不出來。對著子驪疑惑的神色,太孫期期艾艾半天擠出來一句話:“我就那麽招人討厭!”
煙花頓時升上天空,子驪知道在男女戰場上她先贏了一局,男人和女人之間一直都在玩一場你進我退的遊戲,先動心的人就會被欺壓一輩子,再也無力回天。子驪就像是個馴馬師,她調動女人的全部天性和她的閱曆,韜略一步步的把太孫拉進她的邏輯裏麵。終於他被子驪磨掉了驕傲,開始按著子驪的意圖向著她希望的方向發展。“殿下這話我擔當不起。”子驪心裏在歡呼小勝一局,麵子上卻是無比哀怨的看了太孫一眼。
“我的意思是,你是很討厭我才要出宮和家人去遼東麽?在宮裏不好麽?”太孫對著肖忠良一個眼神,肖忠良和順娘對視一眼,兩人不動聲色的退開幾步。太孫特別加了點勁抓著子驪的手不叫她抽回去:“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思麽?”
子驪臉上一紅,她輕輕地掙紮一下,露出來手腕上太孫送的手串。她抬頭看看太孫,隨即垂下眼臉上羞怯的顏色更勝了,不需要一句話,隻是一個羞澀的眼神,臉上一團淺淺的紅暈,太孫的心裏頓時換了亮堂起來。子驪是喜歡他的!“我擔心祖父和父親,更擔心遼東的戰事。記得年前祖父閑談的時候我聽見祖父和父親說起來平定遼東的方略,從□□皇帝開始就定下來平遼方略,哪裏蠻夷雜處,不尊教化,需要屯墾移民,慢慢的教化民風才是穩定的根本。和別處隻是單純用兵就不一樣。既然祖父決定要去為國效力,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隻要遼東安定了,朝政局勢才能安穩。我也擔心祖父,他上了年紀,——”子驪說著眼睛裏水花泛起,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太孫默默地聽著子驪的話,忽然明白了什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遼東前邊的守將是魏王推薦。誰知一轉眼打了敗仗,他全都推在我父親身上。那天皇爺爺把我父親好一頓罵,還是你祖父出來主動請纓要去遼東!我知道了,你隻管安心去遼東吧,我等著你祖父在遼東的捷報。現在誰都知道你家和東宮的關係,我一定會幫去父親盡力支持你祖父在遼東用兵,你祖父勝了也是給東宮正名,叫皇爺爺明白誰是忠臣孝子,誰是——”太孫想起來這幾天魏王一起欺壓東宮,眼裏一瞬間陰沉。
真是個有政治覺悟的好孩子,王長春和王家已經被貼上了□□的標簽了,太孫也明白王長春在遼東勝了,就是東宮一係在皇帝跟前揚眉吐氣,扳回魏王一局。他認為子驪是為了他打算才會放棄京城富貴榮華的好日子,跟著家人去遼東,太孫就欠了子驪一個大大的人情。
既然他想領這個天大的人情,子驪也不會攔著。她想想,把手上的那個十八子手串又拿下來,放到太孫的手上:“殿下的深情臣女無以為報,臣女沒什麽東西可以表達心意的,就先把這個手串完璧歸趙,等著我回來殿下再親自送給我可好?”子驪不會笨留下什麽手帕玉佩什麽的給太孫,那是私相授受,被人發現就是一場風波,她也不想留下太孫送的手串,這個東西太敏感,尤其是太子對她不怎麽友善。子驪趁機燙手山芋還了回去。她不想給人和人留下一點把柄。
看看手裏的手串,太孫連著她的手一起緊握在手心:“你放心!我定然辜負卿卿一片真心。”子驪害羞掙紮下,隨機紅著臉低下頭。夕陽把兩個人的影子拖得很長,肖忠良遠遠地看著兩個相對而立的身影,對著身邊的順娘說:“若是王將軍能平定遼東局勢,這位就是未來太孫良娣吧。”
子驪終於回家了,唐夫人帶著一群家人眼巴巴的等在二門口上,見著子驪從轎子上下來,她幾步上去,先抓著子驪上下審視幾眼就把她一把摟進懷裏,帶著哭腔道:“可是瘦了不少,心疼死我了!”
“媽媽別哭,我這不是回來了,天氣怪熱的,我們別站在這裏給人看笑話了。”被母親摟在懷裏,嗅著熟悉的味道子驪眼圈一紅,她立刻調整情緒,笑著扶著母親進去。家人都趕緊勸著唐夫人:“二姑娘路上辛苦,還是先進去歇歇吧。”
一群人簇擁著子驪和唐夫人到了老太太那邊,她們剛進去,就看見賈母正在和王家老太太說話呢。她身邊站著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一眼看見子驪進來頓時扭過臉去,回避開了。她愣一下才想起來是倒黴孩子,媽寶賈政。子驪轉過眼神先給老太太請安。“我打量著你明天才回來!快起來,在家不用拘束了,弄的神鬼似得幹什麽。叫我看看可是瘦了不少。”老太太見著孫女回家了歡喜的忙著叫子驪起來坐到身邊來。一看孫女以前圓嘟嘟的笑臉成了瓜子臉還想著錐子臉的方向發展,頓時心疼壞了,一疊聲的叫人做子驪喜歡吃的東西。
賈母在邊上盯著子驪上下打量下,最後她的眼光落在了子驪頭上那隻花絲鑲嵌純金重樓金釵上,她很有眼色的站起來:“二姑娘回來了,在宮裏可還好。”子驪忙著站起來給賈母問好:“多謝夫人惦記,在宮裏還好。”說著子驪要退出去,叫老太太和賈母接著說話。
賈母今天本來是帶著賈政過來和王家老太太說話的,她聽著丈夫的意思,認定這門親事還是要和王家結成的,因此她一早上就帶著賈政過來,和王家老太太提子騫和賈政的親事。沒想著子驪忽然從宮裏回來了,她知道老太太現在沒心情和她說子騫的親事的很有眼色的帶著賈政告辭了。
等著賈母走了唐夫人詫異的問:“好幾天他們都沒過來,怎麽今天巴巴的帶著哥兒來了?”
“不過是想和我提親罷了,我也沒表示。子騫有父母,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不便說什麽,再者子騫這幾天病歪歪的。這個時候提親豈不顯得咱們家不厚道麽。子驪丫頭過來坐這裏,你沒受委屈吧,老太太拉著子驪上上下下看個仔細,生怕她哪裏少了點東西。”子驪對著老太太笑嘻嘻的做鬼臉:“我好得很,不僅沒受委屈還得了不少的好東西。其實原來是要明天才回來的,可是太後和皇後娘娘說咱們家肯定是忙著要起身,叫我先回來,也好和在杭州的親友們見見。因此就今天回來了。”說著子驪叫人拿出來太後和皇後以及後宮各位賞賜的東西來給老太太和唐夫人看。
老太太和唐夫人看了那一堆的東西,“這個皮子可是極品的白狐了,這是太後賞賜的不是?”唐夫人伸手撫摸著幾張上好的狐狸皮,精致順滑的手感叫人心裏暖洋洋的,有種皮毛帶來的特別愉悅的感覺。“是太後賞賜的,說我要去遼東那邊冷得很才特意把底下進獻上來的狐皮給我了。皇後娘娘還特別賞賜了幾匹緞子說給我做麵子,叫拿著做大氅穿。”子驪指著一邊大紅百蝶穿花緙絲緞子。
唐夫人看著眼前光彩灼灼的各式東西雖然心裏高興,可是一想著子驪的終身大概就算是已經確定了。她剛在宮裏幾天就瘦了不少,要是真的入宮侍奉,自己怎麽能安心呢?唐夫人按捺著內心悲喜交集的情緒說:“太後和皇後的恩典自然是好的。你回去歇一歇,你父親哥哥們都不在家。等著他們回來再見吧。”
“大姐呢,我去看看他。還有小妹,我給她帶了東西。”子驪得了不少精致的宮花和小玩意送給梓萌。
“你姐姐身上連日不好,還是先算了吧。”唐夫人提起來大女兒臉上淡淡的。子驪想起來子騫的心事也就不說話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子驪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雨後和明前見著子驪回來就像是兩隻小燕子嘰嘰喳喳忙裏忙外的。她們忙著服侍子驪換衣裳,要茶要水的。“姑娘可是回來了,我們還擔心姑娘在宮裏住不習慣呢。”雨後眼巴巴的盯著子驪,明前則是立刻唱反調:“你瞎說什麽,雖然是在行宮可是那裏不比咱們家裏好。姑娘這樣有福氣的人,太後和皇後娘娘喜歡還喜歡不過來呢。”
子驪舒服的靠在椅子上:“還是雨後明白,宮裏那個地方——不說也罷了。我可算是出來了。家裏沒事麽?我聽母親說大姐姐病了。我帶來的東西你分一些給大姐送去,就說她身上不好,我不敢打攪,請她好好養著。再去給三妹送去些。”子驪一一指派了東西叫明前和雨後給姐妹送去。
聽著要給子騫送東西,雨後和明麵帶難色,可是礙於身份她們也隻能答應一聲,囑咐小丫頭們好生服侍子驪,各自拿了東西出去了,子驪忽然想起子騫很喜歡下棋,忙著叫住雨後:“你拿上那副棋子給大姐姐。她喜歡下棋,那副上好的雲子她肯定喜歡。”子驪忽然想起來送給子騫和梓萌的東西是一樣,到底是大姐,而且梓萌是庶出的,送姐妹一樣的東西,被子騫知道了心裏不舒服,沒準唐夫人也要心思不舒服下。子驪叫住了雨後,給子騫另外加了點東西。
“姑娘還是別費心吧,那個雲子看著好得很。姑娘白送給大姑娘也沒落個好——”雨後忽然頓住,她盯著院子給子驪使個眼色。原來子騫扶著個小丫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悄的站在門口了。
雨後生氣的罵小丫頭們:“姑娘回來了也敢一個個的鑽沙去,大姑娘來了怎麽不請進來!”
說著雨後要去打小丫頭們,子騫扶著丫頭似笑非笑的往裏走:“罷了,你也不用拿著她們出氣,我是惦記著妹妹特別來看看。我知道我是個病人,招人厭煩罷了。”子騫指桑罵槐的一番話把雨後說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訕訕的站在一邊不說話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