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月亮的另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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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不早了,該起身了。”明前小聲的在帳子外麵叫子驪起身,子驪費力的睜開眼,外麵還是黑漆漆的。身邊的賈政依舊是沉浸在夢鄉,昨天賈政出去見同榜,吃了酒回來,這一會他還在做夢呢。子驪歎口氣掙紮著爬起來。明前和雨後帶著小丫頭們服侍子驪起身。雨後不滿的說:“這樣地日子什麽時候才是頭啊,以前太太對奶奶還好。怎麽忽然就挑刺起來了。那個方若自己作死。她出事的時候奶奶還在京城呢,怎麽就賴在了奶奶身上了。”昨天賈母忽然當著子驪的麵說起來自己身邊的丫頭。言下之意說子驪虐待丫頭不能容人。子驪也不能當麵頂撞,隻能尷尬的聽著。邊上的張氏趁機落井下石,狠狠地奚落了子驪一番。
自從子驪和賈政從京城回來,賈母和賈家不少人對她就像是變了臉以前的親熱和奉承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懷好意的揣測和風言風語。
怕是和賈政的官職有關係。在賈政央求,賣萌,撒嬌和撒潑打滾下,他終於是被安排在了山陰縣縣令的職位上。賈政在吏部領了委任狀和印信先回家拜別父母就要擇期啟程了。子驪想著也就是忍耐這幾天吧,橫豎過幾天她就離開了。犯不著和賈家的那些小人計較。賈母對她不友善大概是認為子驪攛掇著賈政放外任吧。
按著賈母那種溺愛孩子的性格,她自然是舍不得賈政離開自己身邊。子驪對著鏡子看看,沒發現什麽不妥當的地方,她忙著起身說:“你們管好自己的嘴,別和他們計較。橫豎咱們也不會在這裏一輩子的。”說著她扶著丫頭去給賈母請安了。
外麵天色陰沉沉的,空氣裏飄著暴雨之前特別的濕潤氣息,子驪看著天上淺灰色的烏雲,腳底下加快了腳步。到了賈母那邊,隻有幾個小丫頭在打掃院子,珍珠港梳洗了她見著子驪進來忙著迎出來:“二奶奶來了,昨天太太累了說今天早上不多歇一會。對了太太說著想給二爺做個珍珠荷包,她找出來一包子米珠,說要從裏麵挑揀出來綠豆大小的。二奶奶若是閑著,不如先坐著挑揀下珍珠。也省的等會太太費眼神。”說著珍珠叫囂丫頭拿出來一包子珍珠,打開看的時候裏麵大小不一,大的有豌豆大小,小的有高粱大小。
這是分明為難自己呢,子驪也不理會珍珠一臉看好戲的神色,對著她說:“麻煩姐姐拿一盞燈來,我就在外麵挑選吧。”
誰知珍珠卻說:“太太睡覺不喜歡有亮光,她雖然在裏麵可是外麵點燈必然能看見的。我看還是請二奶奶咋院子裏麵坐著。哪裏敞亮也寬敞些。”邊上的雨後和明前聽著珍珠的話都一臉怒氣。她們剛想發作就被子驪拿眼神製止住了。
“就按姐姐說的辦,外麵坐著還舒服些。”說著子驪叫兩個丫頭拿著珍珠出去了。外麵早有小丫頭擺上茶幾椅子,子驪坐了,一心一意的開始撿珍珠。那些珍珠大小不一,滑溜溜的挑選起來特別麻煩。隨著天上的烏雲越來越厚,空氣變得越發的悶熱潮濕起來。明前和雨後拿著扇子給子驪扇風,她們很想幫著子驪挑選可是珍珠就站在廊子底下盯著她們監工。明前雨後一腔怒火也隻能忍著了。
一陣涼風,豆大的雨點劈啪的砸下來,隨著一聲驚呼:“下冰雹了。”手指肚大小的雹子就砸下來,地上泛起一層霧氣。子驪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就全身上下都淋濕了。
一場雨下來子驪病了。躺在床上她隻覺得昏沉沉的,一股熱氣在身體裏麵到處亂撞,在尋找著發泄口。昏沉之間,子驪費力的發出聲音:“渴了。”邊上的雨後頓時一個機靈醒過來,叫小丫頭倒水來。誰知叫了半天一個人也沒有,明前這個時候端著藥碗進來,給雨後遞上一杯水:“外麵怎麽一個人都不見了,可恨的是小艾和薄荷也跑了。看著她們回來我怎麽收拾她們這些背主的小蹄子。”
雨後有些傷心看著躺在床上的子驪,一勺一勺的給她喂水:“這個家裏人怎麽都是黑心腸的。眼看著二爺要走,她們一夜之間就變了臉開始折磨人了。分明是她們一條藤的欺負人,我可是咽不下這口氣這就去叫周瑞的立刻回京城告狀去。她們是打量著王家沒人了嗎!”
明前忙著使個眼色:“別說了,叫人聽見反而是不好。你就是想做事也該悄悄地,到底是他們的地盤上。我隻是心裏涼的很,二爺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世事,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明白奶奶都病成這個樣子還整天往外跑,回家也不過是問一聲。我算是看清楚了。他們家人的心都是涼的黑的。也真是可笑,他們難道是打算著逼死了奶奶,再找個好的麽?也不想想,除了皇上家的姑娘還有誰能比得上咱們姑娘了。若是把他們所作所為的事情宣揚出去我看賈家在官場上還怎麽混!”
“你還勸我別說過火的話,你自己還是不是說的更狠?現在光說有什麽用處,還要拿個主意才好啊。”雨後推推明前,拿著手絹給子驪擦擦嘴角上的水。
兩個丫頭正在嘀咕的時候外麵響起一陣腳步聲,原來竟然是賈政帶著個大夫來了。小丫頭們見著賈政回來了都趕著上來伺候,明前扯著雨後,看著碧雲正在賈政跟前獻殷勤,嘴角露出個冷笑。“你們奶奶好些了麽?”賈政叫碧雲去給先生上茶一邊問她子驪的情形。碧雲愣一下才說:“奶奶好些了。”話音未落明前冷笑一聲,出來對著賈政道:“二爺可是問錯人了。今天二爺前腳出門後麵就沒人服侍了。碧雲姑娘不是去大老爺那邊說話去了?你什麽時候學會了千裏眼順風耳了,奶奶病這你不來,倒是二爺前腳剛回來你就回來了。”碧雲被明前戳穿了臉上頓時紅了。靜姝忙著出來解圍:“明前姑娘有什麽氣隻管對著我撒,何必要當著客人的麵前指桑罵槐的。大奶奶的生日要到了,可是老太太和太太親自發話要熱鬧幾天。大家過去幫夢也是應該的。”
賈政最聽不得是賈赦那邊的話。他冷眼掃了下靜姝對著明前說:“你們是奶奶身邊的人,這屋裏誰不好你們都能罵的。我特別請了這位先生來給奶奶看病,你進去收拾下。”說著賈政轉身到外麵和大夫說話了。
靜姝沒想到被賈政無視,她扯下嘴角厚著臉對明前笑著說:“姐姐別生氣,我們和你們不一樣。我們是這府上的家生字,少不得要顧忌下家裏人。大家都是做奴才的,總要互相幫襯著才好啊。”明前給了靜姝個白眼轉身進去給子驪收拾了。
這次請來的大夫是金陵城有名的醫生,他隔著帳子診了脈。站起來對著賈政拱手道:“尊夫人沒什麽要緊的。隻是受了寒身體裏麵的熱氣猛地被涼雨激住了,吃上幾服藥就好了。”說著大夫開了方子請賈政過目。賈政看的時候裏麵是連翹枳殼都是些疏散生發的藥,和前頭大夫開的不太一樣。賈政沉吟下叫丫頭找出來前頭的藥方子,對著大夫說:“先生的藥是極高明的。隻是學生有一事不明還請先生指點一二。”
那個大夫也是經常在金陵城官宦大戶走動的,知道大戶人家事情多,他耐心的接過來方子看了。隻一眼大夫就愣住了。隨機他笑著說:“不瞞著二爺說,我所拜的老師原本是鄉間一位大夫。鄉下人看病和先生這樣的世家是不一樣的。您這裏講究的是藥性平和,不像是鄉下要急著好起來。因此前頭這位先生側重在安穩,我則是用藥偏向勇猛。二爺若是擔心尊夫人的身子不能禁受猛烈藥性,大可以還按著前頭的藥方子吃。隻是要慢一些。”
賈政雖然刻板,可是他上了京城一趟回來在人情世故上也變得靈通了,賈政當時就聽出來醫生的言外之意。他忙著對醫生拱手道:“先生的藥極高明。不管是誰都不喜歡生病玩的。就按著先生的藥方子快去抓藥給奶奶吃。”
明前忙著接過來藥方子親自出去叫人抓藥不提。這裏賈政謝了大夫,陪著他喝茶,又封了二兩銀子的謝儀送他出去了。
子驪吃了新藥方子煎好的藥,當天晚上就出來身汗不再發燒了。她昏沉沉的張開眼正對上賈政關心的眼光。子驪沙啞著說:“你怎麽在這裏?”
“上天保佑,你可是好了。你燒了兩天了,可把我嚇壞了。你可想吃什麽。喝些米湯如何?”賈家的習俗,生病的人不能吃油膩的,隻能以淨餓為主。賈政伸手摸摸子驪的額頭臉上的表情輕鬆了點,他看看子驪張張嘴剛想說話就聽著外麵小丫頭的聲音:“太太和老太太來了。”
說著賈母和老太太已經進來了,子驪掙紮著要起來,被賈母按著:“好孩子別動了。你的孝心不在這一時上。聽著你生病了本來是立刻要看的,可是又擔心你生病喜歡安靜就不敢來了。今天老太太聽著你好些了,就帶著我過來看看你。我給你帶來了新鮮的瓜果,等你好些了叫丫頭拿給你吃。隻是一開始不能多吃了也不能貪涼。”賈母坐在床邊上疼愛的握著子驪的手溫言細語的囑咐安慰,就是不相幹的人聽著都覺得心裏暖洋洋的。
子驪聽著賈母的話看著她慈愛的表情,心裏卻是沒一絲暖意。若是放在現在賈母絕對是影後級別的老戲骨了。她做出虛弱的樣子點頭稱是,老太太倒是不怎麽清楚子驪生病的緣由有些埋怨的說:“好好地孩子怎麽一下子就病了,都是你身邊的丫頭服侍不好!若不是你們奶奶病這我立刻把你們發落出去。”說著老太太氣憤的瞪了明前雨後那群丫頭一眼。
雨後剛想說話被明前踩了腳,她也就裝著害怕低下頭了。賈母和老太太做了一回囑咐些話,賈母就站起來說:“老太太也該回去了,本來小輩生病不該勞動老太太。您這是愛她,既然是已經看了,媳婦沒什麽大礙,老太太也該回去了。沒的折了小輩的福氣。”老太太坐了一會也乏了,她扶著賈母的手站起來,對著子驪說:“你好生養著吧,明天再來看你。”
賈政送賈母和老太太出去。賈母忽然站住對著賈政說:“你上任的日子也到了,我聽著你父親說你去的那個地方不怎麽太平的,你媳婦又生病了,你的差事不能耽擱,不如先把她留下來等著身子養好了再打算。”
賈政沒想到賈母會這麽說,他稍微愣一下沒話回答了。賈母也不理會賈政徑自扶著老太太走了。
見著賈政進來,子驪靠在枕頭上:“你的打算如何,我這個病生的不是時候拖累你了。”她當然想跟著賈政離開金陵,盡管山陰縣是個什麽情形她不知道但是那裏肯定沒金陵繁華,日子肯定也不如在家舒服。但是子驪一點也不想在這個富貴地再待下去了。
“你放心,你的病我看隻要休息幾天就好了。我想和父親商量下,母親是心疼小輩。隻是有些事情——你放心,我不能叫你受委屈。這幾天若不是吳慶提醒我,我還沒察覺呢。家裏人多口雜那些小人的風言風語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現在雖然是個小小的七品官,可是也不能一輩子做七品官吧。”賈政這幾天的日子也不是很舒心。剛回來的時候,家裏下人們自然是喜氣洋洋的恭維賈政得中,可是等著他們知道賈政的官職,那些恭維都變了味了。
對於賈家來說,堂堂的榮國公二公子做個七品小官,簡直是笑話。要知道賈代善隨便一句話就能弄個七品官職,可是賈政卻辛苦的讀書奮鬥了半天也是這個結果。賈家的下人們聽說賈政要去的山陰縣貧寒動蕩就更對賈政不理解了。他們在鄙視輕蔑的同時還擔心起來賈政會帶著他們中的誰去那個地方。於是賈政耳根子就不能清淨了,有的和賈政哭自己的父母年邁什麽,求賈政別帶著他們出去的。有的則是直接在賈政跟前露出來輕視,橫豎這個而家以後是大爺繼承爵位,二爺就是頂天了也是外麵的窮官兒,他們對著賈政態度也變了。
子驪拉著賈政的手,微微的歎息著:“這才是看清人的時候,你可想好了要帶著誰出去。我思慮了半天,咱們家的下人都是養尊處優慣了,遇見難事肯定是退縮了。你需要的是有經驗的幫手,而不是些嬌生慣養的大爺們。我看你很該問問父親的意思。”
“哎,你還為我操心。我這就去請教父親,順便給嶽父寫信,問問他的意思。”賈政握緊了子驪的首眼裏都是感動。
賈母屋子裏,珍珠伺候著賈母歇下,她剛要放下帳子“老爺還在和政兒說話呢?你說我行事是不是過了?今天看著政兒的媳婦倒是怪可憐的。那個孩子平常看著倒是結實的樣子,誰知就病了。”賈母眼光灼灼毫無睡意。
“老爺還在和二爺說話呢。沒想到老爺對二爺還很有耐心的,若是放在往常老爺那肯拿出來一晚上和二爺說話。至於二奶奶的事情,太太也不用掛心,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珍珠安慰著賈母。
“做娘的總是舍不得孩子。你過幾天就出去了,以後嫁人有孩子也知道了。”賈母翻個身安心的閉上眼睡覺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