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翅膀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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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驪告辭的時候收到了林老太太不少的饋贈,回了家賈政還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見著子驪帶著回來的禮物也是哼一聲表示知道了,就一個人坐在那裏出神。

    “咱們本來是給妹妹送東西的,結果還拿了人家那麽多的東西。這個人情可是欠下了。你怎麽呆頭呆腦的,別是喝多了。”子驪故意逗著賈政說話。誰知她光自己一個人自說自話了,賈政卻是呆呆的直著眼珠子不知在想什麽。

    抬頭正對上子驪憤怒的臉,看著子驪氣咻咻的叉著腰站在跟前,賈政才回過神:“什麽事情?你要是覺得禮物重了,等著下次找機會加倍還回去就是了。妹夫家不愧是書香門第,我以前真是井底之蛙,以為咱們家就算是不錯了。誰知今天一見真是自愧不如啊。妹夫家定然不會這麽斤斤計較,人家是真心實意和我們交好,你也不用算計人情的薄厚,反而自己看不起自己了。”

    這是怎麽回事?賈政一頓飯怎麽吃的還自慚形穢了?子驪很是詫異的看一眼賈政。“我今天和妹夫一番談話下來才覺得自己真是個一無是處的蠢物,半天鬧不清的事"qing ren"家幾句話下來清清爽爽。他和我年紀相仿,可是眼光深遠,對聖意的揣測可是精準的很,我在人家跟前和個傻子似得。”賈政說起來他和林如海的談話。二舅哥上門林如海自然是熱情款待,兩個人從裏麵出來,林如海就請賈政往自己的書房去。

    一進林如海的書房,賈政有點傻眼了。林如海的書房說是叫書房,其實卻是個很清淨的大院子。裏麵草木茂盛蟬鳴鳥唱,一脈清泉在的院子當中匯聚成一池清水。一陣風吹過來鬆濤之聲此起彼伏,夾雜著草木的清新叫人心曠神怡。賈政頓時忍不住深吸口氣感歎道:“似乎有種幽香之氣。在這個地方能讀書下棋,不枉此生。”林如海不以為然:“想著是我書房後窗底下的香草結出果實了。”說著林如海讓賈政進去。兩個人分賓主坐下,一個清俊的小廝端茶上來。

    賈政環視下書房的擺設,一色的紫檀家具,最惹眼的是圍牆一圈的頂天立地的大書櫃上麵放著滿滿當當的書本,幾張古琴掛在壁上,南窗下設一琴桌,上麵擺著一張不怎麽起眼的古琴,在琴尾的一端還有些焦黑的痕跡。賈政暗想著別這個就是傳說中的焦尾琴吧。林如海的書房處處透著文人雅士的精致情趣,想著自己的書房,最顯眼的永遠不是那些本該是主角的書本,而是賈母給他的珍貴玩物和牆上,窗子上胡裱的精致綾羅。賈政自從考上了舉人,又跟著幾位江南有名的大儒學習,他逐漸接受了文人的審美觀,對著賈家那種富麗堂皇的做派有了些異議。今天見著林如海的書房,賈政就像是個剛入門的小學生見著了大師級作品,雖然臉上沒露出來什麽,可是心裏已經給跪了。

    等著兩個人一談話,賈政更是淚流滿麵啊有木有,林如海雖然在翰林院裏麵,可是對著朝局的發展無一不知的。說起來地方上的政務種種利弊緣由,那些地方上封疆大吏的性情,履曆,簡直是信手拈來,跟一本官場百科全書一樣。最叫賈政佩服的是什麽話到了林如海的嘴裏都是聽著那麽舒服,引經據典一語切中要害。即便是說起來那些灰色,黑色的官場潛規則,林如海也能有理有利,合法合理,人情世故兼備,說的頭頭是道。

    賈政對著妹夫的敬仰之情已經如同長江之水滔滔不絕,一雙膝蓋算是徹底的跪了。“聽著妹夫的語氣,聖意和我們猜測的差不多。隻是他暗示說聖上龍體欠安怕是要——”賈政壓低聲音和子驪竊竊私語:“雖然滿朝文武還被蒙在鼓裏,可是皇上已經開始為了身後事做準備了。皇上擔心自己龍馭賓天之後魏王被人挑唆鬧個什麽清君側,到時候又是一場天下大亂。”

    這個顧慮也是應該的,隻是現在太孫的位子做的很穩,魏王即便是不服氣,他也不是傻子要掂量下自己的斤兩再動手吧。“太孫地位穩固魏王不得人心,皇上叫你牧守青州不過是未雨綢繆。隻要魏王無事也算是皆大歡喜了。”子驪不認為這需要什麽多高的智商才能看得清楚。

    “你卻不知道皇後娘娘處置了幾個低等的宮嬪,那幾個人都是董貴妃宮中的。董貴妃到皇上跟前求請,誰知皇後確實執意要處置她們。原因無它,她們都收了忠義親王府上的禮物,被皇後抓住私相授受的把柄。其實皇宮裏麵那點事情算是什麽?可見是事情沒我們想的那麽簡單。若不是今天如海提醒,我還一廂情願的要去安撫呢。”賈政一臉神秘的和子驪八卦起來宮闈秘事。

    “這當然不算是什麽,我們兩家不也是逢年過節還有壽辰之日給皇後娘娘和嬪妃們送禮的麽?隻是忠義親王家的禮物受不得麽?他家倒是一直默默無聞,怎麽想著提出他來了?”子驪在腦子裏搜索一遍,在她和許多人的印象裏忠義親王就是個影子般的存在。

    這為親王不是皇家血脈,隻是因為當初和太祖皇帝在貧賤之時歃血為盟,一起打天下才被封了王爵。按理說自從漢高祖後異姓王都沒好下場。可是這為忠義親王還有南安北靜等四家都是異姓為王的奇葩了。不管是太祖皇帝還是現在的聖上都對他們禮遇有加。這四家也還算是懂事,隻管享受王爵帶來的榮華富貴,對政務一概不管。基本算是朝廷裏的吉祥物,沒實際意義隻是個點綴升平的裝飾品罷了。

    “我也參不透這裏麵的玄機,看著妹夫的意思是叫我小心些別叫魏王和京城有心人勾結。我雖然不明白可是小心謹慎總沒錯。”賈政對著林如海消息靈通表示羨慕和敬佩。都是一樣的話怎麽人家就能聽出來後麵的意思,自己卻要想半天才琢磨出來一點呢。智商的確是問題啊!

    看著賈政在哪裏感慨都是官二代差距怎麽那麽大,子驪卻心裏明白。賈家充其量是爆發官二代,其實王家也好不了多少。智隻是王長春和王定乾比賈代善更有眼光和魄力一點,又抓住了好機會才會混的不更耀眼。但是兩家的內涵都比不上林家,林家在前朝就是身為中樞重臣,翻出來族譜能上溯一千年的豪門望族。他們家出的狀元進士好幾百人,舉人秀才在人家眼裏就是個小兒科。他們家隻要智商不是無可救藥的男人都能達到的水平。

    家族底蘊先不一樣,又加上林家老太太身份背景,林如海自然比賈政更接近皇帝和權力中心。賈家和王家充其量也就是個政治新星,沒什麽身後的根基,看著轟轟烈烈的,可是一切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間,就像是豆腐渣工程防洪堤,抗擊打能力太差了。林家卻像是外表古舊的老宅子,外麵看著不怎麽光鮮可是根基深厚,一般的風吹雨打都不能怎麽樣他。

    “咱們怎能能和那樣的書香世家比,既然妹夫是實心實意的和你交好,咱們也不能辜負人家的心意。我在裏麵見了他們家的老太太和太太,他們家太太不用說是個最與世無爭的人。倒是他們家老太太是個實在性子。”子驪把發生的事情說了,“咱們家三妹自小是嬌慣了點,去了他們家好多規矩和咱們家不一樣,她自然不適用覺得委屈了。我一見著三妹那個樣子也是著急了,言語上難免衝了點。可是他們家老太太卻是一點生在意,反而是以禮相待。現在想起來我還羞愧的很呢。不過既然把話說明白了,三妹也能明白自己的不足,今後也會好起來的。”子驪開導賈敏教訓丫頭的話自然是被林家老太太聽個一字不差,林家老太太竟然沒惱,反而是對子驪另眼相看。可見林老太太是個公正不偏狹的人,她是按著林家的標準再塑造兒媳婦,賈敏剛嫁進來,兩個家庭背景不同,習慣不同,要磨合的地方多著呢。

    賈敏難免會委屈,林家老太太則是認為賈敏是個慣壞的孩子,一身的壞毛病一定要嚴格要求才能擔起來今後林家主母的責任。兩個人走上岔路,都認為對方是在成心作對。經過子驪一番勸解,又聽著賈敏和丫頭們的訴苦,林老太太就知道不過是寫小節引起來的誤會。她是個明智的人,既然是人民內部矛盾,林家老太太也不用秋風掃落葉的對待孫媳婦。她在席間暗示子驪會照顧孫媳婦以前的生活習慣,對她稍微寬容點。給賈敏充足的時間叫他適應林家的生活。就衝著她這分心胸,林家能有如此家風教育出來林如海這樣的人才也是情理之中了。

    “既然如此我也能安心了。咱們上京城前太太和我說擔心妹妹在婆家受氣,當初父親答應了林家的親事,母親就擔心咱們家和他們家不一樣,過去難免受委屈。其實按我說,咱們家確實有些驕奢淫逸了。隻是這都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父親母親都沒發話,我能說什麽。”賈政自從離開賈家那個小世界,眼界開闊了很多,對著以前很多習以為常的事情都開始反思了。

    這是個機會啊,賈母派了賴大家的帶著兩個奶娘過來說是擔心路上賈珠身邊的人伺候不仔細,其實還不是打的把賈珠接回金陵算盤。可恨的是賈政卻對著賈母的意圖避而不談,子驪問起來就躲躲閃閃的顧左右言他。今天這是個機會,子驪見縫插針:“明天我們就要啟程了,珠兒今後是怎麽樣一切都在你一念之間了。你有羨慕妹夫家裏家學淵源的時候不如花點心思培養自己的兒子。”

    賈政不防備子驪忽然提起賈珠,他臉上頓時一僵,賈政臉上露出牙疼的表情,支吾著:“可是孝道也不能不顧啊,父母在不遠遊,我們不能朝夕侍奉已經不孝了。還要這麽違逆父母的意思!”

    子驪忽然沒了剛才的擔心和煩惱,她現在沒了任何失望和傷心的情緒隻剩下了無限冷淡。本以為賈政在外麵曆練了幾年總能長大了,誰知他內裏還是個懦弱的人。“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按著二爺的意思辦吧。”子驪說著站起來,一甩袖子走了。

    當天晚上唐夫人置辦了酒席請了女兒和女婿過來吃飯算是踐行。席間自然是女眷們在裏麵,外麵是王子騰陪著賈政,見著女兒神色有異,唐夫人就猜出來是為了孩子,夫妻兩個拌嘴了。一時飯畢,唐夫人和王子騰媳婦陪著子驪說話喝茶。唐夫人勸著女兒:“你們整天東奔西走的,珠兒還小跟著也是受罪。既然女婿這麽安排了,你也不用執拗了。珠兒是他們賈家的親孫子,怎麽也不能委屈了去。”

    子驪聽著唐夫人的話,隻是淡淡的說:“母親說的對,孩子是他們賈家的人,今後好了壞了和我有什麽關係。”

    見著子驪一臉冷漠,唐夫人和張氏反而是沒話說了。到底賈珠姓賈,做外祖母的能說什麽呢?

    張氏有了一雙兒女最能體會子驪的心情,她默默無語的伸手拍拍子驪的肩膀,講不來一句安慰的話:“到怪你哥哥,沒本事!眼看著妹子被欺負卻不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外麵花廳上王子騰拿著帕子捂著嘴打個噴嚏:“阿嚏,是誰在罵我!妹夫明天就要啟程了,我卻不能送你去了。”王子騰帶著歉意對著賈政舉了舉酒杯。賈政不由得想前幾天王子騰還說要親自送他去,怎麽今天忽然變卦了。沒等著賈政問緣由,王子騰先唉聲歎氣的說:“我和你說吧,明天我要去撈人去。你記得上次你進京趕考的時候那個錦鄉侯家的公子麽?他被人算計了,被麗春院的老鴇子扣在了裏麵。我明天要去把他弄出來,還不敢叫他家人知道。這幾天他沒回家,雖然還能找借口遮掩。可是再也不能拖延了。”

    賈政聽了王子騰的話不由得驚訝道:“這是怎麽回事,天子腳下還能有這麽沒王法的事情。竟然有光天化日鉗製人身的事情!”

    “你這個人,怎麽做了官兒還那麽迂腐呢。那小子不寫了欠據,有短處被人抓著,他能老實的不敢吭聲。其實也沒什麽遮掩的,不過是他中了妓院老鴇的招兒,在哪裏花錢如流水的捧姐兒,梳攏清倌人賭錢,花個河幹海落的。”王子騰無奈的搖搖頭,端著酒杯自斟自飲:“我是不想攙和的,奈何平常見麵總也不能一點情麵不講。他也是被他們家的老太太給慣壞了,你想想他可是錦鄉侯夫人苦盼了十年才有的寶貝兒子。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頂在頭上怕嚇著的,現在書沒讀成,習武也是個糊弄事,連著殺雞都害怕。也就剩下吃喝玩樂了。”王子騰對著這位朋友表示很無奈。

    賈政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那年冬天王子騰看賈政讀書的辛苦,就帶著他出去騎馬散心。一次在城裏他遇見了錦鄉侯家的公子,那個人比他們年紀稍微小了點,正一身華服被一群豪奴簇擁著過來。“我看他舉止言談還好,說話做事還帶著靦腆,言談也不俗。怎麽也會去那種地方?還落進了圈套?”聽說錦鄉侯家的家教也是很嚴的,怎麽能有這麽不成器的子孫。

    “繡花枕頭罷了,我們這樣人家出來的最不濟禮節上還能圓過去。他父親倒是想好好地教導他。奈何家裏的祖母和母親溺愛無度,讀書就讀書,偏護著不叫先生責罰。說什麽膽子小會嚇著了。一個男人整天在內帷廝混,他父親要帶著他去見人,學著辦事。卻被他們家老太太攔著說孩子小,奔波辛苦要累壞了。他就荒廢著,又認識了幾個不成器的子弟被勾引越發壞了。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我也隻能幫他到這裏了。”王子騰靠在椅子上,感慨一聲:“我們都是做父親的人了,我才明白了子不教父之過是什麽意思。”

    賈政沒說話,隻默默地喝了幾杯酒。一場酒席變得索然無味很快就散了。第二天在碼頭上,車子停下來,身邊董嫂子抱著賈珠眼巴巴的看著子驪:“奶奶,我舍不得哥兒。我雖然是個鄉下人沒什麽見識可是孩子不能離開娘,這個道理我知道。你和二爺都遠離千裏之外,哥兒一個小孩子連話都沒說利落呢,那些下人——我和他們八竿子打不著,犯不著為誰說好話說壞話的。沒幾個能真心的服侍珠兒的。奶奶還是跟二爺說一聲,把孩子放在身邊吧。親生的也要親養才能親啊。”董嫂子苦口婆心的求子驪把賈珠留下來。子驪也不看賈珠稚嫩的小臉,她依舊是沉默著不出聲。

    一陣哭叫打破了可怕的沉寂,接著是賈政的怒斥聲,“二奶奶,二爺發落了賴大家的,把她攆走了!”明前驚喜的聲音傳來:“珠兒不用送走了!”

    子驪不敢置信的盯著明前,半天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二爺方才罵了賴大家的,說她搬弄是非不守本分,把她攆走了!”明前繪聲繪色的說著方才的情景,賴大家一下了車就到二爺跟前獻殷勤,她先說太太的吩咐,叫她帶著珠兒回金陵去,又說幾個奶娘都是她婆婆親自挑選的,不僅是奶水充足還懂規矩雲雲。二爺也就耐著性子聽了,並沒搭理她。誰知賴大家的不知哪根筋不對了忽然說:“說什麽老爺子想增外孫子了,來了京城見也不見一麵那裏是疼愛晚輩的樣子。若是說疼孩子還是咱們家太太,特別給珠兒填了兩個奶娘,伺候的婆子丫頭也比那邊的大哥兒足足多了一倍。”她話沒說完就被二爺狠踹一腳,罵她:“你這這裏說這個話,是什麽企圖。賈家和王家是親戚更是世交,他們家老爺子位居中樞位列首輔,也是你個蠢材能議論的!”說著二爺氣不過還拿著鞭子抽了她幾下子。好在是邊上的人攔住了,二爺叫人立刻把賴大家送到去金陵的船上去。”

    子驪眼睛一亮緊盯著明前:“現在呢?她可走了?”

    “走了,賴大家的見二爺真的生氣了也不敢提帶走珠兒的話,哭著走了。”明前喜悅中帶著擔心:“賴大家的畢竟是老太太跟前得臉的人。這麽鬧怕是以後不好收場啊。”

    “什麽不好收場的,有什麽錯我去太太跟前領去!你還在車上發什麽呆,帶著珠兒下來上船吧。”賈政站在車前打斷了明前的話,催著子驪快點下來。(WWW.101novel.com)